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看似变幻莫测,又似乎一切都有定数。愁苦甜乐,相辅相成,逝去的事,有在找回来的可能吗?岳少安不知道,心底埋下的一丝希望从来都没有放弃,却一直也抓不住。
    飘忽不定的感觉让他不安,有时候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名字没有取好,当初母亲取“少安”两个字为名,是想让自己从小安定,幸福而平静的生活一辈子。
    可现在看来,“少安”两个字却成了缺少安定的意思了。自从命运使他出现在这个时代之后,一切都变了,安定和平静只存在与幻想之中,对于岳少安来说,那只是意境中的思维,太过脱离现实了,虽然他一直在追求,但结果似乎越来越远。
    永昌府的战报在第一时间就送到了他的案头,接到胜利的消息,他出奇的平静,没有预想中的喜悦,甚至有些失落。
    从此大理国已经沦为了历史,在吐蕃境内虽然还有一些大理的流传部队,但是,面对混乱的吐蕃诸部,他们这些外来人,能够生存下来都是一个问题,至于威胁到自己,也许会,但也是十几,甚至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虽说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可岳少安面对这么久远的事情并不担心,若是担心世界末日让自己忧郁而死,这才是真正的病了。
    牛仁在战报中请示岳少安下一步该如何做。这些,岳少安其实早已经有了安排,在各处边境他已经想好了守将的人选,至于大理城,岳少安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先待在那里,让高崇负责日常事宜。
    岳小安这个小家伙让他很是放心,尽管这孩子从小表现出来的潜质让岳少安觉得他长大的未必能做个好人,但作为一个统治者,岳少安相信从小致力于这个方向培养的他,而且这一次还有了上战场,应该比自己合格。
    再说,有道炎这个作为老人和道士不称职,但作为师傅却很称职的家伙在,岳少安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另外一件事让岳少安觉得难办的就是楚将军。
    楚将军这个人一经出现就显得异常神秘,但这个世界上除非有人像岳少安这般是凭空冒出来的,不然,只要她出现,她的过往就会有迹可循。
    在监察司的不懈努力下,楚将军的身份终于查了清楚。
    想起这事,岳少安便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楚将军的真名叫段楚儿,和段君竹本就是一母所生,这也就解释了她们两人的相貌为什么如此相像,应该是都随了母亲。
    这当然不是让岳少安哭笑不得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她们两人不是同一个父亲,段楚儿的父亲是段易明,段君竹的父亲是段易雄。
    这两兄弟居然让同一个女人为他们生了孩子。其中的曲折纠缠,岳少安没有兴趣知道,他只知道段楚儿先出生,却被段易雄送了出去,这也可以理解,脑袋上顶着一顶绿帽子,还要每天看着让自己做乌龟的人的女儿,就算再爱这个让自己做王八的女人,也不能容忍吧。
    段易雄没有在她小的时候掐死她,而只是送出去,可能也是顾忌到了段易明,也可能因为她是自己的亲侄女。
    总之段楚儿被送出去后,颠沛流离了多年,只到自己十岁的时候,段易明的人才找到了她,但是,段易明可能也觉得这事情不光彩,便没有将她接回去,而只是给了她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一个小女孩被爹娘遗弃,又受苦十年之久,就算物质上给予了满足,可精神上的创伤又岂是金钱和美食所能拟补的。
    如此,她性格这般冷漠,也就说的过去了。
    半月过去,段易明的首级被送回了宋师城。岳少安并不想看他的样子,犹记得当初那个风急火燎的老人从寝宫冲出来的模样,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
    对于段楚儿,岳少安自认并不欠她什么,谁说因为她的样貌让岳少安生出几分亲近感,可她毕竟不是小郡主段君竹,段君竹也是没有人能够代替的,因此,岳少安并不打算与她发生些什么。
    在段易明首级送来的同时,岳少安便去见了段楚儿,询问她的意思。
    岳少安说完自己的来意后,认真地看着段楚儿这个坚强的有些冷漠的女子痛哭了一次,递上了一张手绢又静静地等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段楚儿情绪稳定后,他才开始询问段楚儿的打算。
    已经换了女装的段楚儿模样上像足了段君竹,但神态和举止显然相差甚多,看着她,岳少安脑中不禁有几分幻觉,想起了那个撅着嘴双手叉腰的小丫头娇嗔着说道:“相公,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我生气了……”
    也许是受段楚儿的感染,也或许是他真的很想她,脑中这一幕出现的同时,岳少安的鼻子有血发酸。不过,最终还是让他忍了回去。
    深吸了一口气,岳少安轻声问道:“你打算怎样做?”
