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爱情的花朵也随着季节怒放。凯瑟琳?格雷在简?西摩的帮助下,开始与赫特福德伯爵幽会。不能让女王知道,不然的话,可能会招致她的妒忌。凯瑟琳?格雷早就把范和爱德华远远地抛在脑后,满心只有如何瞒着女王,与爱人长相厮守。春天过去,天气渐渐转热,夏季的炎炎烈日也比不上怀春少女心中爱的火焰,女王终于察觉到凯瑟琳?格雷的异常。
    “现在英格兰在和苏格兰打仗,她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看来女王陛下还是不够忙。”爱德华把范的来信交还给戈贡佐拉。天气越来越暖和,房间里已经不再生炉子,要烧信,只能去厨房,好在这还难不倒曾经的刺客。“得想办法分散女王的注意力,让我亲爱的姨妈尽快和赫特福德伯爵结婚。”
    “为什么?”戈贡佐拉以为爱德华讨厌凯瑟琳?格雷,可他居然要千方百计让她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
    爱德华搬了张小凳子,站在上面,趴在窗台上,欣赏花园里的姹紫嫣红:“记得莱因伯爵说过的话吗?女王自己惧怕婚姻,又小心眼,容不下身边的女人得到她得不到的幸福,亲爱的凯瑟琳姨妈现在就在女王身边伴驾,她的婚姻越幸福美满,女王越容不下她,更不用说她看上的还是赫特福德伯爵。”
    “赫特福德伯爵有什么不对吗?”戈贡佐拉不明白。
    “他的父亲爱德华?西摩可是前摄政王。什么叫摄政?就是把真正的国君当傀儡玩弄的无冕之王,是反臣!凯瑟琳?格雷有王位继承权,擅自结婚,已经是大罪了,嫁给叛国者的后代,会让她死得更快更彻底。”爱德华心情大好,“赫特福德伯爵以前在追求我母亲的时候就认识范,凯瑟琳那蠢货肯定也告诉了他我的身份,我还愁该怎么处置他呢。好,太好了。赫特福德伯爵不蠢,不会让凯瑟琳到处宣扬我的秘密,可惜他也不够聪明。让那对狗男女搞在一起,等他们结婚,我就可以一箭双雕,弄死他们两个,然后宫廷中除了女王和威廉?塞西尔以外,就没人知道我和范的真实身份,我们就安全了。”
    “还有你的伯父罗伯特?达德利。”戈贡佐拉提醒他。
    “对还有他”爱德华想起来了,“不过没关系,他很知趣,而且和女王结婚,肯定比利用我篡位来得容易,可惜的是他有老婆”
    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窗外阳光明媚,微风撩动爱德华柔软的头发,把满墙的爬山虎叶子吹出一阵阵绿浪,其中星星点点地缀着喇叭状的牵牛花,红色和蓝色的花瓣在烈日的照耀下近乎透明,一起随风摇曳,歌颂夏季的美好。一只蜗牛慢悠悠地在叶子上爬,在身后留下一长串晶亮的粘液。爱德华掂起那只蜗牛,从窗口扔下去,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渐渐绽放在稚嫩的脸庞。
    “你笑什么?”每次看到爱德华笑,戈贡佐拉都会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背往上窜。
    “没什么,想到了以前在民间听到的一些故事。”爱德华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索菲,知道小道消息的好处吗?”
    戈贡佐拉摇头。
    “一,发布消息不需要任何权威身份,只需要找一个嘴快的人;二,散播快;三,因为传的人太多,很难找到信息源,因此散播小道消息不需要负责,没有危险性;四,尽管消息来源很不可靠,但是有很多人愿意相信。”
    “你想散什么谣言?”
    “说女王和罗伯特?达德利秘密结婚了,而且女王已经怀上他的孩子。”
    戈贡佐拉吓了一跳:“罗伯特?达德利有妻子,再和女王结婚,就是犯重婚罪,没有人会相信。”
    “那么如果他的妻子艾米?罗布萨特恰好在谣言期间死了呢?”诡笑在稚嫩的脸庞上绽放到极致,“而且要死得明显是让人谋杀的。谣言足够让女王陛下焦头烂额一阵子,我亲爱的凯瑟琳姨妈正好可以抓紧时间结婚。谣言过去以后,亲爱的罗伯特伯父就成了快乐的单身汉,女王对他的魅力肯定比我大,不过他可以娶女王是一回事,女王肯不肯嫁是另一回事。”
    “可你打算让谁去做这些事?”戈贡佐拉毫不留情地给他当头一棒,“维基?她是个哑巴,没法给你放谣言。而且艾米?罗布萨特住在牛津,维基是个路盲,在她自己的姑姑家两层楼的房子里面都会迷路,更不可能一个人到牛津再回来。”
    爱德华得意的笑容全僵在脸上。
    一片云飘过,房间里暗了下来,小爱德华憋屈的面孔说不出的可爱,几乎可以让人忘记他天使般的外表下有一颗魔鬼的心。云被风吹走,房间里重新亮起来。爱德华想到一个办法:“牛津到底在哪里?离伦敦远吗?”
