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用狐裘做地毯是为了摆阔,就像当年的英格兰首富亨利?黑斯廷斯男爵很喜欢在装饰得穷奢极侈的书房招待客人一样,是用来吓唬客人的,结果客人还没来,就先吓得主人自己连这间房间都不愿意进床旁边铺的雪狐皮经常让菲泽塔联想到在日本认识的小狐仙神威,每次一对上狐皮地毯上那对乌溜溜的眼睛,就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托马斯先生,我建议您先别急着惊讶。”丽贝卡推开了第二扇客房的门。
    门后面是中东王宫,一进门,就能闻到昂贵的香料味。房间里挂着一层又一层的半透明各色薄纱,随着从窗子吹进来的风轻轻摇摆,仿佛是熏香散发出的烟雾。地上铺着精致的手工驼毛织毯,有华丽刺绣的垫子代替了桌椅和床,交织出姹紫嫣红的一片,仿佛把人带进了一个古老迷离的梦境,静静诉说着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我的主人在从中国回来的路上,曾经过一个叫慕兰的小国家,就是‘茜茜鲁尼’的出产地。主人与慕兰的刀圣王子不打不相识,甚至受邀到王宫里面去做客。这间房间就是按照慕兰王宫的样式布置的。”慕兰的刀圣王子现在就在罗思丽庄园。“当时慕兰在和邻国打仗,多亏我的主人力挽狂澜,才帮他们赢得胜利,于是慕兰的国王出面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交涉,要求他们向斯第尔顿家族开放苏伊士运河,不然的话,慕兰的国门也将永远对奥斯曼帝国的商人关闭。慕兰这个国家虽然不大,但是位于沙漠中的交通要道,如果奥斯曼帝国的商人被慕兰人拒之门外,对他们国家的经济带来的损失将不可估量,但如果向斯第尔顿家族开放运河,奥斯曼帝国就可以从我们的盈利中扣除一笔可观的赋税。奥斯曼的商人也是商人,是拒绝我们的船,从而影响整个国家的收入,还是接受我们的船,再加上一大笔额外收入,这点小算盘谁都会打。”
    如果海船可以通过苏伊士运河,也就是说不用绕过非洲,就能从欧洲到亚洲,路上的时间和成本都可以大大减少。可奥希曼土耳其帝国向来与欧洲各国关系不好,从来都是拒绝将苏伊士运河对外开放。斯第尔顿船长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争取到这样的特权。托马斯暗暗感叹。唯一可惜的是苏伊士运河经常堵塞,即使有了可以使用苏伊士运河的特权,对斯第尔顿家族旗下的商船而言,好望角依然是去亚洲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景点”
    第三间房间很奇怪,里面只有几扇糊着纸的隔扇,地上铺着草席,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似乎是看出了托马斯的不解,丽贝卡拉开房间里的各个隔扇,变戏法一样地拿出床铺、折叠桌椅等,壁龛、橱柜等像奇迹一样出现在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这个房间简直就是魔术师的箱子!托马斯的嘴张得可以把他的整个拳头塞进去。
    “我们的主人在去中国的路上因为遇到海难,随船漂流到了日本,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木匠,并把他带到英国来了,这就是他按照他的家乡的房子式样做的。”
    “向木匠致敬。”这一定是异教徒的法术,托马斯赶紧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之后丽贝卡又向托马斯展示了几间客房,印度王宫、奥地利城堡、法国行宫房间的式样几乎囊括了从英国到中国能经过的所有国家的风格。所有的欧式房间里都还有专门的小礼拜堂,供客人祈祷做礼拜用。每一个礼拜堂的风格视房间的式样所定,按照各个国家的教堂式样建造,各不相同。
    托马斯越看越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英国:“丽贝卡小姐,我好像还没有看到中国式的房间。”
