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斥候离去,金茂这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露出了一个笑容,下令道:“告诉兄弟们,吃饱喝足,做好准备,待会儿很可能就要有仗打了。”
    传令兵匆匆离去。洪猛一言不发地看了看金茂,对身旁的亲兵,道:“带几个人去将那尸体收了,好生安葬了吧!”
    “且慢!”还未待洪猛的亲兵动作,金茂便急忙出言阻止。
    洪猛眼皮一抬,有些不满,道:“金将军,那孩童是因我们而死,现在安葬他难道也不应该吗?”
    金茂轻声叹息,道:“小弟知道洪将军心中不忍,那孩童的死得确是我事先安排所致,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打仗那里能不死人的,死他一个便能换回我们兄弟几百甚至上千条性命,小弟这般做,也是情非得已,还望洪将军能够理解。”
    “理解?”洪猛咬了咬牙,道:“他只是一个孩子,他和打仗有屁关系?我们征战沙场,该流血牺牲自然不该有何怨言,可这一切不该让他来承担,他这一生才刚刚开始……”
    “洪将军!”金茂也有些生气,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后,又强压着怒气,缓声,道:“若是没有这个孩童的死,很可能我们准备了两日的伏军便会被发现,到时候运粮队不从这里走,我们便得和他们正门交锋了。那运粮队也有五千人,但是他们一路上行路极缓,而我们却被他们牵着鼻子奔走与山间,你想想,若是我们和他们交战在一处,对方以逸待劳,我们待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将粮食夺过来。如此不单是你我失职之罪,更有可能会破坏了帝师的计划……为将者,怎可心慈手软。洪将军,慈不掌兵啊……你现在派人将尸体收殓的话,运粮队到时不见尸首,必然会有所警觉,很可能便会因此而坏了大事。那么,那个孩童便白死了……”
    洪猛重重地一拳捣在了面前的山石之上,冷声说道:“好吧,你是主将,你说了算。不过,在下只是帝师跟前的一个跟班,并不打算做独挡一方的将帅,所以,此事恕洪某不敢苟同,战事过后,还望金将军能将那孩童的尸体入殓……”
    “这个自然……”金茂点了点头。
    洪猛再不说一句话,脸上闷闷不乐,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茂也不在理会与他,两人政见不和,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调和的,不过,双方都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吵架,心照不宣地各忙各的去了。
    山间的凉风袭来,带着丝丝水气,吹在发潮的衣服上多少有些寒意。看了看天色,金茂知道,今日必须有个结果,若是今日对方不止步不行,他也要主动出击了,不然,一夜过去,这阴潮之气也受不了,来日再想战,便更加困难了。
    大约过了不到两个时辰,终于渐渐地听到远处传来了声响,金茂急忙压了压手,示意不可发出响动。
    沉关岭下,运粮车缓缓而来,却没有径直行入岭中道路上,而是在岭前停了下来。金茂等人在上面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
    詹飞立马在前,左右巡视了一番,道:“詹青,你确定这里没有什么异动吗?”
    “大哥,这你还信不过吗?若是有大队人马行过,那个小崽子如此可恶早已经被杀了,还能轮的到他在我的头上拉屎吗?想起这事来,便晦气……”说着詹青还使劲地甩了甩他那湿漉漉的脑袋,水滴溅得到处都是,连距离他不愿的詹飞也沾了光,被甩了满脸。
    詹飞眉头一皱,道:“好了,好了。在将士们面前你便不能安分点,这像什么样子。”
    詹青抹了抹头发没有回答。詹飞朝前面望了望,喊道:“来人,到前面将那孩童的尸体拖过来我看看。”
    不一会儿,一具满身是血的尸体被抬了过来。詹飞看了看,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道:“好了,抬下去埋了吧!”说罢,又抬头朝前方仔细看了看后,高声下令:“出发……”
    队伍缓缓而动,朝着沉关岭中间的道路上行去。
    詹青催马上前,与詹飞并行在了一起,道:“大哥,此地道路狭窄不好行走,怎地不等白天再行动?”
    詹飞摇了摇头,道:“既然此间没有异动,那么还是抓紧之间过去才好。恐防夜长梦多,过了这沉关岭,前面便好些了,到时候再歇不迟。再说,此地太过潮湿,粮草也不能耽搁太久,若是再出些毛病,给那岳少安又有了寻事的借口……”
    “真不知道皇上惧怕那岳少安干吗,这名义上是借粮,其实谁不知道是送粮,那岳少安当真会还吗?”詹青满脸不屑地加重了语气,道:“这事恐怕连三岁的孩童都不会相信吧……”
    “住口!”詹飞面色一沉,道:“皇上如何做,难得还要你我去教不成?咱们甚为臣子,安心办好自己的事便是了。其他的事不要管,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看你反倒是像个三岁的孩童……”
    被大哥一顿训斥下,詹青别过了头去,使劲地唾了几口唾沫,不觉间又有些反胃,似乎脑袋上还有阵阵臭气传出,让他忍不住又干呕了几声,恍似一个怀孕的妇人一般。
    詹飞虽然又蹙起了眉头,这次却没有说什么,而是一催马,向前而去,指挥队伍去了。
    进入岭中,道路便的狭窄,车队只能一辆辆的通过,故而,蜿蜒的山道上运粮队恍如一条长龙一般,徐徐而进,天色渐渐地晚了下来。运粮队中火把亮起,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金茂一直忍耐着,直到最后一辆粮车进入山道,这才对洪猛,道:“洪将军,通知我们的骑兵吧!”
