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饭庄三楼之中,一处僻静之所,掌柜的将岳少安让进屋中之后,便再度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本来岳少安打算将怀中的小女孩交给他们照看,但是,小家伙似乎很害怕的模样,看着空荡荡的回廊之中一个人也没有,一双眼眸警惕地看着周围,小手紧紧拽着岳少安的衣领。这番情景下,岳少安便放弃了先前的想法,抱着她径直行了进去。
    屋中做着一个女子,看到岳少安行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珠一转,将先前岳少安让小二带上来的信物双手呈上,道:“信物归还。怠慢大人,还望恕罪。”
    岳少安单手抱着怀中的小家伙,随意地将那信物接了过来,揣入怀中,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是,属下乃是驻杭提司,隶属与一司。不知大人是六司之中那位责司大人?”那女子很是恭敬,责司乃是监察司中卓岩之下最高一级的官员,监察司中细分六司,各司其职,职能各不相同。例如楚断魂现在便是四司的责司,统领着四司全部的杀手。岳少安先前拿出来的信物级别在他之上,有可能带如此信物的,只有各司的责司和卓岩。但是,她虽未见过卓岩,却也知道卓岩并非是一个大胡子,故而由此一问。
    岳少安此刻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之人,只见她一身劲装,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又不时妩媚,便是放在这美女如云的杭州城中,也算的上是姿色上等了。他对卓岩的能力从未怀疑,既然他将如此要职任命如此一女子。可见这女子的能力定然不俗。故而心中丝毫也不轻视,微微摇头道:“我并不是什么责司。”说着将面上的胡须扯了下去,又道:“该怎么称呼你?”
    看着岳少安褪去那“粗犷的眉毛”和大胡子,她微微一愣,虽然先前岳少安的伪装,她也能看出几分,但是,绝对想不到满面的杂毛下面,居然藏着如此白净的一张脸,微惊之下,听到岳少安的问话,她急忙,回道:“属下李素宁,您、可是卓、卓岩大人?”
    “卓岩?”岳少安点了点头,道:“我不是卓岩,我是他的先生。”
    “先生?”李素宁眼珠转了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一下,突然面色大变,道:“帝、帝、帝……师……?”
    岳少安眉头微微一筹,李素宁的表现使得他有些不满意,卓岩将如此重要之职交付与她。她却因为知晓自己的身份而突然色变,这样的城府如何能担当大任。
    李素宁色变也只是眨眼即逝,瞅着岳少安的反应,她心中会意,急忙道:“这些日子整个监察司都将寻找帝师当做第一要务,今日可以亲眼得见帝师,属下一时情急才有所冒犯,还望帝师恕罪。”
    岳少安摆了摆手,刚要说话,怀中的小家伙却率先开了口,道:“哥哥,咱们不是吃饭吗?”
    “哥哥?”岳少安愣了一下,哑然笑道:“刚才不是叔叔么,怎地改成了哥哥?”
    小家伙很认真地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脸道:“没有胡子长得像哥哥……”
    “呃……”岳少安不禁莞尔,哈哈一乐,道:“你这小丫头倒是长着一张巧嘴,好吧,哥哥便哥哥吧。”说着,转头对李素宁,道:“李提司,先让人张罗些饭菜吧。来到你着五岳饭庄,不吃一顿饭好似有些亏……”
    李素宁本来心中有些忐忑,但是,眼见岳少安如此随和,便展颜一笑,道:“帝师言重,属下这就去安排。”说罢迈步行出了外面,不一会儿,居然亲自端着饭菜上来,摆满了岳少安面前的方桌。
    岳少安也不客气,和小家伙两人开怀大吃。酒足饭饱后,他又让李素宁寻了一个会带孩子的女侍,将小家伙带离,这才谈起了重点。
    两人一番对答之后,岳少安基本上将现在整个大宋的形式了然于胸了。
    此刻皇帝病重,朝中各派系争权夺利,而北方有杨凡,南边有宋师城,看来皇帝得确不好过。不过,听罢李素宁的汇报后,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杨凡时才是他最想杀的人,但是,杨凡手下持有重兵,而宋师城与汴京城中间又隔着整个大宋,想欲报仇,难上加难。
    长叹了一声后,岳少安抛下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杭州城中监察司的力量,和对皇宫的渗透情况。这一次,李素宁的回答却是让岳少安为之一震。原来,杭州城中监察司的势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想,便是皇宫之内,也有不少监察司的密探,虽然到现在还不能渗透到禁卫军的高级将领中,但是,若是想送进去一个人,却也不难办到。
    听到这个消息后,岳少安的脑中猛地闪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便是夜探皇宫,他想要亲自去见一见皇帝,因为,他还有许多不解需要去问一问他。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亲手斩杀了他,替柳伯南报仇。
    然而,当岳少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李素宁大惊失色,猛然跪倒在地极力反对,理由无非便是帝师乃是千金之躯,不可轻易涉嫌,倘若出了半点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之类的话语……
    李素宁话落在岳少安的耳中,并未让他觉得有丝毫意外,因为,在他提出这个想法之前,便已经猜到李素宁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知道若是好言相劝,让她同意,绝对是没有用的。故而面色一沉,道:“李提司,我现在并不是与你商议,而是命令。不必多言了……”
    李素宁脸色变了变,一双眼眸之中满是无奈之色,最后,她猛地一咬牙,道:“好吧!帝师既然已经决断,那么,属下有一个请求。”
    岳少安点了点头,道:“说!”