    “当然有。”丽贝卡最后推开主卧室的门,里面是一间中国式闺房。暗哑的红木家具边缘饰有流畅的云纹,端庄高贵仿佛来自远东的贵妇。蝙蝠蟠桃图案的格子窗让人觉得这种容易让人联想到吸血鬼的动物其实很可爱。红色的锦缎被子上丝线绣的百花齐放,散发出阳光的香味,被褥和床帐都是丝绸。多宝格上放满了形态各异的瓷花瓶,其中随便一件的价值就足够一个大村庄的人一年的开销。墙上一幅草书的《兰亭集序》虽然不是王羲之真迹,也是出于名家之手当然,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托马斯一个字都看不懂,更不用说辨别真伪了。
    “这”托马斯目瞪口呆,越来越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丽贝卡以为是他看出了这是女人的房间:“去世的夫人是个中国贵族,她去世后,主人伤心欲绝,才会犯下让女王将他流放的罪。流放期间,主人到了中国,找到夫人娘家的亲戚,把夫人以前在娘家用过的东西全都运了过来,用作自己的卧室。”
    “那屏风”托马斯想到了斯第尔顿船长送给女王的巧夺天工的双面绣屏风。
    “那是专门为女王陛下买的礼物,因为制作方法太复杂太费事,那面屏风在原产地都是奢侈品,主人花了大约相当于四十英镑的钱才买下来的。”
    四十英镑!一个小富人家整整四年不吃不喝才攒得下来的钱,只能买这么小一面屏风,而且这还是在原产地的价钱!运到欧洲以后,该是什么样的天价?斯第尔顿船长到底富裕到什么程度,这样贵重的礼物说送人就送人。托马斯突然觉得女王只封斯第尔顿船长为爵士,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参观完了三楼,丽贝卡带着几乎灵魂出窍的托马斯来到二楼,走进楼梯下左边的小门。
    传说中的小客厅果然比三楼的大客厅逊色太多了,只装点了几幅名家画作,家具也不过是梧桐木包铜,墙上贴着手绘墙纸,不过和一般人家的大客厅相比,也算得上相当豪华奢侈了。
    “这是会议室。”丽贝卡推开另一扇门。
    一进去,托马斯最先注意到的是房间中间一张极其朴素的巨大圆桌,旁边放着古朴的橡木椅子,古老仿佛亚瑟王在卡米罗特城的宫殿。
    “斯第尔顿船长打算组建一个圆桌骑士团吗?”
    “不是,这是用来给船长们开会的地方。”丽贝卡掩嘴而笑,“主人打算买上一两百艘四五桅的货船用来做生意,不过看椅子的数量,大概只有各支船队旗舰的船长才可以坐在这里。”
    “船队”托马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您不觉得把上百艘船组成一个船队太夸张了吗?”
    托马斯数了数桌子旁边的椅子数,一共有十张,如果坐满的话,也就是说有十支船队。难道她觉得把上百艘船分为十支船队,就不夸张了吗?每支船队有十艘左右军舰级配置的商船,那是什么概念?英国海军的配置也不过如此吧。
    “这斯第尔顿先生造船有女王陛下的批准吗?”
    “那当然,主人可是很规矩的生意人。”丽贝卡看了看空荡荡的圆桌,“不过我们或许可以向亚瑟王学习,在每一个座位的椅背上用金粉写上船队名和船长的名字,再留几个空位子来吸引人才。”
    丽贝卡后来也确实照做了。圆桌从桌首写有“人鱼号菲泽塔?维多利亚?斯第尔顿”的椅子右手边开始,以下依次是“米迦勒号阿拉贡”“拉斐尔号纳赛尔?卡卢西亚”“加百列号希律亚?海尔辛”“乌利叶号歌利亚”“乌利叶号白夜”“沙利尔号白晨”“雷米尔号弥赛亚?格里菲斯”“米达伦号伊密尔”最后是两张空椅子。除了白夜一个船医以外,其他人都是旗舰船长,连大副都没有资格坐到圆桌边。
    看到模仿亚瑟王的圆桌,托马斯唯一的想法是女王居然没有以为斯第尔顿船长组建这么大的船队是打算造反,真是个奇迹。