    洪猛轻哼了一声,转身而去。金茂无奈摇了摇头,不过,他知道洪猛谁人看不惯自己所为,却也绝不会将如此大事当做儿戏,故而很是放心。只是,与洪猛的关系想要修好,看来不那么容易了。
    大战在即,也容不得金茂想太多,看着洪猛离去,他扭过了头来,掰开了杂草,将沾满了泥泞的火炮口露了出来,这一次,岳少安给他带来了五十架火炮,但是因为此处不好运输,他只带了十架上来,这还是拆开了分批运上山来的。
    金茂对宋师城的火器只有耳闻,并未亲自使用过。以前,他还不以为然,认为猎户打猎用的东西在战场上那里有什么作用,那些宋军的炮他也是知道的,除了嗓门大些,基本上杀伤力还不如弓箭,因为射程太近了,而且砸开了也像烟火,里面参杂了毒物的浓烟炮还有些作用,最起码能印象对方的视线,但是在大风的天气下,便不见效果了。但是,自从上一次和牛青交战,让牛青一通乱轰,大败而归后,这才让他明白了宋师城的厉害之处。
    因此这一次,他也很期待手中的火炮到底有什么样的威力。
    随着金茂一声令下,十架火炮同时点燃了引线,火星闪烁,伴着“嗤嗤……”之声,十架火炮都发出震天般的鸣响,但是,飞出的炮弹却只有九颗,炮弹没有飞出去的那一架,正是章初三亲自操作的。
    这小子平日里大大咧咧,这个时候还是大大咧咧,太过粗心。本来每一门炮,都有接受过训练的士兵来操作的,但是,今日章初三突发奇想,居然想自己试试。然而,他并为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在点燃引线之前,居然没有取出炮口前为了伪装的杂草。当然,这个倒是影响不大,但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连炮口的方向都没做调整,这样一来便出问题了,炮弹飞出去后,径直打向了他们身前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轰然炸响下,浓烟四起,章初三咳嗽着从浓烟中跑了出来,全身上下连同刚换的衣服和光亮的大秃头都成了黑色,只有一双眼睛被烟呛成了红色。
    旁边扶着开炮的士兵也跟着跑了出来,口中还喃喃着道:“章将军,小的刚才正要提醒您来着,您的手也太快了……”
    两人这边说着话,领下已经乱作了一团。虽说少了一颗炮弹,但是,这九颗同样够詹飞喝一壶的,九颗炮弹分不同的方向砸向了地面,击中粮车的,更是直接将粮车轰了个粉碎。便是击在道路上的,也将泥土路轰出一个个深坑,一时半会儿粮车是断然不能通过了。再加上大理的士兵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一轰之下,齐齐地都有些发懵。
    金茂指挥着队伍朝领下冲去,喊杀声满山遍野都是。此刻天色已暗,处了天空中还有些亮光之外,整个沉关岭都笼罩在了暮色之中。
    岭上冲下去的士兵们一个个因为泥泞的关系,身上都显得有些黑,而岭上的树木在夜色下,也呈现着黑色,如此,领下的大理士兵更是慌乱不堪,变得草木皆兵,不知道山上到底埋伏了多少军队。就连詹飞也慌了,一把将跟在他身后的詹青揪了过来,怒声,道:“你不是说里面一切正常吗?操你姥姥的,你他娘的到底仔细探查过了没有?老子……”詹飞一阵臭骂,此刻他也不去管詹青的姥姥便是自己的姥姥,詹青的娘便是自己的娘,他若是做了詹青的老子,那么自己的娘都应该喊他一声夫君……
    詹青此刻也慌乱了,唯唯诺诺,看着岭上到处都是人,说不出一句话来,憋了半晌,才喃喃地说了一句:“大哥,咱们撤吧……”
    詹飞一把将詹青扔到了一旁,探手提起了自己的兵器,高声喊道:“兄弟们,这些只是一些山贼肖小,杀光他们……”
    他这一声喊出,因为山体扩音的缘故,传得甚远,慌乱的大理兵听到主将的喊声,顿时好了一些……
    然而,这句话不单是大理兵听到了,就连山上的士兵们也听在了耳中。正在咳嗽的章初三听到这句话后,骤然大怒,猛地扭过了身子,怒声骂道:“爷爷是肖小,那你是什么,下面的龟孙子听着,老子这便下去砍了尔等狗头——”
    章初三这一嗓子出来,直接盖过了詹飞的音量,隔着老远,都被他震的脑袋嗡嗡响。这还不算,在他脚下不远处的山体忽然间便是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倒了下去……
    “轰隆隆……”声响中,山石滚落而下,径直朝着詹飞和詹青的位置砸了过去。詹飞大吃一惊,急忙躲避,然而,山道就那么宽,那里还有躲避的地方,顷刻间,便将他埋了进去……
    如此,主将生死不明,大理兵顿时混乱不堪。詹飞说的肖小,方才他们还真信了一点,可是现在,却是一点都不信了,有什么样的肖小能一嗓子将山都震塌一块,这几乎都不是人了,那里还敢应战。随后,宋师城的士兵一阵箭雨下去,更是惨叫连连,军心当然无存,大理的士兵只顾自己逃命,那里还管的了其他,宋师城的士兵冲下山去,简直便是单方面的屠杀……
    血淋淋的场面,上演在了沉关岭的山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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