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裴员外家里的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
    茶馆里,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点着一盘花生米,就着这新鲜事能说一天。
    “村东头那老魏头儿还以为是菩萨显灵呢,冲着老天爷磕了四个头,还是他孙子怕他磕出毛病将他拉了起来。后来一打听,似乎是土匪们给他送的一篮子馒头。吓得他又是好几天睡不着,结果怎么着……不止他一个收到了,好几个村子的都得了些吃的。”
    “别人那土匪也是盗亦有道,俺们这种穷的要当裤子的也没地儿让他们抢。要我说,多抢抢裴员外挺好,大家都要饿死了,这老货天天吃肉喝汤,手指头漏点沙出来就够咱们过了!”
    “我还没说完呢……”那说书的兴致颇高,“老魏头看着那一篮子馒头吃也不吃,不吃也不吃,他怕啊,担心衙门找上来。最后还是他孙子说:‘爷,你把这吃完了,没有证据,衙门还能说啥啊?留在这里才会让衙门追上来哩,连证物都有了。’这爷孙俩人吃了整整三天的白面馒头,差点没乐死他俩。”
    边说着,周围不少人都开始吸口水。
    那可是白面啊,这里围着的人能吃的上糙饼子就不错了。除了面,听说土匪们还送了米,甚至还有盐!
    “要我说,这是他们给自己积阴德呢,再怎么说也是土匪啊。”有人道。
    身旁人笑道:“那我情愿他们多积积阴德,最好也分我点,我愿意把我那点儿阴德给他们。”
    “再说说呗,听说那群土匪好像又抢了一户人家!”有人继续问道。
    说书为难的看了大家一眼,众人嘘了好几声,不情不愿的掏钱,直到几个铜板清脆的落进碗里,说书的又笑眯眯道:“我觉得,这些个土匪八成跟那院子的大老婆有关啊,这抢的几个都是老爷子在外面安置的外室。”
    “噗……”众人哄然大笑,“土匪还管这儿?!”
    裴员外府里,罗氏正和娘家来的舅妈说话。
    “那老鬼最近可是心疼坏了,天天堵着县令大人府衙门口,求着县令大人要给他那心肝宝贝撑腰呢。”罗氏咬着牙,“我识时务些就该自请下堂,趁早给他那宝贝腾位置!”
    娘家舅妈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别说气话了。那些个小狐狸精不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么,你身份放在这里,娘家又不是没人。你家老爷也是面子下不去,说到底是被土匪劫了道,不拿出个说法,他在外面也没脸面啊。”
    “呵,就他有脸面!!”罗氏气道,“我的脸面就是脸面了!屋里四个小的还不够他睡得,偏偏还要去招惹外面的女人!谁知道那女的是什么下九流的来历!还趁着群殴回娘家的时候,将那小贱人带回屋里,让我的姐儿喊她姨娘,她算哪门子的姨娘!姐儿怕他爹气着,不得已喊了,也亏得那人能应下!这是羞辱谁呢!!连土匪都看不下去了,不然他们怎么不去劫别人,非要去劫那小贱人?!”
    “我的命苦啊……”罗氏说着说着便摸着泪,“这府里里里外外哪里不是我操持的,妾给他纳了四个了,都是他点名要的,我那贴身丫头都开了脸。我要什么,我就那一点子脸面,可那老东西连这都不给我留啊,还要休了我,说我妒忌……”
    娘家舅妈搂着罗氏:“你舅舅今天就来了,让他跟姑爷好好说道说道!”
    罗氏委屈的不行,她也是小家碧玉,在娘家时也是娇养着,没想到有一天竟然需要靠土匪替她出口气。
    “小主子,咱们又要抢外室啊?”陈福觉得霍明明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上次抢了配员外家的,这次又来!
    霍明明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敢直接去抢配员外这样的士人,就等着县尉大营来搜山吧!敌强我弱的时候,直接面对敌军主力是自取灭亡,瓦解对方,争取一部分力量为我所用,才是上策!”
    陈福连连点头:“说的没错,当初老侯爷带我们去打北狄的时候……”等等,他在干什么啊!!陈福猛地摇头,严肃道:“咱们什么时候走?您……您千金之躯,安危要紧啊!”咱们可是苗根正红的朝廷的人,这是在干嘛呢!!
