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笑着接过,扫了第一眼就愣住了,惊道:“姜家奶奶,这是女的用来验看是不是怀孕了的试纸的使用说明书,您从哪儿得的?”
    张毅为什么对这东西这么熟悉,还得说起半个月前的事。张毅是个思想很传统的人,觉得婚前上床是对女方的不尊重,当初和前女友一直都没做到最后一步。如今和周子萌相恋,周子萌年纪小,张毅虽然对其百般呵护怜惜,却始终不肯越界。
    周子萌暗恋张毅多年终于心想事成,又知道对方对自己不会始乱终弃,想着男友三十岁了还没开荤太可怜,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是百般挑逗,遭到张毅推拒仍不罢休。一来二去地张毅觉得自己有些伤了周子萌的心,一时心软终于没把持住。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然后前些日子周子萌的生理期推迟了,张毅赶紧陪她去买了试纸,虽然最后表明不过是虚惊一场,然而张毅已然吓得够呛,嚷嚷着要和周子萌去领结婚证。
    周子萌把这事儿当做笑话在微信里说给姜沅君和刘婧听,说张毅得知自己可能怀孕了的时候,吓得脸都青了,一个劲儿地说“没扯证就弄大了你的肚子,你们家的人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特别是你哥,还有你奶”。能让河街大人一致认同成熟稳重的张毅吓成这幅德行,这机会太难得了,所以周子萌偏不和张毅去领证,争取下次再吓唬他一回。为此刘婧和姜沅君都骂周子萌太坏了,威胁说要去张毅那里告密。
    当初张毅陪周子萌买来验孕试纸后,是张毅看的说明书,然后指点周子萌怎么用的,所以他对这东西太熟悉了。
    “你说什么,这东西是专门用来看是不是怀孕了的?”外婆听到这个脸色突变,扶着围墙的双手青筋顿时突起老高。
    张毅点头:“对啊,就是那东西,姜家奶奶您怎么会有这东西?”
    “啊,我,大清早地我出门,然后在家门口看到这个,看到它,那个上头还有外国字,电视上不是演,这年头他,他也有特务,我就疑心那个……”外婆指手画脚磕磕巴巴地解释。
    张毅听懂了,笑道:“您是说,您疑心这是间谍发的什么传单之类的?您老这电视看得,警惕性也太高了吧。”
    外婆扯了扯嘴角,道:“不好意思啊毅毅,你看我这个老糊涂,你还急着上班去呢,白白叫我耽搁那么久。那个,你不会迟到吧。”
    “就那么一会儿,哪能就迟到了。”张毅摆手,又道,“姜家奶奶,沅沅妈妈一直没音讯,这事儿您急也没用,多往好处想吧,我看您这脸色很差啊。”
    外婆苦笑着叹了口气:“好孩子,谢谢你,奶奶没多想,这人活着,最后该是什么结局都是命定的,着急也没用。”
    “您能这么想就对了,这节骨眼上您可要撑稳了,沅沅少不得您这个主心骨。我上班去了,姜家奶奶再见。”张毅挥手上车走了。
    外婆强撑着挪进屋里,一头坐倒在沙发上,手上死死捏着那说明书发了一阵呆后,起身走到姜沅君房门口抬手欲敲门,犹豫了一阵后又折身回来,想了想还是将那说明书塞进了裤兜。
    姜沅君对此一无所知,这几天她被那二难选择折磨得形销骨立,摇摇晃晃地起床后,强打起精神做了早餐,味同嚼蜡地吃完又机械地洗完了衣服,然后就闷在自己房里发呆。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了,她却还是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姜沅君想起哈姆莱特这句举世闻名的台词,自己眼下面临的就是生存还是毁灭的选择。上手术台,大出血那就是毁灭,手术顺利那就是生存。她是不是应该赌一把呢?
    可万一赌输了,死在手术台上,外婆能经受得住这打击?还有,她是死在流产手术中的,人们会怎么议论她呢?她倒是死了,可外婆还有舅舅一家却要承受人们对她的污言秽语带来的耻辱,还有刘婧周子萌这些朋友……
    这些想法这些天车轱辘一般在她脑中盘桓,乱麻一般缠绕着,这会儿又想得她头疼欲裂,心头念叨着“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头又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往桌上碰。
    “沅沅,你这是做什么!”外婆哭喊着奔了进来。“啊,没,我,我无聊,碰着好玩儿。”姜沅君慌乱地解释。
    “都这时候了,你还瞒着外婆,你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婆摸出那张说明书,啪地拍在桌上。
    这东西,糟糕,自己那天惊慌失措地忘记及时销毁,怎么就给外婆捡去了。姜沅君赶紧收起心头慌乱,佯装不解地拿过来看了下,然后揉拢来捏在手心道:“这个,不是我前阵子从我妈那店里拿了些护肤品的说明书嘛。我打开包装后随手丢在卫生间,您说您捡这东西做什么,我去丢了。”
    “沅沅,外婆一直以为你乖巧懂事,谁知道你竟然胆子这么大,红口白牙地蒙骗我!这张纸,我原先喊毅毅看过,他告诉我这是验看是不是怀孕的东西!你好好地买这东西做什么,你老实告诉外婆,你是不是怀孕了?”外婆生气地握住姜沅君的双肩逼问。
    姜沅君下意识地又想编谎话,然而面对老太太那双沉痛失望的泪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沉默片刻后,她终于撑不住了,捂脸崩溃大哭道:“是,外婆,我确实怀孕了!”
