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一两张照片, 并不能看出这本苏涌诗集修复后的全貌, 只能大致看出书页破旧程度和字迹边角磨损情况。
    可一些人知道是新人做的修复, 就开始盯着书册本身的古旧质地做文章, 听他们明明不懂行还硬指着宣传册照片处处挑刺,林芝听得耳朵疼。
    她一向遵从整旧如旧的修复方法。
    如果一本旧籍被修成了本新书,还能说是古籍?
    想要新的,干嘛来拍卖会, 新华书店不得了吗?
    蔡润明老先生瞧见林芝愤愤神色,出声询问, “何教授捐的拍品。是你弄的吧?”
    “嗯。”林芝点头。
    “新人跟老手修复同一样东西,价格肯定会有区别的, 这无关手艺, 只看名气。”蔡润明老先生安慰。
    “我知道。”
    虽然明白这一点, 但林芝听那些人只凭照片就把自己的修复手法说得一钱不值,还是有些不服。
    “是我忘了提前跟王会长说明情况,才有了这样的误会。”何教授有些不好意思。
    “这和你关系不大吧?第一期鉴定结果出来,肯定是觉得修复得当,配得上你名头才定出的价格。”蔡润明老先生摇头。
    “林芝手艺确实不错, 年纪轻轻就有我八成火候,有的地方还更细致,他们看不出是新人手法也是正常。”
    听了蔡润明老先生这话,何教授微有自得。
    他带过那么多徒弟,唯有林芝一点就透,一学就会,凭一张试卷相中林芝进工作室这事,何教授引以为傲。
    不是他眼光独到,哪能发现林芝这块美玉。
    主持人见几个专家坐回位置,似乎已经鉴定完毕,赶紧请工作人员上前将苏涌诗集放回展示台上。
    展示台上各角度高清摄像机对准苏涌诗集,边边角角照得纤毫毕现,看起来确实残旧。
    从某些方面来看,倒合了那些以破旧为由贬低新人手法的论证。
    “请问最新定价有无更改?”主持人面向几个专家,问出台下买家最关心的问题。
    几位专家对视一眼,都面有犹豫。
    “这个……不太好说。”
    “能具体点评一下吗?”见台下嘈杂议论声又起,主持人赶紧接着问。
    看专家们继续交头结耳,似乎都有点拿不定主意,其中两位还因为个意见冲突开始小声争论,主持人笑容微僵。
    不是说这几位专家个个都有深厚的专业背景吗?
    看了这么半天,还拿机器测过,结果来句不好说,要不要这么不靠谱?
    “这本苏涌诗集暂时无法定价,需要多给一点时间做更进一步的鉴定。”
    对古籍这块最有研究,年近八十的朱松专家颤巍巍起身,代表几人发言。
    台下一阵喧哗。
    “为什么?”
    “是假货对不对?”
    “不管真假,这就是二十万都不值的意思!要不肯定直接照着第一轮鉴定价格起拍了,何必再做鉴定?”
    最后说话的那位嗓门高且大,大家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何教授看着朱松微微皱眉。
    朱松在鉴定古籍这一块是业内出了名的,专业水平还在他之上。
    如果连朱松都说这本书无法定价……那……
    难道真是自己走了眼?
    “何教授,苏涌诗集绝对是真的,假不了!”林芝正声道。
    “看看他们怎么说吧。”何教授摇摇头,并不太自信的样子。
    林芝扁嘴,没好气地瞪着台上几个专家。
    都什么人啊!
    亏她还担心受怕,怕东西送来被这几个厉害人物看出自己修补时用的纸张不是这个年代能制出的。
    结果这些人跟王会长一样,听说是新人修复的,连诗集本身的价值都能否定掉,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
    台上几个专家年纪老迈,加起来几百岁,林芝怀疑他们不光眼睛花了,连看仪器上字都看不太清,不然哪会连年份都辨认不出来?
    “定不了价,那就算流拍吧。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王会长冲着主持人小声打招呼。
    “既然这件拍品朱松专家需要多一点时间来鉴定,就暂定为流拍……”
    主持人见朱松还在跟另几人商讨,便举着话筒依王会长的指示向台下买家进行解释。
    话说一半,下面立刻有人起身抗议。
    “我参加这场拍卖会,为的就是这本苏涌诗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算做流拍呢?”
    为这本诗集浪费了大个半小时,大家早就不耐烦了,这人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引来不少抱怨之词。
    “是啊,到底是真是假得给个明白话吧?这样含糊混过去,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真品肯定不会给不出价格,大家心里有数就得了,非要人家亲口承认,不难看吗?”