    霍明明点点头:“我们肯是要走的。”
    “对!我觉得他们对咱们警惕已经放松了……”不知不觉见,连陈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很少对霍明明自称“小人”“属下”“卑职”了,而是更喜欢用“我”“咱们”这样距离更近的称呼。
    “抢完这一个再说。”
    陈福:“…………………………………………”
    霍明明浅浅笑了笑。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冥冥之中参与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中了,然而这件大事的发展已经不被她所控制,她只能做好当下,让群呆呆的土匪们能尽量活下去。正如当初在吴国被卷入那场残酷的战争中一样,一开始只是为了自己保命,可到了后来,她发现自己的命与那些吴国人的命已经分不开了。
    聂冬等人在池宁逗留了一日,庞羽德想要来送时,发现已人去楼空。一行人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进入池宁,便已经抵达了池安郡境内。因唐愈有差事在身上,众人不打算为避开官吏的送请而特地绕路,直接往郡内而去。
    池安郡内还算繁华,街边还有酒肆开着,客栈里也能点到肉与鱼干之类的菜肴。甚至还能看见几处杂耍的江湖艺人。
    “虽然比不得京城,但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太平之景了。”唐愈叹道。走了这一路,虽连一月都不到,但种种见闻已让他不是当初刚离京的那个毛头小子了。
    刚入城门,池安郡尉褚庆涛已带人在此侯了多时。以他的官职亲自在此迎接,已将姿态摆得极低。
    汤公公却颇为不耐:“郡守大人呢?”
    褚庆涛见是一阉货,理都没理,直接道:“池安郡尉褚庆涛恭迎天使!”
    第一二三章 表哥
    唐愈哪里敢受封疆大吏的实礼,早就下马扶了褚庆涛一把。又后退了两步,将圣旨拿出。这道圣旨是专程给池安县尉褚庆涛的,跪地听完后,唐愈客气将圣旨递上后,又对褚庆涛行了一礼:“晚辈唐愈见过褚世伯。”
    褚庆涛乃池安世家,有一侄女嫁到唐家,虽然都是七弯八绕的亲戚,但称一声世伯倒也不过。世家之间姻亲遍布,拿着族谱随便找找都能扯上一堆关系。
    “早之前就听到消息你要来,等了好几天,总算是盼到了。”褚庆涛说罢,也没有多少寒暄,直接命人将众人送到郡尉府中。
    聂冬没想到老侯爷的大姐夫竟然是一个如此雷厉风行的人,褚庆涛今年都六十多,人看上去却精神抖擞,走路都带风。聂冬跟他走一块儿,硬是在气势上矮了一半,凶名远扬的博陵侯仿佛瞬间成了一柔弱书生。
    其子褚成沛也跟了来,聂冬看向褚成沛的目光顿时亲切许多,褚成沛的模样像其母亲更多一些,霍家女人的长相都很柔和,这褚成沛看起来温文尔雅,和他爹是两个画风。
    “母亲听说小舅舅要来,都高兴了快半个月了。这段时日海盗之事,还有军械之事都压在父亲肩上,如今朝廷天使带着圣旨来了,父亲等下肯定是要去衙门的,还望小舅舅见谅。”
    “无妨无妨,先办正事要紧。”聂冬道,“本侯先去见见你母亲为上,她身子可好些了?太后娘娘在宫里一直挂念,这次还特地派了两名太医前来,都是有名的国医圣手。”
    褚成沛道:“这些日子精神好多了,能见到小舅舅怕是比什么仙丹都管用。小舅舅若不信,侄儿现在可与您打个赌,今天我娘连饭都要多吃半碗。”
    “哈哈,我还有这功效。”聂冬笑道,“你这小子连自己的娘都要耍贫,这可不得了。”
    褚成沛列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整个人洋溢着阳光的气息:“我可是巴不得娘她都用些。为了能让她进的香些,府里请了好几个老家哪里的厨子来,就连我都会做好几道点心了,还真不比那些厨房的娘子们做得差。早上我就做了一盒,特地等着小舅舅来。”又对霍文钟道,“表弟也尝尝。”
    霍家大姐很早以前就远嫁到了池安褚家,却是续弦。以当年霍家的身份,续弦的身份嫁给褚庆涛都是高嫁,因对方乃正儿八经的世家嫡次子,这桩婚事令不少人嫉妒的眼红,都说霍家走的狗屎运。褚庆涛的原配妻子也是一位世家女子,奈何体弱多病,生下嫡长子后撑了四年便也去了,那唯一的孩子也是病怏怏。自古继母不好当,霍氏嫁到褚家,可谓是如履薄冰,生怕那病怏怏的孩子出什么意外,照顾他都甚至比对褚成沛还要伤心。
    “你大哥呢?”聂冬不能装作不知道还有这个嫡长子的存在。
    褚成沛道:“大哥去外公家住几天。这几日府里有些潮,大哥他受不住这个。”
    可能还是怕见到继母娘家人之后的尴尬,正好找个说的去的借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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