    “大约六十英里,光靠走,来回至少四五天,即使坐船或者骑马,也得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如果再带个小孩的话,恐怕得走一个星期。”爱德华若有所思,“让范请一周的假,应该不难,让他带斯第尔顿小姐去杀艾米?罗布萨特,我还得在星期天发点脾气,不要斯第尔顿小姐来哈特菲尔德。让女王起疑心也没办法,只能指望谣言能让她忙到顾不上注意这些小细节了。”
    就这样,某天下午,一个陌生人敲响奥尼昂斯家的大门。
    “艾玛!艾玛,去开门!”炎热的天气让贝蒂根本不想动。她的一身肥膘在冬季可以省去不少衣服,可到了夏天,就成了累赘,哪怕坐着不动,也让她热得满头大汗。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贝蒂才想起来艾玛出门去买东西了。更不能指望菲泽塔。以她的路盲程度,从厨房找到门口的时候,估计已经是午夜了。
    “死丫头,真不会挑时间。”贝蒂只能自己去开门。时间还早,不会是马修或者罗伊来接菲泽塔。肯定是隔壁那个不要脸的波特太太又来借奶酪,借了从来不还,还好意思一次次上门来借,不给就不走。这次她非把她打出去不可。贝蒂打开门,已经做好吵架的准备,看到外面的人以后,却吓得什么都说不出。
    门外高大的身影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使狭小阴暗的房间如同进入夜晚,空气流通不畅,闷热感变本加厉地袭来。
    “斯第尔顿小姐在吗?”对方低沉的嗓音迷人却冰冷,罕见的钢蓝色眼睛俯视她如同神明俯视世间众生,贝蒂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吓得缩成一团。等她的眼睛适应黑暗,看清对方的长相,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请问斯第尔顿小姐在吗?”见她没反应,青年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早就不是斯第尔顿小姐了。”多俊美的人,光与影勾勒出他凛冽的面部线条,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出他健美的身材,混着沉重的呼吸,组成年轻男人特有的性感味道,他简直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太阳神阿波罗雕像。贝蒂看得着迷了。“飞逝的岁月带不走你的美丽,时间的苍老只能在你的面前叹息。无数的勇士慕你的美名而来,披荆斩棘只为你的青睐。”见到门外的年轻人,贝蒂立刻把小时候从童话故事书中读到的句子套用到自己身上。
    “贝蒂,是谁来了?”艾文听到开门声,走下楼来。
    “是找我的。”贝蒂不假思索,“先生,很可惜,我已经结婚了。不过我的女儿们也很漂亮,而且都还没结婚。”
    “我不是找您,太太。”
    “难道是找我的老姑娘姐姐?”贝蒂叫起来,“上帝啊,您找她干什么?”
    青年依然板着一张扑克脸:“我是找菲泽塔?维多利亚?斯第尔顿小姐。”
    只有哈特菲尔德的人会对菲泽塔称呼“斯第尔顿小姐”“您是罗宾?格雷勋爵的”
    “哥哥。”
    他就是小爵爷的侯爵哥哥!贝蒂庆幸自己没有把“男仆”两个字说出来。
    “阁下,大人,快请进。”贝蒂慌慌张张把范请进屋,擦桌子抹椅子,诚惶诚恐,“我们家小门小户的挺简陋,希望您不会嫌弃。”
    “您是斯第尔顿小姐的姑姑奥尼昂斯太太?”范以前住的地方连奥尼昂斯家都不如,自然不会嫌弃。侯爵的平易近人更加让贝蒂受宠若惊。
    “是,大人,叫我贝蒂就可以了。我马上去准备茶和点心。”贝蒂嘴上说去准备点心,双腿却带着她肥胖的身体冲到大女儿的卧室,催她赶紧梳妆打扮,好出来见客人。年轻英俊的侯爵可是百年难遇的金龟婿,配格洛丽亚正好,贝蒂有自信侯爵就算是在宫廷里,也肯定没有见过比自己的女儿更标志的美人。罗宾?格雷勋爵被菲泽塔用妖术迷惑了,但区区一个勋爵算什么?如果侯爵大人能娶格洛丽亚,贝蒂可以宽宏大量饶恕菲泽塔抢走伊莎贝拉的夫婿的罪。天哪,菲泽塔用妖术祸害她的女儿,她还愿意原谅她,贝蒂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对不起,拙荆没见过世面,有些大惊小怪,让您见笑了。”艾文坐到范对面,“您好,我是菲泽塔的姑父艾文?奥尼昂斯。”
    范一路骑马过来,真的有点饿,还满心期待贝蒂说的点心,可一看到艾文像烂苹果一样的脸,顿时胃口全无,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搅在一起,虽然一张扑克脸依然纹丝不动。
    “阁下,光临寒舍,有何贵干?”艾文丑归丑,年轻时的风度还没有丢掉。
    “我弟弟要外出游玩,想邀请斯第尔顿小姐同行。”
    “那当然没问题。”
    “我们明天一早就得出发。我希望她现在就能随我去哈特菲尔德,下星期才能回来。”从伦敦到牛津,路上还带着个孩子,恐怕真的得走一个星期。
