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处城墙本就残破,又加之鱼家叛军得知后猛烈袭击,这下终于被轰击打开。城墙一破,数十叛军先行涌入。此时叛军中军军帐还未得知,而叛军历来主攻方向都在西门,南门并非是主攻方向,兵力不多。不过城墙刚一被投石机轰塌,南门攻城的主将倒也动作迅速,领着数百叛军朝着断墙涌入,和南门守卒当下就冲击到了一起。
    南门守卒本也不多,只不过四百余人。其中精锐不多,本地训练不足的士卒倒是多些。守卒抵抗意志十分坚定,却碍于人数实在不多,大半守卒还在城墙之上。这冲出来的守卒还多是轮换休息的士卒,本就精力不足,再加上人数上处于劣势。一冲之下,不过数十息之间便不得不且战且退,切退且战。
    等到城墙之上的守卒都下来支援之时,南门方向叛军已经就近组织了一波援军。四门的攻城叛军一见南门得手,怎的不会不贪这军功?一挨中军营帐发下命令,便迅速抵至南门。
    待到此时,守军士卒仗着地利在残破城墙处激战起来,算是稳定了下阵脚。然而南门守卒此刻一见敌军又来了数倍于己的援军,顿时士气大落。士气降低,阵脚上的破绽便也显露了出来。被敌将猛烈数次冲击隐隐有崩溃的危险。
    好在此刻叛军骑军还未抵达,三千人叛军士卒在宽不过数步的城墙破口处拥挤不堪,一时间竟也进展不得。不过叛军的增援一来,士气大振之下,眼见破城之日便在眼前,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猛烈冲击起来。
    一千士卒死死往断墙处冲进,兵力的优势得以渐渐散发。城墙之内的抵抗也显得越发无力。而南门城墙之上叛军的进攻也是越发犀利,守卒顾此失彼只坚持了一刻钟便被冲上了城墙,两方被迫在城墙之上进行残酷的近身战。而此刻,叛军在城下有着迅速攀上云梯的两千余援军。
    等到庆倪率领大队人马赶到南门城墙时,南门城墙上只余供士卒上下的道路两旁的城墙还在坚守,仅剩不多的战士和民夫拿着死去守卒的武器反攻跃上城墙的叛军。
    此时,南门守将宁死以身守南门城楼,被乱刀砍杀。越来越多的叛军涌上城头看得庆倪心中大恨,眼睛红得似要滴血。
    “迅速抢回城墙!”庆倪将手下一千人拨给副手,令其必须夺回城墙。城墙至关重要,尽管断墙处不断会涌入敌军,可数步宽的地方难以一下子涌入多少敌军。但城墙一旦陷落,整个冀县都难保存。冀县不同于大城有内城,整个冀县只有一道城墙。若是算起来,也是县署勉强算作大围子。只不过根本不能用其死守,故此,南门必须夺回。
    高亢的秦曲响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庆倪领着手中两百亲卫往断墙处冲去此刻的断墙处已经成了一处绞肉机般的地方,两方总计不过六百余人占据的小地方已经成了方寸必争的血土。而断墙外更是随时有五六百人随时补充增援。
    两边士卒的血肉碾碎在了这小小一片地头,断墙处不断涌入的鱼家叛军要面对的是城墙内死死防守者的如林阵列,长达近丈的秦戟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高高举起又猛然扎下,不断的叛军被秦戟扎死在断墙处。
    然而城内的守卒情况也不好,人数不过两百余的守卒死伤严重少有补充。而城内尤其缺少强力的远程压制武器,秦人重弩,重弓,但城内物资缺少,有限弓矢强弩被城墙之上的守卒占用。稀稀落落的弓矢飞舞间,回应的却是叛军越发猛烈如雨的箭矢。
    断墙残骸处太过狭窄,数人走过已然挤成一团,人数的优势需要持续惨烈的近身战来获得前进的空间。如此惨烈的近身战让南门守将心间一阵阵绞痛,不过此刻已经由不得他怜惜手下不多的士卒。此刻鱼阳古车驾已经移过来,若是想在鱼阳古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少不得战功没了还要吃一顿板子。
    南门叛军主将眼见城墙之上优势渐渐增加,心中稍稍松口气,将城墙之上互相对抗的半数弓弩对掉到断墙处进行远程支援,期望能够让断墙处惨烈的厮杀早些结束,救出一些嫡系。
    若是叛军主将得知此刻已经有一千人增援城墙之上时,就不会做出这小家子气的举动了。
    此刻,寡言少语的庆倪也显得激动起来:“为国一战,赴死今日。儿郎们,杀敌为国去也!”
    “杀敌卫国!”
    “杀敌卫国!”
