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拍到脑后,万分仔细的交代了从吴国去博陵需要注意的地方,虽然这些话他已经反反复复的对霍明明说了三四遍了。
    霍明明耐心的等他说完,陈泽见她如此认真的看着自己,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突然想要将她留下来,长长久久的住在他的淳化殿内,只是话至嘴边,却道:“这一路你要保重。”
    霍明明不懂古代行礼,学着电视剧里的大侠那样抱拳道:“从此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说完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动作干净利落。
    陈泽呆呆的站在原地,眼里一片落寞。
    聂冬一连走了两天,由于还未出易阳郡内所以并未遇到什么流民,倒是有些沿路的商贩希望与他们随行。
    小民擅用官道是要被抓进官府挨板子的。这是聂冬穿来后才了解的事,官道修来就是给官老爷都有功名的人走的,其他人能走的要么是村里自己修的路,要么就是那些林间小路了,可无论哪一条都没有官道走的舒服、安全。
    对于博陵侯来说,带几个商贩同行不过举手之劳,更何况这些走南闯北的商贩通常都是消息灵通人士。聂冬悄悄掀起车帘,低声道:“陈福,你去问问那些人可有从吴国来的?若有,定要仔细问清楚他们路上的所见所闻。”
    “是!”
    陈福领命而去。
    第五十九章 匪徒
    陈福虽才二十五,看起来却有些显老相,给别人一股老实诚恳的错觉。他走路时也不像秦苍高安那样姿势挺拔有力,他总喜欢含着一点腰,眼睛微弯,带着一种和善的笑意,就像村子里特别招小孩子喜欢的傻大个。
    他也不像其他侍卫那般随身佩刀,此刻一身简单的布衣,步伐轻松的向那些商贩走去。商贩们见到官老爷来了,连忙将身上的行囊放下,磕头行礼。陈福将年长的那位扶起:“老丈无须多礼。”
    那老者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小人们感激官爷们一路的照顾,这些表礼不成敬意。”
    陈福大方收下,扶着老者一道坐在牛车上拉家常。
    “听老丈的口音像是本地人?”
    “是啊。”老者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这是要去哪里行商呢?”陈福道,“现在这世道可不太平啊。”
    “官爷说的是吴国的战事吧。”老者叹了一声,“老小儿今年六十有三了,现在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场面,兵荒马乱的,俺们村里死了不少人,老小儿命大活到了现在。哎……这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啊,又起了战事。”
    “老丈为何不留在家里,您冒着花甲之年还要出来闯荡?”
    老者道:“不瞒官爷,老小儿这一生有六子四女,几个孩子死的死,散的散,到如今只有一幼子相伴,年仅十岁,正在官学念书。老小儿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几年,现在不给他积攒些家业,真是到死都闭不上眼咯。”
    前朝之乱的阴影还未散去,本朝虽已休养生息十几年,但百姓们并未恢复元气。
    “富贵险中求,如今吴国正乱着,老小儿自是不会去吴地,但与吴国相邻的庞县倒还算安全,听说那里急缺一些货物,所以老小儿这便随着几个掌柜们一同前去看看。敢问官爷一句,这些粮草可都是要送往吴地?”
    “正是。”陈福道,“这都是博陵士人及百姓乐捐来的,望能一解吴国之忧吧。”
    老者一听他们是博陵来的,立刻道:“博陵的官儿都是好官哩。”
    陈福有些好奇,笑道:“老丈为何有此言,难道是因为我们肯带你们随行?”
