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有天赋的小舅子
    徐文瀚听秦空云那么一问,沉吟道:“皇上的用意并不难懂。或许,也是我们小看了皇上的心机与胸襟。二弟所谓的大相径庭,想必指的是皇上对四弟飞扬与沈重非但没有降罪,反倒有封赏吧?不错,皇上在这一节上应该很是动了一番脑筋,你是不曾去细细品味。”
    “为人君者为树威权,必须赏罚分明。凭心而论,飞扬与沈重在灭唐之战中,全天下人都看到了,他们都是立有大功的。这一点任谁都无法抹煞,皇上也不得不承认。有功不赏,何以服众?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慑服人心,皇上必须论功行赏。但封赏二人旨意的背后字字透着玄机,说穿了只有四个字:明升暗降。”
    杨致冷笑道:“说到弄权驭人之术,那是皇帝早已玩得炉火纯青了的,堪称此道大师。沈重勤奋而耿直,可当良将之任。飞扬骁勇而多谋,有统帅之才。二人若非太子妄图谋逆一事牵连,在军中可谓前途无量,必将崛起为新一代将星。可如今看来,至少在皇帝有生之年,二人恐怕很难有翻身出头之日了。”
    秦空云愕然道:“沈重由领兵三万的灭唐先锋重将而调任兵部侍郎,等于是夺了兵权闲置不用。飞扬原是统兵十万镇守金陵,圣旨却削为三万,仍受耿进节制。勇毅大将军的名号与镇南侯的封爵,都是皇上一道旨意便可随时收回的虚名,些许丝缎黄金的赏赐又算得了什么?只要飞扬因皇帝处置卫肃而敢有半点异动,耿进就会挥军将其碾成齑粉!”
    徐文瀚神色从容的道:“愚兄以为,二位贤弟眼光不妨看长远一些,大可不必为四弟与沈重的前途命运过分忧虑。”
    “从古至今向来是国有昏君多奸佞,明主当国则强臣名将辈出。凭心而论,皇上绝非昏聩之君。皇上于太子篡逆一案应对及时果断,对大夏国力并未造成太大影响。托三弟之功,大夏至少在十年之内北方暂无突厥犯境掣肘之忧。当今之势,大夏已将江浙财赋重地纳入版图,国势愈见强盛稳定。皇上手握雄兵百万,麾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抛开宁王、康王两位统兵多年的皇子不说,耿进、周挺、曾英明等夏军名将正当盛年,皆有独当一面的统帅之能。新一代将星如耿超、叶闯、王文广之辈,亦已崭露头角。换而言之,皇上虽然求才若渴知人善任,但对飞扬、沈重还未到非用不可的地步,对二人是处于可用、可不用的境地。而大夏如今虽然国势强盛,疆域却仅限于中华半壁,若要天下重归一统仍是任重道远。是以皇上对飞扬与沈重的处置根本扯不上什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名目,他二人暂且也没那个分量。”
    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继续说道:“皇上龙体究竟如何,他自然心中有数,否则何必召回宁王与康王?将四位皇子都留到身边?还不是皇上自知时日无多,想在尽余生之力亲手栽培出一个能放心托付江山的后继之君?三弟方才之言,可谓一针见血。在皇上有生之年,飞扬与沈重免不了是要受些蹉跎,那是肯定的。为保江山承继稳固,皇上必定会精心选拔一批出类拔萃的年轻才俊留与儿孙用。现今对三弟的任用,何尝不是如此?我敢说,此后数年间三十岁以下的青年将领擢升的机会不多了,甚至是根本没有机会。但飞扬与沈重再度领兵征战,却是必然!年轻人多经受一些挫折磨难,其实并非坏事。”
    秦空云恍然点头道:“如此说来,皇上关于四弟与沈重的旨意果真是字字玄机,其中也暗含爱护之心了?但愿他二人要能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才好,可千万别一时激于义愤干出什么傻事来!……我们一定要适时提醒二人!对!最好现在就分别修书遣人密送过去!”
    杨致皱眉道:“皇帝都不急,你瞎急个什么劲?难不成你现在就能确定皇帝还有哪些后手?此番挫败太子篡逆,皇帝对我们兄弟三人联手已然百般警觉,已经开始下手试图分而治之。你秦氏机构再如何庞大严密,其中到底潜伏了多少皇帝的密探,你又说得清楚么?何必上赶着把小辫子送到人家手里去抓?”
