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皇甫妃英。”菲泽塔往旁边让过,让毕欧莫伯爵扑了个空,不过还是忙不迭地坦白从宽,生怕他再扑过来。
    “皇甫妃英”毕欧莫伯爵把那个名字放在嘴里咀嚼、亲吻,“多么美丽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东方的神只。”
    他知道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菲泽塔摩挲着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她一定美丽得能让上天妒忌,才会赐予她不幸的命运,真是让人听之伤心,闻之落泪。”毕欧莫伯爵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那样的美人,就算是在中国,恐怕也价值不菲吧?”
    “价值不菲?难道你以为妃英是我买下的奴隶?”菲泽塔哑然失笑,“她的父亲确实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商人,但是母亲的大哥是大明国官员,正四品通政使司副使,二哥是名满南京城的乡绅。她舅舅的儿子官拜正五品千户,南京城的地痞头头是她的结拜大哥,地方官是她的仰慕者,家里还有好几个表兄弟都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
    虽然不明白“正四品”、“正五品”是多大的官衔,约瑟至少听出来了,那个中国美人是贵族,而且来头还不小,不是被迫卖身的风尘女子。
    毕欧莫伯爵已经彻底傻眼:“她的家族没落了吗?”
    “没落什么呀?她的母亲娘家至今还是南京城如日中天的豪门望族。要不是仰仗她母亲娘家的势力,我一个外国人也不可能在中国有自己的养蚕场、瓷窑、绸缎庄。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南京打听一下皇甫熠那是她的乡绅舅舅的名字,南京的每个人都认识他。”
    毕欧莫伯爵怎么可能真的去中国?去的还不是沿海的澳门、广州等地,而是位于中国内陆的南京。
    “那她怎么会离开中国来欧洲?”
    菲泽塔不回答,只是歪过头,送上迷人的微笑。
    毕欧莫伯爵立刻明白吸引中国美人不惜背井离乡的原因,约瑟暗暗可怜又有一个好姑娘被菲泽塔的男人脸误了终身。
    谈笑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举行聚会的客厅。
    约瑟还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对伯爵府优雅的装潢、昂贵的饮料、精致的茶点都叹为观止,宾主间关于高雅艺术的种种独特见地也常常让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菲泽塔也还是一样,对主人的招待兴趣了了。要不是她对艺术了解的不多,对席间关于绘画、雕塑、音乐等的种种讨论一点都插不上话,真正的暴发户对什么都见怪不怪的架势倒是让老贵族毕欧莫伯爵的热情招待显露出一副暴发户急于摆脱平民身份而故意摆阔的丑态。
    “伯爵,你的招待好像入不了英国客人的法眼啊。”其他客人中也有人注意到了约瑟发现的窘况,“不如让你一直珍藏着的奴隶出来助助兴,我们也可以顺便一饱眼福。”
    “哦?珍藏的奴隶?”菲泽塔也一下子活了过来,“有好东西,居然藏着独享,你可太过分了。”
    “冤枉啊。”毕欧莫伯爵夸张地做出投降的手势,“虽然他是我的奴隶,可我得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住,还得等到他乐意了,才偶尔弹弹琴,唱唱歌。要是他没心情,谁的面子都不会给,根本不管我是不是带了贵客来给他捧场。”
    “他?”席间有客人注意到了蹊跷的地方,“你买个男人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谁会买灰不溜秋的雌孔雀?”毕欧莫伯爵得意洋洋地显摆,这次是真的显摆,“他们是居住在沙漠地区一个叫‘慕兰’的小国家的少数民族。只有慕兰男人才有紫色的眼睛,而且个个俊美无比。相对而言,慕兰女人就十分普通,所以远不如男人值钱。据说在中东的沙漠里,人贩子嘲笑别人不识货的行话就是‘买卖慕兰女奴’。而对方听了,多半会暴跳如雷,认为这是十分严重的侮辱。慕兰男人都非常漂亮,但是性情也都十分彪悍,从小就学习使用弯刀。成年的慕兰男人个个武艺高强,而且性格刚烈,很难抓到活的,抓到以后还必须尽快阉割,才能保证他们听话,成为奴隶后不会伤害主人。但是在阉割的过程中,还会有很多人死于感染,或者自尽,因此慕兰阉奴的数量极其稀少,价格也奇贵。