    老者道:“老小儿见识不多,但也听过一些事。赵县的时疫闹得沸沸扬扬,你们博陵又是送药又是送郎中的,连博陵侯这样的尊贵的人都冒着时疫之险亲自去赵县。哎,不是老小儿拍马屁,老小儿活了六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贵人们主动去时疫之地的。这份胆量和气魄,又岂是寻常人能比的?更何况,官爷您也是博陵来的,如今像您这样和气的官儿也不多啦。”
    周围的商贩们天生对这些官爷有着畏惧之感,却见着陈福毫无架子的和老者坐在牛车上谈笑风生,那些隔离感也渐渐消散了些。有些胆大的也凑了过去,想与陈福套套近乎,陈福依旧和气相待。
    “小人听说吴地周围连土匪都开始出没了。”听陈福在问吴国的情况,一个商贩道,“不少人想浑水摸鱼哩。哎,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
    “怎么会有土匪?”陈福追问,“当地的官差呢,总不能连官差都去打仗了吧。”
    那人有些迟疑,毕竟陈福也是官,官官相护,他现在说了吴地官老爷们的坏话,以后要怎么去吴国做生意。陈福劝道:“我们都是运粮官,这一路最要提防的便是这些匪徒,既然你知道这个消息,且详细说与我听,若消息属实,本官重重有赏!”说罢,便命人拿来一吊铜钱,递给那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人思量了一番,觉得陈福所说的确有道理,便壮着胆子道:“不瞒官爷,小人有个亲戚就在吴地,听他说吴王将村里的男丁都征走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加上去年大旱,许多人都吃不饱肚子,便落了草。如今趁着村里空虚,便都纷纷下山了。镇子里还好些,一些村子里都快没人了。”
    “是啊,吴国大旱几乎颗粒无收。大人们运了这么多的粮食可得要小心啊。”老者道,“就怕那些亡命之徒连官粮都敢抢啊!”
    “多谢诸位提醒。”陈福默默将此消息记下,又与众人闲说了几句后,便回到马车旁。
    二十五辆运粮车以及一百人的运粮队在官道上颇为引人注目,为了安全考虑,众人每一夜都会宿在驿站。
    “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到吴国。”聂冬有些焦急了,每天连三十里都走不到就要歇下,据陈福前来回话,他们这样的速度已算是快的,之前的运粮车每天只行二十里里就会停下。
    聂冬冷笑一声:“这哪里是运粮,完全是在结伴出门踏青啊!照这个速度,还得十多天才能到吴国。”
    “属下去叫他们走快些?”陈福问道,“只是这样就少不得要露宿荒野了。”
    “那就扎营!”聂冬道,“去对高安说,七日内必须抵达吴国!”
    陈福脸色却有些犹豫,“方才属下从那些商贩口中得知,吴国已有山匪纷纷出没……”谁料话未说完,聂冬却咦了一声。
    “吴国不是仗打的男丁都快死了四分之一吗?这些山匪是哪里来的?”
    “据说是去年大旱活不下去的人,入山落了草。”
    古代当兵可不像现代需要各种政审证明你身家清白才能入伍,古代军队里一向是鱼龙混杂,因为“充军”这一条,里面还会有各种罪犯。聂冬两眼放光,这哪里是匪徒啊,全部都是兵源有没有!
    “不过是些宵小之辈,我侯府的侍卫还用得着怕这些人?”
    不是聂冬自视甚高,博陵侯留下的遗产中,属这些侍卫最为宝贵,他们几乎是按照职业军人的模式来培养的。在侯府里,他们每日可以获得充足的营养。加上博陵侯又是一个喜欢刺激运动的人,特别钟爱看侍卫们之间相互殴打……阿呸,是搏斗,所以这群侍卫的武力值也够看。更别提博陵侯是从负责皇帝警备的卫将军职位上退下来的,他自己的侍卫,完全就是比照禁卫军来训的,而秦苍这些侍卫头子们,比起禁卫军里的精锐也不逊色,说不定还要技高一筹。职业队单挑业余队,除了碾压聂冬想不到其他词。
    过了三日,商贩们纷纷离去。运粮官们的身上则多了不少银子和一些小玩意儿,都是商贩们给的孝敬。
    “以后我侯府出行,也可以将这些人带一程。”聂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陈福道:“侯爷是觉得他们可怜吗?”
    “这倒不是。”聂冬道,“他们随本侯走,本侯给他们提供了安全之所,理应要给孝敬。只是这词儿听得太刺耳了些。”
    陈福垂着头,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老侯爷要说些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不如就叫做保护费好了!”聂冬道,“简单又明了!他们交钱,本侯则保障他们的安全,免得这些人跟着队伍畏畏缩缩的,反而耽搁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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