    李素宁深施一礼,道:“让属下陪着帝师前去。”
    岳少安眉头一皱,道:“胡闹,现在你整个杭州城里监察司的人都得由你负责,你怎里轻易离开。”
    李素宁面带倔强之色,猛然跪倒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帝师若是不同意的话,属下便是拼了被帝师治罪,却也不敢放帝师一人前去。”
    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岳少安有些无奈,道:“你这女子怎地听不明白,好吧,若是你能训得一个可以担起你之司责之人,我便允许你去。”
    李素宁一听这话,当即面露喜色,岳少安称她女子,她便露出了女人的一面,妩媚一笑,道:“好!帝师不许戏言。”
    “这个自然。”说罢,看着李素宁的笑容,岳少安的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一种上贼船的感觉。果然,李素宁轻轻一拍手,便见从外面行进一人来。岳少安抬眼望去,发现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胖子,竟然便是先前带自己上楼的掌柜。
    李素宁笑了笑道:“帝师有所不知,早在两年前,卓岩大人便因金国那边的分部出了问题,一个负责人出事后,导致全部散乱而想出了对应之策,因此,每一分部,便都有两个负责人,一明一暗。吴掌柜便是那明,属下乃是暗,若是属下在,便又属下决断,属下不在,吴掌柜会自动承担起责任来。”
    岳少安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还是上了贼船。不过,这个却不是他惊讶的,他惊讶的是,卓岩居然将监察司已经打造至如此。当初金国那边监察司分部出事,他也是知晓的。那里的负责人并不是被金人所杀,而是被四司的杀手所杀,因为,那人在金宋交战之际,想脱离监察司的控制,自立门户,故而来引来了杀身之祸。
    看来,卓岩如此做却也不是单单地为了突发世间,至少他还怀有了防止分出负责人一人独大从而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
    若是有两个人,两人相互牵制,权利均衡下,后顾之忧便会小了许多。
    不过,他说出的话,却是不能不算数,当即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入宫之后,必然凶险万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断然不可轻动,一切听我的安排。”
    李素宁想也没想白嫩怕了怕高耸的胸脯,道:“帝师放心,属下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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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正是皇宫门前的粪车出进之时,当然,污秽之物自然不会从正门而出。在皇宫后面一条阴暗的小道上,几个人赶着车子来来回回地行着,有条不紊。
    为首的一个老头行至门前事,呵呵一笑,道:“李爷,今日又是您守夜啊?”
    “可不是嘛。”那个被成为李爷的侍卫回笑,道:“张大叔,又忙了?”说着,他左右瞅了瞅,道:“你那侄儿今日怎地没有来?”