    “我看不会认。要认了拍品是假货,以后王会长还有什么资格牵头举办拍卖会?专家也要脸啊,第一轮鉴定的那几个人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听着后面一些人的大声质疑,何教授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茶杯的手也捏得微微泛白。
    东西是他送来的,货不对板,背骂名的也是他。
    何教授自问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做那些欺哄人的事,后面那些人字字诛心,几乎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针对这本苏涌诗集,台下说什么的都有,而那几个专家对厅内流言听而不闻,只顾着小声讨论,看得林芝心头火起。
    “请问这本苏涌诗集真的是赝品吗?”
    林芝起身,看着台上几位专家,朗声提问。
    因为坐在前排,一站起来就极为醒目,声音又刻意提高了,后面那些嘈杂声渐小,纷纷将目光投到了林芝身上。
    “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定论。”主持人赶紧回复。
    林芝看都不看他,目光锁定桌后几位专家。
    “朱松先生,请问这本苏涌诗集真的是赝品吗?”林芝又问了一次。
    几个专家一直讨论得非常激烈,根本没听见林芝的第一次问话。
    现在台下安静不少,林芝声音又清脆,朱松听到有人提起自己名字,抬起头,这才注意她。
    “你说什么?”朱松专家问。
    “这本书是由何教授捐赠拍卖的。您做出无法定价这种解答,很容易令人误解。苏涌诗集经过何教授鉴定,确定百分百是真品才定为拍品,如果您有异议,请摆事实讲道理,别说些模拟两可的话,好叫人心服口服。”
    林芝能感觉得到何教授在轻轻拉扯自己,却依旧站得笔直,板着脸把话说完。
    真就真假就假,含含糊糊算什么事?
    何教授碍于同行颜面不好亲自出面,她可不怕什么。
    自己就是个新人,谁都不认识,别人不给脸,她也没必要别人这个脸!
    林芝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很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台上几个专家瞧了,都笑了起来。
    “我没有说这本书是赝品啊。”朱松专家满脸无奈。
    林芝并没像何教授那样大松口气,依旧冷着张脸提问,“那为什么无法定价?难道苏涌诗集值不了二十万?就算是封面那副高起明的小画也至少能定到这个价位了吧?”
    “对呀!真品价值至少在二十万以上,怎么就无法定价了?”台下有人应和。
    “原来是真的?不早说!差点冤枉好人。”
    “我就说何教授不会做这种事。”
    朱松专家抬手压了压,等下面议论声小了,转头看着何教授苦笑,“主要是因为这本元代诗集所用的修补材料和原册纸张毫无区别,所才会在定价上犹豫不决!特别是有几处用到的纸张现代工艺无法复刻,突然出现在这本同年代的诗集上,真令人有些难以理解。”
    “依照修补材料可能会出现的时代,我们最初是将书上的修补工艺划分到了元代,这样一来起拍价会定得更高一些……至少是八十万往上走。”又有一位专家站起,向众人解释。
    “可经仪器鉴别,后期修补的纸张是新制的。这样的话,跟一直以来以年份定价方法又起了冲突。”
    几个专家纷纷起身,各自说出看法。
    “依何专家的意思,是要直接按照古籍本身年代来定价。可是鲁专家却对后期修补材料这一块有不同意见,大家讨论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个结论。所以,不是我们故意要含糊其词,而是没有见过这种先例,无法做出判定……”
    朱松专家说完,看向何教授的目光更热切了。
    “吴公牋的制作工艺早已失传,可刚刚经检测又是新制的!何教授,我能问问你修复这本诗集的那些材料是从哪里找到的吗?”
    “这……”何教授一脸茫然。
    他哪知道吴公牋怎么来的?
    平时用来修复古籍的那些材料,都是由学校统一采购的。
    就算里头夹杂着旧纸,也绝不会是失传已久的吴公牋啊。
    愣了两秒,何教授转头看向林芝。
    “这本书是我学生修复的……”
    “哦?”朱松专家微诧,将目光移到林芝身上。
    林芝心中暗叹。
    果然,该来的就跑不了。
    兜兜转转还是在修复材料上出的问题,她还当这些人眼睛不好使,根本瞧不出来其中差异呢。
    好在自己早做了准备,不怕!
    “是,吴公牋是新制的。因为这本书边角封包是用的这种纸,所以我就材质相同的吴公牋做了修复……”林芝淡定解释。
    “真是新制的!我没看错!”朱松专家激动转头。
    “不可能啊。吴公牋制作方法失传近二百年了,怎么可能有新制的?”
    “我还是那个观点,纸是仿制的,只是仿得比较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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