    “能让我为他收个全尸吗?”段楚儿抬起了头,第一次在岳少安面前露出了女子的柔弱。
    岳少安点了点头,面对这个要求,他无力拒绝,缓声说道:“我会给你一个手令,派人送你去的……”
    段楚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岳少安,惨然一笑:“不必了,只要你通知他们一声便可以,我会自己去的。”
    “什么时候走?”岳少安并不强求,以她的身手便是自己上路也没有什么危险,毕竟自己和她有着杀父之仇,又如何能够将自己的好意强加与她呢。
    “现在!”段楚儿的回答很是干脆。
    “好吧!你自己多加小心。”岳少安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来,静静地朝着屋外走去。
    就在岳少安即将离开屋门之时,段楚儿突然说道:“大理那边的事,你可以放心,我的身份还是有几个人知道的,我虽然不一定能够说服他们效忠于你,但至少能让他们不再反你。大理的子民以后便是你的子民,希望你能善待他们。”
    岳少安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迈步出门,再没停留。
    接下来的日子,便过得有些烦闷了。因为大理国已经尽归岳少安,故而,手下的文臣们都觉得时候已到,觉得岳少安是时候称帝了。
    在这个开国大功的巨大光环下,谁都怕少了自己的一杯羹,因此,请求称帝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每日书房上的折子不用看,几乎全部都是这些内容。
    岳少安一直没有给予回复,也不理会。文臣们见岳少安如此态度,觉得岳少安这是推让,就像给领导送一美***贱地笑着说道:“领导上吧!”
    领导就算心里喜欢,也不能如此不顾掩面,必然会面露冷静而无私的表情一甩衣袖说:“不上!”
    这个时候,属下们就必须发扬无耻的风格了,如果领导怕有病,就得说一句:“我试过,很好用。”如果领导喜欢没人碰过的,就得说一句:“纯天然,保新鲜,请您品尝。”
    这个时候,领导一般还是要装一装,浩然正气地回一句:“我是那种人吗?”
    如果问出这句话,后面那个语气词和疑问号可以直接省略掉,领导是在告诉你,我就是这种人,但是,你必须要让我表现的不像这种人。
    这个时候,考验人的时刻便到了。一定要表现出,若是领导今日不享用,这个姑娘隔日便会被一群传染病患者强行推倒,最后得艾滋而死。领导这不是在玩女人,是在拯救花季少女的性命。
    表达这个意思的时候,还要形声并茂,让他人见着了痛哭流涕,这样,领导脚下已经有了一条光辉灿烂而且发着善良神光的台阶。他自然会勇敢的迈下去,爽快地爬到美女的肚皮上。也许是美女骑上来,姿势问题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铺台阶的功夫。
    文臣们现在比的就是这个功夫,他之中有些人甚至已经用到了第三招,几个老头子带着门生跑到宋师府的门前二话不说,跪倒头磕头,别看老家伙们来的时候摇摇欲坠,坐个轿子都觉得屁股疼,但磕头的功夫却厉害多了。
    一个头下来,脑门立刻鲜红一片,却并不怎么疼痛,而且也不伤骨头。
    他们的门生就差多了,看着老师们一个个磕头磕的这么猛,自己也学了起来,结果是,非但看起来没有老师那般鲜血欲出,还长起了一个个大包,不一会儿就头昏脑胀,感觉跟不上节奏了。
    不过,尽管他们做了这么多,却完全理解错了岳少安的意思。以岳少安无耻的境界,想称帝早就称了,何必等他们来磕头。
    因此,面对几次要求,岳少安都不予理会。奏折也尽数退了回去,可这帮家伙们似乎和与岳少安耗上了,而且,有了带头跪谏的人,其他的人似乎深怕自己成了落后份子纷纷出言上表。
    宋师府前跪地磕头的队伍愈发庞大了起来。
    这让岳少安有些为难了,打又打不得,只好不予理会了。
    这一天,卓岩来见岳少安。
    见了面,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岳少安伸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有什么话便直说。”
    卓岩点了点头,起身道:“岳先生,我觉得此时该是称帝的时候了。大理已经尽在囊中,下一步,我们就该取大宋了。倘若您不称帝,我们在名义上便始终是宋氏的臣子,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又怎能对宋氏朝廷用兵。”
    听完卓岩的话,岳少安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卓岩有些坐立不安之时,他才轻声说道:“你也建议我称帝吗?”
    卓岩刚欲开口回答,却被岳少安抬手拦阻,道:“不必多说,我都明白的。这件事我会考虑,你先下去吧……”
    卓岩行了一礼退去。
    岳少安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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