    “唉!别提了……”张大叔一脸苦相,道:“这小子爹死的早,是我一手带大的,本不奢望他长大成人能光宗耀祖,只求他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做个正直的人便是了。可没想到,他不知从那里交了些狐朋狗友,居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与人家大打出手,把一个富家公子打落了门牙,人家寻上门来,老汉我一时气愤不过,便打了他两棒子。可、可没想到,我一打,他便躲,失手打在了脑门上,虽然郎中说了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这都躺了两天了,也没醒来,当真是作孽啊……”
    那李爷跟着摇了摇头,道:“唉,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张大叔对他也无需太过苛责了。那孩子我看着还不错,秉性应该不坏,估计打伤了人也是一时失手……”
    “多谢李爷关心,若不是您啊,我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张大叔话音中带着一丝凄然,听在人的耳中,让人不免生出同情之心。
    那李爷不便再与他谈这些伤心之事,轻声言道:“张大叔莫要担心了。赶紧去忙吧,忙完了好回去看望你的侄儿。”
    “多谢李爷。那老汉去了……”张大叔感激地道了一声谢,便带着人朝里面而去。
    那李爷并未生什么疑心,人都难免出现意外,以前张大叔的侄儿的身体便不怎么好,隔上一两个月,不是染了风寒,便是肚子疼,换人也是常有的事。起先他们还对生人严加盘问,久而久之,也没见出什么事,便放送了警惕。
    几辆车缓缓地行入了里面,到了无人的地方,从桶里跳出几个人来,李素宁率先出来,过去扶住岳少安,道:“委屈帝师了。”
    岳少安摇头笑道:“无妨,桶都是换了新的,又没有什么味道。再说,当初李大帅都能在粪池中蹲一宿,这算得了什么……”说着,岳少安不禁响起了当初在京杭书院与高崇搅粪池的事来。心中忍不住便是一暗,高崇现在落在了杨凡的手中,也不知如何了。对于他的学生,高崇、卓岩、龙小凤最为亲近,然后便是牛青,可是如今在他身边的只有卓岩和牛青两人,龙小凤虽说生死不明,可种种迹象都表明死大于生,现在高崇又生死未卜。每每想起,都让他心中难安。
    看着他面色有变,李素宁不知故里,故而不敢答言。
    岳少安微叹了一声,抛开思绪,道:“我们走……”
    李素宁轻声一应,两人便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皇宫内院的地形,岳少安并不陌生,而李素宁也不知从那里弄来一张地图,而且将皇帝所在的位置都标了出来,故而,地方并不难找,难办的是如何躲过巡逻的侍卫接近皇帝。
    好在入宫之前这些便已经全部都商议好了。两人都穿着一身太监服饰。岳少安身高马大,穿着这太监服饰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像,不过,并没有人说太监就一定得弓着身子,个头低矮才行。再说,宫里平常也就只有侍卫、宫女和太监这三种人在活动,扮宫女自然不成,扮侍卫却不方便孤身走动,唯有扮太监了。
    两人渐行渐躲,又了地图和岳少安这个熟悉地形者,又有夜色掩护,躲避那些侍卫倒是不会难如登天,虽然费了一番手脚。却还是来到了皇帝的寝宫之前。
    但是,进入寝宫却又是一个问题,门前不单有大量的侍卫来回走动着,更有两个太监在那里守着。
    正值两人毫无办法之际,却见距离两人藏身处远的地方整有两个太监缓步而来,看来是前来换班了。岳少安对着李素宁石使了一颜色,李素宁会意,对着他点了点头。两人骤然出手,一跃而出,还未等两个太监反应过来,便一人抱了一颗脑袋,使劲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颈骨便已经断裂。
    将两个太监的尸体藏好后,两人学着两天太监的模样朝着寝宫门前行了过去,寝宫门口的守着的太监看到他们两人,微微一愣,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小……”
    话还没有说完,岳少安和李素宁便如法泡制将两人的脖子拧断,用手扶着,好像是在行路一般,推开寝宫的房门行了进去。
    进去之后,两人将尸体缓缓放下。岳少安微一示意,李素宁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折叠的支架,将两个尸体支了起来,从新行出了门外,放好了位置,远远看却,却好像是两人依旧正襟而立,守在寝宫门前一般。
    做好了这一且,李素宁守在门口,岳少安却大步朝里面行去。忽然,一个声音传入了耳中。将岳少安吓了一跳。
    “咦?怎么换了人?你是哪位公公派来的?”
    岳少安顺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正凝视着他,压低了声音与他说着话。里面还有人,却是让岳少安微微一愣,他知道皇帝患病,却并未想到他病重到需要彻夜有人贴身照看。因为在岳少安印象中,皇帝一直是个多疑的人,自己睡觉之时,绝对不会留一个太监在床边的,故而,并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人。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反应了过来。微微躬身,道:“是李公公让我来的!”
    “哪个李公……”
    岳少安未给他说出另一个“公”字的机会,便猛地探步上前,一掌斩在了他的后劲。那小太监黑眼球瞬间向上翻起,眼睛一闭,“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岳少安刚要将那小太监的挪到一旁,忽地,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什么人?”
    岳少安知道已然被他发觉,便不在理会那小太监,轻轻走到一边,将烛台提起,慢慢地撩起珠帘,行到了皇帝的床边,道:“听说你病重,老朋友来看看你……”
    “岳、少、安?”皇帝微带吃惊地声音响了起来。同时,宫门外忽然一声刺耳的叫声吼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听这声音,显然是一个太监发出来的。岳少安猛地一惊,这才想起,既然里面有人留守,自然也有换班之人,方才只注意到了寝宫门前的,却没想到屋中的。与此同时,外面的侍卫呼喝声已经传了进来。李素宁疾步跑了过来,道:“帝师,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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