    竟然是真的!外孙女不是没交男朋友吗?怎么就被男人弄大了肚子,外婆气得嘴唇直哆嗦,颤声道:“既然有了孩子那就结婚,为什么藏着掖着,每天像个游魂样地,莫非那男人不肯负责?”
    姜沅君紧闭双眼,微微点头。外婆气急败坏地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肯负责,难道他,他是结了婚有家室的?”
    姜沅君摇头,跟着又点头。徐漠和自己同居的时候没结婚,但他现在应该订婚了,兴许已经扯证了,可不就是有家室了。
    果然是这样,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果真发生了,外婆捂着胸口,身子摇晃着往一边倒去。姜沅君吓坏了,赶紧扶住老太太,想让她在床上躺下。
    老太太气怒攻心,点着姜沅君骂道:“你,沅沅,你太叫我失望了,外婆一直教导你,姑娘家要自爱,不能吃了男人的亏,像你妈一样害了自己一辈子。你在我跟前也一直乖巧听话,谁知道你是表面乖巧,内里却比你妈还不如。你妈当年和那姓林的,好歹还是好过的,你却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混在一起,还给人弄大了肚子,这传出去还有谁肯要你!老天爷,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女儿是这样,外孙女也是这样……”
    老太太边骂边捶胸,,姜沅君被这惊心动魄的砰砰声吓得半死,死死握住外婆的手,羞愧不已地道:“不是这样的,外婆,您听我说,我,我是被逼的……”
    被逼的,难道外孙女是被人欺负了才怀孕的?外婆怔住了,半晌后瞪着姜沅君,咬牙道:“沅沅,是有人欺负了你吗?多久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外婆?”
    姜沅君流泪摇头:“我不敢告诉您,我怕将您气出个好歹来,就自己默默忍受,谁知道竟然又怀孕了。”
    又怀孕了,那就是说不是第一次了,老天爷,这究竟是怎样一场祸事啊!外婆软软地倒向床头,稍后看着姜沅君,一字一句道:“沅沅,告诉外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要有任何隐瞒。我这把老骨头没有那么不中用,撑得住。”
    姜沅君长叹一声,独自承受那么久,她确实需要向人倾诉,既然已经瞒不住,那就坦白好了。
    于是她握住外婆的手,将自己当初是怎样上了姜艳秋的当,被徐漠占有,徐漠又是怎么用姜立冬的店铺威胁,霸占了自己将近三年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帮助自己处理美容养生会所的小袁是徐漠助理一事都告诉了外婆。
    外婆听完目龇俱裂,这三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外孙女居然过的是那样痛苦的生活!难怪自己每次要沅沅找男朋友,她都说不急。
    艳秋怎么能这么狠心,不,她那不是狠心,分明是坏了心肠。沅沅是她自己生的孩子啊,怎么就忍心将她往火坑里推,让男人那么作践她,这还是人吗她!
    外婆一拳拳捶在床垫上,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祸害,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为她担心,更不会再为她掉一滴眼泪。这么狠心的东西,就让她死在外头好了!”
    外婆骂完姜艳秋又开始自责,老人怪自己糊涂,明明许多次姜沅君的反应都很不正常,偏偏她丝毫也不起疑心,她要是早发现,事情又怎么会落到这地步呢?
    自责的外婆又开始捶打自己,姜沅君大哭着求老人别这样,说她老人家要是有个好歹,自己的罪孽就太大了。
    祖孙两个抱头痛哭了一阵后,外婆擦干眼泪,挺直脊背道:“小县城的医生本事大多不高,诊断不一定准。明天外婆陪你去相邻的c市,咱们直接去那里的人民医院看看。”
    姜沅君一怔,觉得外婆说得有道理,兴许事情有转机呢?然而检查结果终究是叫人失望,c市医生的话一模一样,还是建议姜沅君不要做手术。
    祖孙两个垂头丧气回到家,姜沅君倒在沙发上,绝望地道:“外婆,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老天惩罚我当年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要是在我身边,这会儿应该有捡捡那么大了。活着真累啊,我真的扛不下去了外婆。”
    外婆被姜沅君面如死灰的神色吓住了,抱着她大哭道:“不沅沅,你别这么说!有件事外婆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其实捡捡他,他就是你当年生的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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