    徐文瀚叹道:“三弟所言甚是。飞扬与沈重都不是皇上眼下急于处置的棋子,起码在太子一案尚未审明结案之前,皇上是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即使二人遭遇冷藏,皇上也不乏考量他们的心胸气度之意。我们要适时提醒二人心态放沉稳一些,那是一定的。若非事态紧急,还是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再说不迟。”
    “至于为何此番没有封赏愚兄与三弟的旨意,就更不难懂了。太子篡逆一案殊多隐晦,究竟怎生收场,不仅是皇上,我虽受命主审,心里也没底。你叫皇上如何封赏?皇上许了三弟的大夏海关总督是不错,可晚些时候下旨又有甚要紧?何况正在三弟与公主准备成婚的当口,皇上脸上本就不大好看,此时下旨加封,未免显得不合时宜。”
    杨致接口驳道:“话不能这么说。太子篡逆一案怎生收场,皇帝相关旨意中其实已定下基调。赵天养一死便死无对证,主犯的屎盆子自然毫无疑问是扣在他头上了。卫肃与李氏三侯并列成了从犯,而太子只轻飘飘的点了一句是受他们挟持。大哥方才也说了,皇帝绝不是个头脑轻易发热的糊涂人。由此可见,皇帝不愿、也不想大开杀戒。李氏三侯因祖上积德,先皇言犹在耳,那是杀不得的,卫肃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杀。太子赵恒已经被废,但在朝野上下还颇有人望,皇帝断然不会放虎归山判他流放边塞,了不起重则赐其自尽,轻则判个终生囚禁。说到底,这桩篡逆案注定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死不了几个人的。但在尚未结案之前,若是有人敢傻不拉几的跳出来去触皇帝的霉头,为太子及其一党鸣冤叫屈,那就等于是自己找死了。不客气的说,杨某此番不知救下了多少人的性命,真是做下了一桩莫大的功德啊!”
    死在您手下的人难道还少么?可此话却也不假。徐文瀚与秦空云不禁相视莞尔失笑。
    秦空云笑道:“外间都传闻你勇悍绝伦、心狠手辣,纵然做下这桩莫大的功德,仍自难免有明珠蒙尘之嫌。”
    杨致不以为意的道:“外人怎么看我,我向来不太在乎。我当初射杀赵天养的本意,不过是想救卫肃的性命罢了。仔细回想起来,我还无意中为太子创造了一个彻底翻盘的绝好机会,只不过赵恒那厮终究火候相差太多,没能好生利用,也活该他成不了大事。”
    秦空云困惑的问道:“此话怎讲?”
    “这一节我也早已想到了,三弟并未夸大其词。”徐文瀚正色道:“太子于机谋权变之道,确实犹如尚未进门之蒙童。自周挺以宵禁之名行兵变之实之际,太子就完全乱了阵脚。全然没去细想,周挺为何能那么做?又为何敢那么做?居然半点不曾虑及皇上早已金蝉脱壳,一味深信皇上病重不起仍在掌握,只知仗持赵天养军心不稳的三千内廷侍卫困守宫内!直至大军围宫、皇上现身宫外的消息传来,太子便自认大势已去万念俱灰,只抱听天由命之心任人宰割。三弟悍然射杀赵天养,如若太子应变迅速,就应该立刻意识到这确是翻盘的天赐良机!只要一口咬死宫中病榻上的皇上才是真身,一口咬死赵天养才是作乱的罪魁祸首,装模作样的带领一众侍卫杀将出来与围宫禁军相对峙,待刻意几经谨慎验证后,再情真意切的与宫外的皇上上演一出父子相认的活剧。”
    “嘿嘿!如此一来,皇上还有什么借口废黜太子?还有什么借口降罪卫肃与李氏三侯?等到事态暂息,大可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赵天养头上,死扣忠君敬父的主题慢慢圆谎推个干净。当然皇上绝对不是那么好骗,但纵然皇上心知肚明,想要料理太子及其党羽必须花费不少时日,要大大花费一番脑筋。然而只要太子储君之位暂且得保,卫肃与李氏势力尚在,太子一系班底便无大碍。日后即使有所变故,亦无伤筋动骨彻底垮台之忧!较之如今沦为皇上手中可以任意搓揉的烂泥一团,岂不胜上万倍?”
    秦空云不由悚然动容:“看来脸厚心黑、心机敏捷是成为帝王的必备素质,可惜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方面的天赋。关中、金城两地的老牌豪强势力原本是太子赖以立足的根基,这次因为太子而被牵连进来,想必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杨致摇头道:“有些事并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虽不知咸阳富商黄继先、金城富商郭培究竟是何许人也,但皇帝真够抬举他们的了。用屁股想一想都知道,这两位仁兄应该是关中、金城两地老牌豪强势力中的代表人物。两地财阀最大的本钱,无非是实力雄厚的田地钱粮资本,皇帝现在还没有彻底摆脱依赖他们的足够底气。莫说已经有了一个秦氏,我这个杨氏也已略具雏形,皇帝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也不会去真正动他们。圣旨中提及的罪名都属莫须有一类,皇帝借处置李氏三侯之机削弱两地老牌豪强势力之余,就为了敲打敲打吓一吓他们,顺手狠狠敲个几百万两银子的竹杠,就会放人了事。”
    说及此处,只听阿福在门外禀道:“少爷,越王殿下来访!说是奉旨去老太尉府上看过公主了,顺道前来讨杯酒喝。”
    此时已是戌时掌灯时分,赵启怎么这个时候还来了?三人互望一眼,杨致嗤笑道:“自年前宴请群臣之后,就再没听见过我这位小舅子半个屁的声响。奉旨?顺道?这他妈才叫有天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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