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帝耶律大石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在杭州行在引起多大的震动。这里头是有深层次的原因。首先,在大宋君臣们的心目中,辽国已经是一个久远的记忆。他们记忆中的这个北朝辽国已经在二十年前被女真人攻灭了。
    现在,虽然耶律大石重建的辽国又和大宋结成兄弟同盟,但那是徐卫一力促成的,他们印象并不深。就算是灭夏这件事,大宋君臣们也选择性地把功劳都记在徐卫身上,不知道,或者不愿意知道其实契丹人也出了大力,尤其是后一次伐夏。
    所以,大石死讯传来,杭州行在的君臣们只是按照礼节,对使节表示了哀悼。如果不是徐良一再提醒坚持,赵谨可能连应该派出宋使前往辽国致哀吊唁这件事情都忘了。
    但中央的几个宰执大臣却深知此事干系重大,又尤其是徐良。联辽攻金,作为他的施政纲领之一,因大石之死,而产生了变数。徐卫的上奏说得很清楚,大石一死,他的继任者年纪太小,由其妻,太后萧塔不烟摄政,会不会完全遵照大石的路线走下去,是个未知数。而且,从萧太后一掌权就调萧斡里剌等引军归国来看,这事够呛。
    综上所述,徐良怎么会不着急?
    今天的中书省政事堂气氛有些怪异,各曹佐官全都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轻手轻脚不敢造次。大家心里都明白,最近首相次相搞得不太愉快,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赵鼎徐良,按说资历上不是一个档次的,前者可以说是后者的前辈。但自徐良入朝以来,两人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意见高度一致。比如都主张对金强硬,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而且在太上皇复辟期间,两人也是立场一样,有同舟共济之谊。
    但是这一次,两人产生了分歧。赵鼎要趁灭夏之后,金国士气大挫出兵北伐。而且拿出了具体的方案。针对金军在中原和江淮地区兵力的变化,调荆湖和江西两个宣抚司的部队,以都城东京为目标进军,与此同时,淮西安抚司部队攻淮东以为牵制。其目的,在于收复黄河以南的国土,驱赶金军到黄河以北。
    他这个意见,得到了一部分大臣的赞同,其中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参知政事李若水,一个是参知政事朱倬。参知政事是副宰相,中书省有几个?三个!三个里面,有两个支持支持首相,就算朝臣支持的不多,这分量也轻不了。所以徐良很头疼。
    徐良为什么头疼?他不也是坚定的主战派么?没错,徐六是主战派,但他不是赵鼎这种激进的主战派,他认为赵鼎操之过急,距离上次折彦质北伐失败才多久?这又要开打?这不是请客吃饭,咱不说“后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方才用之”,至少得慎重吧?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点不能拿下台面来说的。赵谨登基,赵鼎徐良都因为有拥立之功而得到封赏,并列宰相。赵鼎胜在资历老,名声好;徐良胜在功劳大,支持者众多,两个人是难分伯仲。
    这次是否出兵北伐,是皇帝赵谨登基以后第一个大政方针。所以首相次相都在这个事情上较劲,要争取这第一次大政实施的主动权。
    为此,两人在皇帝面前起了争执,偏偏赵谨是个少主,他自己没主意,所以两人越吵赵凶,把不少朝臣也牵扯进来。
    在徐良的办公堂里,这位次相正发着牢骚。参知政事秦桧就坐在他面前,安静地听着。徐良一通狂喷,说主张立即北伐的人是贪功冒进,空谈误国,只图一时痛快,完全没有想到后果云云。
    等说够了,他才坐下来,仍旧显得忿忿不平。见秦桧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突然想到,秦会之虽然坐在自己的办公堂里,可他这么些天好像从来没有就此事发表过任何意见。想到这里,遂问道:“秦参政,此事你有何意见?”
    秦桧一抬头,话不多:“我自然是赞成徐相的意见,战端岂可轻启?纵使要打,也得知道部队是否齐备,粮草是否就绪。”
    徐良听罢,很满意,点头道:“就是嘛,宰执大臣里,论知兵,不是自夸,谁比得过我?他们只知道喊着闹着北伐,哪晓得这里头有多少名堂?唉,赵相那脾气实在太倔了。”
    秦桧此时说了一句话:“恐怕不只是脾气倔。”
    徐良一愣,随即道:“当然,宰相意见相左,各执己见,他当然要据理力争,尽管,在我看来他也没多少理。”
    “不是。”秦桧摇摇头。“相公难道没看见么?三个参知政事,两个支持首相。”
    徐良不说话了,神情阴沉地想了好一阵,才道:“政府之内,各抒己见,原是常事,没什么好担心的。”秦桧闻此语,也不再多说。
    此时,有内侍自禁中传来诏命,言赵官家召首相次相到垂拱殿,有事相商。这倒是稀奇,赵官家除非朝会,或者宰相要求面君之外,是绝计不会主动召见宰相的,今天吹什么风?
    徐良当即离了办公堂,在出中书大门时,正好碰上赵鼎。虽说两人政见不同,但徐良还是首先施了一礼,并作出手势,请赵鼎先走,毕竟是长者嘛。而赵鼎也没有横眉冷目,一拱手还了礼,这才前行。
    两人就这么一个稍靠前,一个稍落后,同往垂拱殿。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谈,只顾埋头走路,到垂拱殿时,连那立在殿门口值事的内侍都觉得奇怪,从前两位宰相向来是齐头并进,并肩而行,今天怎么不走一条路了?
    趁着内侍入内通报的当口,两人整理着衣冠。赵鼎可能是因为不小心,把放在袖子里的一个本子,一下子甩了出来,掉在地上“啪”地一声。徐良微微侧目一看,那是个奏本,他甚至瞥见了上头的几句话,立时眉头紧锁。
    而赵鼎却和没事一般,将本子拾起来。内侍出来道:“官家召二位相公入内晋见。”(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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