只能庆幸霍明明只是一个女子,若他爹对府中哪个儿子如此看重,他怕是连睡都睡不安稳了。他现在还只是世子,要兄友弟恭,善待诸位妹妹,处理好他爹交代的每一件事,还要为自己的政治生涯攒资本,不能急,一急就会乱了阵脚。
    霍文钟调整下呼吸。见他爹没有让霍明明退下的意思,自己也很有默契的不提女子因守妇道不得参与外院之事的规矩。慎重的将木匣打开:“五叔从京里来信了,寄的是六百里加急。”
    聂冬顿时皱了皱眉。对于加急信他也有些常识了,不是什么信都可以加急的。像六百里、八百里这样的档次,送信之人都是冒着过劳死的生命危险来送的。
    “拿来!”聂冬立刻道。
    信是密封的,霍文钟也没看,此刻有些焦急地等待着。
    “荒谬!”聂冬一声呵斥,将信恨恨拍在了桌上,“朝廷诸公就没有一个人拦着吗?!!”眼光一扫,见霍文钟一脸莫名,说道,“你也看看吧!”
    “是。”
    霍文钟将信拿起,迅速扫过。
    “这……又要加税了??”霍文钟不可置信的说道,“这助军钱,朝廷要大打仗了吗?”
    “我看是朝中有些人想钱想疯了!”聂冬很厚道的没有指明这个人就是小皇帝陈睿。
    助军钱,顾名思义是让大家捐钱助军。不过朝廷有个好听的名目,他是“借”的,向士族大户借钱,等打了胜仗后,这钱是会还给你们的。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如今北边十分紧张,朝廷将要在哪里屯十万大军守卫河山。
    就是时机有些不对劲。
    如今已经快到冬天了,北边的冬来得更早。前几天就已经下了几场雪了,根本不是打仗的时节。要打也要等到明年开春……
    但大司农说了:“未雨绸缪,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样的道理难道诸公都不懂?”
    朝堂上再无人反对。
    周阳侯见这军是非助不可了,赶紧送信给在池安的六弟。
    ——你早些准备吧,这次咱们都要捐,大司农正在和皇上商量不同品级不同爵位的人需要捐多少呢!!
    第一五九章 心思
    霍文钟看完信后也是一脸担忧,聂冬顺手将信又拿了回来,交给霍明明让她也看看。霍文钟垂了垂头,当做没看见一样,反正他爹一向对这个女儿各种优待。
    “你看看咱们府里应该捐多少?”聂冬问道。
    霍文钟快速默算了一下:“不知朝廷是怎么个收法,但至少……五千两。”又指了指信,“对商人恐怕会收的更多。毕竟是助军,还免除了徭役,所捐多者,朝廷还会给予嘉奖。说不定会赏民爵。”
    聂冬冷笑:“他们本就可以三十税一之钱抵消劳役,如今助军钱一出,这借走的肯定比原本抵消劳役之钱要多出数倍。”
    朝廷就这么缺钱了吗?
    这个想法不止一个人有。霍文钟沉默了半响,打量了一下他父亲的脸色,又看了眼霍明明,小心翼翼道:“父亲,此时此刻您应该上奏。”
    “为何?”聂冬瞪着眼看他。现在他博陵一系巴不得离皇帝越远越好,只要皇帝不来找茬,他都想要当这个皇帝不存在了。
    “朝廷诸公摄于丞相与大司农之颜面,并没有据理力争。赋税之事应当慎之又慎,半年不到,两次加税,已是颇为不妥。如今又要加了助军钱这一名目,连士人都要收钱,怕是会引起物议。您远离朝廷,正好将民间物议上表圣上。”
    聂冬听得差点将矮几给踹了,霍文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父了?!!哪怕是换个拎的清的皇帝,他绝对会上表,可现在那位置上座的是陈睿,本就对博陵侯不待见的陈睿,你一颗忠心对他他还将你当狼心狗肺。
    “父亲,您是不是觉得儿子这个主意很荒唐?”霍文钟一看聂冬的神色就明白了大半。
    聂冬白了一眼。
    霍文钟浅笑道:“这的确是个荒唐的主意,提与不提皇上都不会听,朝廷诸公都不说,是因为他们知道皇上心意已决。可天下的士人该如何自处?”