    阉割过的成年男奴的价钱都是同样重量的黄金的三倍,年纪越小的越值钱。据说最好最值钱的男奴是十三四岁的阉奴,但是价格昂贵的慕兰阉奴就算从十三四岁开始玩,也只能玩十几年,三十岁以前必须扔掉,不然的话,就像熟透的水果,只会腐烂变质,不但容貌会变得丑陋不堪,身上还会散发出一股恶臭。用相当于三个成年人体重的黄金买一个只能玩十几年的玩具,不是什么样的人都经得住这样的奢侈生活,所以即使是在原产地,拥有慕兰阉奴也是财富和身份的象征。可惜我的财力和能力都十分有限,买不到也买不起真正好的慕兰阉奴,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这个也已经有些上年纪了,而且没有阉割过,奴隶贩子说慕兰男人如果到了他的年纪再阉割,就会变得十分令人作呕,不过好在他的肩膀受过伤,使不出力气,所以我也不必担心他会反抗或者逃走”
    毕欧莫伯爵说得眉飞色舞,席间的客人都恭维他买到的已经是连国王都不敢奢望的奢侈品了,可约瑟只觉得恶心。这帮家伙都是变态吗?喜欢玩女人也罢了,毕竟贪恋女色至少没有违反自然规律,可他们居然玩男人,还要阉割!
    菲泽塔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看到这里,约瑟明白了。她是故意做出对主人的殷勤招待兴趣了了的模样,就是为了毕欧莫伯爵把他珍藏的那个中东男奴拿出来。随着毕欧莫伯爵对男奴的描述越来越详细,菲泽塔的眉头也越蹙越紧,看来她从听到约瑟哼歌,就知道那个男奴就是她要找的人,如今更是确定无疑。至于菲泽塔为什么会对一个奴隶如此上心,约瑟就不得而知了。
    “你对一个奴隶客气什么?”客人们大笑起来。
    “可我能把他怎么样?骂他?他对欧洲的语言都一窍不通。不论对他说什么,他都只会面无表情地用那双紫水晶一样的漂亮眼睛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打他?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那么漂亮的皮肤、那么纤巧的手指,那么美妙的琴声和歌喉。我甚至都舍不得碰得重些,生怕我花了重金买下的奴隶被我自己一个不小心毁了。饿他?我也试过。结果他自己绝食求死。没有阉割过的慕兰男人果然不适合做奴隶,他太有主见了。到头来他舍得把他自己活活饿死,我还心疼他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可哪怕我跪下求他,他都不肯吃任何东西。最后我只能让人硬撬开他的嘴,灌了些牛奶进去,然后一直对他低声下气,他才总算原谅我。偶尔在我面前弹弹琴,唱唱歌,就算是天大的恩典。”毕欧莫伯爵无奈地双手一摊,“我都快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谁的奴隶了。”
    “伯爵,让我试试怎么样?”菲泽塔自告奋勇,“我去中国回来的路上恰巧曾经过那个叫慕兰的国家,对他们的语言多少懂一点,或许能和他交流交流。”
    “是吗?”毕欧莫伯爵十分惊奇,“听说他们的国家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关系十分好,而且极其仇视基督徒。你居然到过那个国家,还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仇视基督徒是他们的错吗?看毕欧莫伯爵刚才的态度,开口闭口都只把那个男奴当玩具、当养在笼子里的珍禽异兽,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人看。约瑟自己是个信仰坚定的基督徒,却也不难理解慕兰人为什么会把基督徒当成畜生。
    “我说我是中国人,是中国西面的一个少数民族。”菲泽塔双手一摊,“反正他们中也没几个见过真正的中国人。我在中国住了将近一年,要是汉语还比不过从没见过中国人的慕兰人,那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怨恨上帝,给了我一颗愚蠢的脑袋。”
    “那可真是太好了。”毕欧莫伯爵兴奋得摩拳擦掌,“我到现在还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尼古拉斯,我的朋友,请允许我像最亲密的兄弟一样称呼你。感谢上帝把你送到了意大利,我要让整个欧洲的贵族都羡慕我。这边请,我这就带你们去我为我的夜莺造的宫殿。”
    一行人跟着毕欧莫伯爵走,别人都在为能看到一个中东男奴而兴奋,约瑟只看到菲泽塔一直蹙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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