    二楼是琴房、图书室、茶室、书房等等。琴房的布置温馨明快,里面有两张克拉维卡琴,一张是小姐专用,另一张是给有兴趣演奏的客人的,旁边给观赏者的座椅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不过此时只有两个女佣在打扫。高达五米的图书室分为上下两层,由一个螺旋形的楼梯连接,满满当当的书架都高得得用梯子才拿得到书,书架上精美的装饰让托马斯怀疑在这样的环境下,有哪个人还会有心思学习,但很快就听到有人被坍塌的书埋在下面的声音。丽贝卡说那是斯第尔顿船长的弟弟马修?斯第尔顿医生,是个书虫,这个图书馆主要是为他而建的,所以拉丁语医书占了藏书中的大多数。茶室里用的茶具和放茶点的架子都是纯银的,比三楼大客厅里的中国瓷茶具逊色得多。书房的地板是带金色天然纹路的黑色大理石,尊贵不凡,地上摆着一个不算托架都有半人高的玉石地球仪,用不同颜色的玉来标明不同的国家。虽然二楼的各个房间都十分奢华,在三楼经受过刺激以后,托马斯的神经已经坚强了很多,没那么容易受刺激了。
    斯第尔顿船长也不在二楼。丽贝卡带着托马斯回到大厅,带他进了楼梯下面右边的门:“主人出身贫寒,有钱以后,也没有忘本,和下人的关系很好,可能和他们在一起。”门后是通向一楼的楼梯。
    主人尊重下人的隐私,不会在下人房里,不过就连罗思丽庄园的下人房都是四个人一间,住得十分宽敞。庄园的厨房比宴会厅还大,六个大炉子一起发出熊熊火光,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胡椒、肉桂、番红花等昂贵的调味品随处可见,如果厨师有心,光靠偷罗思丽庄园的香料,就能发上一笔小财。料理桌兼做下人的饭桌,长度不比宴会厅的桌子逊色,旁边是和桌子匹配的长凳子,不过用的木材不是很好。厨子、厨娘在他们身边忙忙碌碌要知道光是每天照料好整个罗思丽庄园所有女仆、男佣、花匠、门卫等等下人的一日三餐,就是个颇为浩大的工程。
    主人也不在厨房。
    丽贝卡带着托马斯进了酒窖:“主人滴酒不沾,不过走这里到花园,可以少走很多路。”
    要不是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的醇香,托马斯一定会以为这里是马厩太大了。罗思丽庄园的藏酒从最昂贵的葡萄酒到最便宜的朗姆酒都有,所有的酒都装在直径半米、如果放在地上的话高度能到成年人胸前的橡木桶里,按照产地的字母排序放在不同的架子上,同一个架子上的酒桶又按照年份分门别类,简直不是酒窖,而是图书馆。
    “那里是马厩,”离开酒窖以后,丽贝卡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地方,“客人的车夫停好马车,可以来这里休息一下,喝上一杯,如果他们的主人要在罗思丽庄园过夜,我们也有专门给下人的客房供他们休息。我的主人很体谅服侍他的人。”
    这么多好酒,居然是给车夫喝的托马斯突然很想辞职,来罗思丽庄园赶马车。
    走过一道小桥,穿过一扇粉墙黛瓦的花瓶形拱门,眼前是个中国的苏式小院。院中假山怪石美不胜收,假山上的亭子里风景独好。九曲廊桥通向一个湖心亭,亭子雕栏画栋十分华丽。一间粉墙黛瓦的小房子临水而建,上面开着扇形小窗,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妇在里面陪几个孩子玩耍,唱着托马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儿歌。
    “这是”托马斯觉得自己又要开始周游世界了。
    “是主人让人按照夫人娘家的一间院子做的,据说中国的花园就是这样,主人带回来的那个中国人是这么说的。”
    丽贝卡说的中国人不是到欧洲以后经常被误会国籍的真介,而是可怜的白夜。收到纳赛尔的信以后,白夜又去拜访过皇甫熠,在皇甫熠哀求、郁无瑕威、秦峥利诱之后,只能担起去接菲泽塔的责任。好在司家庄很大方,为“夫人的嫁妆”一下子就付了四千两银子的运输费。因为路途遥远,阿妙舍不得夫君一个人上路,就把孩子们也都带在身边,跟他一起出海。在塞得港接了纳赛尔和菲泽塔,阿妙和菲泽塔一见如故。白夜和纳赛尔“十剑客”的身份没让他们一群“异教徒”在地中海遇上大麻烦,可是菲泽塔在船上闲得无聊,把海里的海豚都叫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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