    我的亲爹啊。朝廷其他诸公还想在皇上那里留个好印象以求仕途,所以他们不敢提。可您不一样啊……反正您在皇帝那里的印象本来就是个负的,您提不提都是负印象,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皇上只当您又抽风。可这有没有提,在士人那里就不一样了,你这就是仗义执言了啊!这可是争取天下读书人印象的大好机会!
    霍文钟有些心急地望着聂冬,过了半响,聂冬也酝出味来了,长长的哦了一声。有些矜持的看着霍文钟:“皇上毕竟是本侯的外甥,缺钱了本侯这个当舅舅给就是了,哪里有皇上去借钱的道理呢!这实在是……实在是……”聂冬说着,也抹了把泪,“臣等无能至此,令皇上担忧至此,唯死尔!!”
    霍文钟也哭道:“是臣等无能!!”
    父子两个顿时哭成了一团,看的一旁的霍明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玩政治的人,心真脏啊!
    关于助军一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都已经在大朝会上议论过了,算是表了态,看看大家的反应。如今朝会上并没有几人反对,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估计邸报也就这几天会传到各地。
    聂冬提前一步带着信找到了长姐霍氏,妇人不得干政这一条在聂冬这里是无效的,他老人家要先告诉亲姐姐,旁人知道了还能说什么呢?
    “我估摸着这助军一事也就这段时间了,毕竟快要过冬,朝廷拿了钱也好给将士们准备过冬的棉衣米粮。只是……”聂冬担忧道,“朝廷这般要钱也太过寒酸,圣上一心为民,我就是担心怕有些小人拿这事诋毁圣上啊。”
    霍氏微蹙柳眉,也叹道:“是啊……我虽不问外面的事,可也晓得读书人的那张嘴,哎……”又问道,“此事你与你姐夫说了吗?”
    “这是五哥来的信,弟弟这不是一着急给忘了么。”
    霍氏也不点破聂冬那点小心思,无非是表明了自己的亲疏远近,哪怕褚庆涛是他姐夫,还是个有权有势的,但霍氏还是排在了褚庆涛的前面。
    “你姐夫在大营里,这是大事,我一妇道人家也拿不出注意,有事你多与他商量着来。”霍氏拍了拍聂冬的手,“只有一条……别让太后为难。”
    聂冬道:“这是必然。朝廷若真就这么缺钱了,哪怕我倾家荡产也要给大军筹钱去!”
    霍氏点点头。那句嘱咐只是希望若朝廷真药钱要到她这个弟弟头上,就老老实实的捐了,别让圣上下不来台。此刻她还不知道她亲爱的六弟已经将暗中踩皇帝一脚了。
    褚庆涛那里也有京中的消息传来,但到底比不得霍家自己有个侯爷就在京城。褚家的消息还在路上的时候,聂冬已经将此事告知了褚庆涛。
    褚成沛听后,直接冷笑:“朝廷诸公难道真的都是一群猪么?!”
    “二弟!”褚成元轻呵了一声,“不得无礼!”又对聂冬道,“既然是替大军筹钱,吾等也得听令行事。”心里其实觉得褚成沛骂的好!
    聂冬点点头:“是啊,只是不知要捐多少。不过管他呢,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此为臣子本分。”
    褚家父子听着差点没晕过去,你博陵侯好意思说这些话??
    褚庆涛道:“此事虽要紧,但还是要按照旨意来。如今圣旨未下,并不必太过焦虑。倒是海寇之事,已经有些眉目了。”对于朝廷借钱,褚庆涛并不担忧,反正他出的起。至于小民?这种助军自古都有,也是见怪不怪了。而商人?在此时官吏的眼中商人都是朝廷养的肥猪罢了……
    是了,如果朝廷真要打仗,还会有人进言不可穷兵黩武;但朝廷现在只是收钱准备一下战略物资做守卫疆土用,是没有几人会真的去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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