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钟那边你也不必担心,”聂冬道,“薛太医会去看他的。”
    “恩。”霍明明点点头,“我就安心养伤就好了,侯爷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还有……”聂冬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嘱咐,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霍明明见着站在离床还有三米距离的老侯爷微微侧着头低垂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事情。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只听他道:“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恩?”霍明明眨眨眼。
    “我说……样的事以后不会发生了。”聂冬抬起头缓缓道,“我保证!”
    霍明明笑了笑,看来老侯爷这次真的是伤着面子了啊,点头道:“恩,我知道。”
    聂冬一看她那笑容就猜到是什么意思,他想告诉她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这是……好吧,这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总之霍明明得封县主也算是一件好事,可一想到陈睿在大殿里的那个笑容,聂冬便觉得一阵心寒。
    见霍明明神色不佳,聂冬也不再打扰,让她好好休息后,便去了霍文钟哪里。
    霍文钟的伤势比霍明明要好一些,血早就止住了,只等着伤口慢慢愈合便好。聂冬瞧他精神不错,将皇帝把葛业雄交给他处置的事说了。
    霍文钟一脸莫名:“我去处置?这算是什么说法?葛业雄虽是期门郎,但朝廷文书未下他就不能佩带开刃之物,律法里写的明明白白,不将他交给京兆尹,反而交给我,这算是什么道理?!”
    “你老子素来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聂冬冷笑,“交给京兆尹说不定得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就将人放了,皇上也是为了让你出气,这才把人直接交给你了。”
    “可这样做,儿子有理也变得没理了!明明是他目无朝廷法纪,一旦儿子出手,岂不是将此事变成了徇私报仇吗?!”
    霍文钟说的没错,这也是聂冬郁闷的地方。
    陈睿即便是要替博陵侯府的人做主,也顺手挖了个坑。博陵侯的名声烂的不能再烂了,但霍文钟却不错,如今陈睿是向从霍文钟这里继续下手了,让博陵侯府一家子都臭到底。纵然葛业雄犯了事,但若霍文钟亲自出手,这味道就变了。
    旁人会认为博陵侯府仗势欺人,得理不饶人。博陵侯打了魏王,他的儿子就敢打朝廷九卿之子。博陵侯在大殿内撒泼打滚,圣上为了安抚,只好将个葛业雄交给他了。陈睿这是想让他们博陵侯府彻底孤立无援,成为只能依靠圣恩才能活下去的孤臣啊。
    “圣上封了明丫头为县主。”聂冬道,“你不要多想。”
    霍文钟道:“这是妹妹应得的,她这次吃了大苦头。”
    聂冬叹了一口气,霍文钟虽然有时候外强中干,但对几个弟弟妹妹还是不错的,身为一家之主,是否聪明并不是最重要,他会有很多谋士,里面不乏聪明人。处在霍文钟这个位置上只需稍稍释放善意,就会收获许多忠心之人。
    封建的统治者们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他们有太多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接受旁人的好,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对他们好,他们俯瞰众生,百姓在他们眼里都是奴仆,而士人则是地位高一等的奴仆。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死亡;一个举动,便能让许多人家破人亡且无处伸冤;一句话,可以让无数人为了讨好他们而疯狂。
    如果心中没有仁慈之道,这些地位与权力则会让他们变成野兽。古人将“仁”作为对一个帝王最高的评价,聂冬深以为然。。当那些千古帝王们取得雄图霸业之后,还能对侍奉他们的,那些卑微的之人心怀仁爱,这才是最难的。
    君王如此,一家之主亦如此。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人不适合在家主这个位置,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当家之主的度量纵然不能划个船,也要划个小舟啊。
    霍文钟还不知聂冬对他的评价提高了一个档次,心中还在担忧葛业雄之事:“儿子以为,此事还是要交给京兆尹。儿子手上的伤现在也无碍了,明日就去京兆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京兆尹说清楚,让他来审。”
    “你让他来,他怕还要恨了你。”聂冬摇头笑道,“只是不知你能不能受了这个委屈,这件事到此为止,算了。”
    霍文钟原本就没当回事,他一直担心的事他爹被气着,如今他爹主动提出和解,他自然也不会去纠结。更何况葛业雄被霍明明打的都快半身不遂了,霍文钟当时就解了气。
    聂冬瞧他神色坦荡不似作假,颇为欣慰。
    “本侯原本以为圣上会调动一下的你官职,没想到圣上给了个县主,也不知是这是赚了还是赔了。”
    “自然是赚了。”霍文钟宽慰他爹道,“儿子乃博陵侯府之子,官位什么时候都可以升,妹妹的县主之位却是得之不易。”
    “明日大朝会,本侯会为你请封世子。”聂冬突然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霍文钟惊得嘴巴微张,一时半会儿竟然都没回神。
    这……这真是太意外了!!
    前几年他那样讨好父亲都没用,今年年初还对父亲做了那样荒唐的事,如今所做的不过都是对当日弑父的念头的补救,他都快对世子之位没念想了,没想到——
    “父、父亲——”
    霍文钟眼眶微红。
    聂冬瞧这阵仗,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他可是见识过霍文钟的情感的,这小伙子看着冷酷,实则内心情感丰富的不行,当初被他哭的衣服袖子都打湿了大一片,不会又来一次吧!
    “儿子、儿子何德何能……”霍文钟抹着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就要跪下去,吓得聂冬赶紧又将他摁回去,霍文钟仰着头,眼泪如绝地的江水般翻涌而出,“到如今还让父亲为儿子操心,是儿子不孝!!”
    聂冬赶紧抽出一个帕子塞给他:“别一惊一乍的!你都二十多了,连儿子都有了,不能还像现在这样禁不住事!”
    霍文钟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哭的直抽抽。
    大哥啊,您老人家比我还年长两岁啊!
    聂冬快给霍文钟给跪了。他大学里一哥儿们失恋后,抽了一瓶白的就开始发酒疯,又哭又嚎,他忍了又忍,终于一拳头过去,总算是还了世界一个清静。
    为了防止霍文钟伤势加重,聂冬嘱咐了几句,火速撤离。见薛太医还守在门外,连忙道:“大郎心绪有些起伏,你给他开几幅平心静气的药。”
    揉揉耳朵,又长长舒口气,远离霍文钟的魔音之后,聂冬顿感轻松。
    而周阳侯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聂冬换了身家常便服,又洗了把脸,这才传来肩舆,让人将他抬过去。今天一天他实在是太累了,一早上就去了鸿胪寺,随后又和葛轩对骂,最后还进了一趟宫。
    然而,和皇帝陈睿说话的时候是最累的。
    这其中,主要是心累……
    “真没想到,圣上竟然给了这么大的一个赏赐!”周阳侯摸着胡须,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可见圣上的心还是在咱们霍家啊!”
    聂冬正喝茶,听他五哥这样说,差点给呛死。面对原来老侯爷得亲哥,聂冬也不加掩饰,直接道:“用一个虚名换一个实职,这算是什么天大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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