    “这”他真的是侯爵吗?艾文上上下下打量范。看他,衣着朴素得像老百姓,连一个仆人都没带,栓在门口的马还是一匹上了年纪的劣马,而且贵为侯爵,居然亲自来接一个平民小孩。靠一副好皮相招摇撞骗的事,艾文在年轻时做多了,万一面前的是人贩子,菲泽塔被拐走,势必会让罗宾?格雷勋爵勃然大怒,别说艾文靠她嫁入豪门、让自己飞黄腾达的梦想会落空,恐怕到时候能不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都难说。
    “阁下,这点小事,您何必亲自来?派您的仆人来就够了。”
    “我让仆人来我不放心。”是爱德华委派的秘密任务,当然不能让仆人知道,更何况范只是个空有头衔的侯爵,生活还没奢侈到什么都不用自己做。
    “您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果然是骗子。艾文为自己的火眼金睛得意。
    “我”他难道看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看来艾文虽然丑,还是挺关心菲泽塔的,如果让他知道范来找菲泽塔,是要她去帮忙杀人,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了,大人?有什么事不便说吗?”艾文的嘴角勾起得意的坏笑,在他年轻的时候,确实会让他的长相变得更迷人,可如今出现在像烂苹果一样的脸上,只让他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呼”菲泽塔看到范,很高兴地跑过来。
    “斯第尔顿小姐。”感谢上帝!救星来了。范抱起菲泽塔,放在膝盖上:“罗宾想明天一早就和你一起出去玩,让我来接你。我们现在就走好吗?今晚住在哈特菲尔德。”
    菲泽塔看向艾文,征求他的同意。
    “他真的是多塞特侯爵?”
    菲泽塔不容置疑地点头。
    艾文吓得连忙站起来:“对不起,大人。对我来说,菲泽塔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实在不敢轻易把宝贝侄女交给一个陌生人,才会对您的身份有所怀疑。”
    “没什么,我能理解。”原来艾文是怀疑他的侯爵身份,害得范吓得近乎虚脱。
    “像您这么生活朴素的贵族真的不多见。如果贵族中多一些像您这样的人,我们这些老百姓的生活就可以好过很多了,您真是所有贵族的楷模。”艾文已经忘了追究范心虚的真正原因。要让菲泽塔嫁给罗宾?格雷勋爵,然后自己飞黄腾达,一定要和多塞特侯爵搞好关系。艾文庆幸自己的反应够快,又能体现出自己关心菲泽塔,又能趁机巴结侯爵。
    范穿着朴素是不想吓着平民,骑老马是舍不得与“杰兰特”分开,不带仆人是因为真的没钱。如果贝蒂和艾文能知道多塞特侯爵家的实际情况,恐怕就不会满脑子都是借着金龟婿一步登天的白日梦了。
    “现在我能带她走了吗?”
    “哦,当然。”艾文蹲下身,帮菲泽塔脱下围裙,拉平她的衣服上的褶皱,“去玩吧,菲兹,不用担心家里的事,回头我会告诉马修叔叔。你不在的时候,贝蒂姑姑和你的表姐们会替你照顾好阿什利表哥,你不用担心。”菲泽塔在罗宾?格雷勋爵的心中原来重要到能让他的侯爵哥哥亲自来接,艾文觉得自己离飞黄腾达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那么我们告辞了,奥尼昂斯先生。”
    等贝蒂领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格洛丽亚下来,楼下只坐着艾文一个人。
    贝蒂惊得到处找人:“多塞特侯爵呢?”
    “走了。”艾文给她的回答只有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什么?走了!你居然让他走了!”贝蒂大吼大叫。
    “妈妈,我早就说过不要戴这个愚蠢的蝴蝶结!”格洛丽亚一把抓下头饰扔在地上,“磨磨蹭蹭地浪费时间,现在人都走了,我打扮给谁看?爸爸,你为什么不留住他?”
    “他又不是来找你的。”艾文捡起蝴蝶结给女儿,“干什么扔在地上?挺好看的蝴蝶结。”
    “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蝴蝶结了。”格洛丽亚哭起来,“我原本可以做侯爵夫人的,都是你,爸爸,都是你”
    “我可怜的小宝贝。”贝蒂搂过格洛丽亚,“别担心,他以后一定还会来的,我们有的是机会。”
    格洛丽亚一把拽过艾文递给她的蝴蝶结,气冲冲地上楼,把楼梯跺得“咚咚”直响。
    “格洛丽亚,把楼梯踩坏了,我们可没钱修!”艾文警告女儿。
    “要是你不放他走,他娶了我,我们早就不用住这种破房子了!”楼上传来格洛丽亚的怒吼。
    “格洛丽亚”
    贝蒂还想说,就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关门声打断。天花板漏下几丝碎屑,把住在地板与天花板夹层里的老鼠吓得到处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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