    两百亲卫加上当先冲去的庆倪,如同一只尖锥一般猛然捅向挤成一堆仍旧不顾死伤冲进来的叛军士卒。
    主将冲锋当先,庆倪的示范作用此刻得到了最大最大的士气加持。守卒见此纷纷振作起来,阵列迅速整理起来,反攻冲向断墙处。而此刻源源不断的援军冲上城墙反复争夺,寸土不让。如此激烈的反攻很快便被南门叛军主将发现。
    这叛军主将一见反攻激烈,士气大振下的士卒迅猛又冲击过去抢回了一大块城墙。有了空间的守卒甚至开始操作起巨弩等守城战具,巨大如矛的弩枪一击过去穿透三人不止。逐渐抢回上峰的守卒在没了城下猛烈的远程箭矢压制的时候竟然又迅速打了回来,这让南门庞俊主将顿时心慌起来,连忙又将弓弩对调了回去,加强城墙远程压制。
    为将者,命令反复为忌,不然很容易让士卒产生失措的感觉。果然,被来回调动跑动劳累的弓弩队竟然有些难以接受,不知道哪个命令到底才是真假。一时间争辩起来,弓弩队反倒难以正常支援前方。弄得两处的箭矢都少了许多。
    城墙和断墙两处弓矢压制大大削弱,使得城内守卒境况大佳。
    庆倪心中大喜,哪里还不会抓住这时机?命令既下,震耳的大鼓响彻南城。壮烈的鼓声汇集着惨烈的厮杀声让南城守卒的反攻进入了高潮。
    “杀啊!”喊到嘶哑的庆倪猛然将手中的秦戟扎下,当头一名敌军百将斩杀。主将的勇猛将士卒的士气提升到了极点,反攻的热潮迅速传遍所有南门的守卒。一众喊杀声嘶力竭的士卒红着脸,赤着眼,紧握到手臂青筋暴起,武器狠狠挥向叛军。
    徒然加速的反攻节奏将叛军的进攻猛然打碎,精锐的亲卫汇集着本地守卒迅速将挤压在断墙处的四百余叛军打得手足失措。原本就不大的空间被迅速挤压下来,前后人挤人人压人的叛军此刻被打得手足失措,别说反攻就连整理队列稳定阵脚都不成。
    而后续又不断冲进来的叛军士卒更是加剧了眼下叛军的艰难。
    庆倪哪里还不抓住这等绝妙机会,领着两百亲卫一次又一次穿透敌军阵列,四百溃卒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在庆倪猛烈的冲锋下终于开始溃散逃跑。
    四百余人在不过五六人通过的断墙处挤压着后退,失措和茫然恐惧的表情浮现在一众叛军的脸上。此刻,叛军的弓弩队这才恢复起来,重新开始远程箭矢压制。
    不过城墙之上增加的千名援军已经让守卒恢复了控制权,不断掉落的叛军士卒如同下饺子一般连续不断掉下来,却没有足够的支援从单薄的云梯上攻上去。
    而断墙处的混乱与溃散沉重地打击了叛军的士气,近在咫尺的混乱如同魔鬼一般传染到了一众人的心间。
    傻眼的南门叛军主将在阴沉如墨的鱼阳古身侧瘫软做了下来。脸色难看至极的鱼阳古声音有些嘶哑道:“骑军压上去,将这几百人接下来。有多少就接多少吧。”
    “还有,四门统统都给我猛攻,我倒要看看他有一千人救南门还有没有一千人救东西南北四门!”鱼阳古猛然爆喝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炸在这寒风猎猎的冀县南门外,听得一众叛军将领心中发寒不已。
    若是那些豪族的士卒还好,纵然死的再多鱼阳古也不可惜。可这南门主将姓的可是鱼,这些都是鱼家牢牢掌握的嫡系军队!就是死的再少鱼阳古也心疼的滴血。
    冀县城内。萧何带着数十吏员组织着七百余民夫背负着石料等修补城墙的材料奔向南门。寒风凛冽下萧何额上却是沉沉细细冒出来的冷汗,如刀子一般的寒风此刻却好似能刮到心底一般。令萧何频频看向南城方向都是心有不已。
    眼下天气极冷,跑动起来身上却是冒汗。一阵热气冒出在空中迅速成为层层白雾。
    远方突然奔来一名神情凄惨的士卒,拜在萧何等人身前,话语带着颤音:“萧大夫,西门也猛攻起来了。人手短缺,物资匮乏。恐有不保,请萧大夫援手啊!”
    萧何心中一凉,还未来得多想。却见又从北门奔来一名伤卒,那伤卒右手浴血,脸上还带着泪:“萧大夫,城墙残破,又多了两千兵。还请萧大夫速速援军啊!”
    萧何心中此刻已经迅速下沉起来,身子一顿,脚步更加坚定地朝着南门奔去。路跑了不过百余步,眼见着南门城墙之上人影闪动。庆倪拖着沉重的步子过来,萧何看着身上战袍破碎的庆倪,重重一拜:“庆倪将军,西北两门已然危急。南门我定以身守!还请请你将军速去救援啊!”
    庆倪张张嘴,还未说话。此刻东门又响起猛烈的厮杀声,赫赫着嘶哑的声音从庆倪口中说出。看在萧何眼里却是一阵子心酸,左右环视眼巴巴看着的胥吏,看着所有人脸上的乌黑和疲色。
    一阵眩晕散发在萧何眼前,心口传来猛烈的剧痛,让萧何猛然栽倒在地,众人赶忙手忙脚乱地将萧何扶起。萧何借着众人搀扶扶起身,却不料地上薄冰湿滑,萧何又是滑倒在地。这下众人有了防备扶了起来,却见此时萧何兴奋得手舞足蹈:“冀县有救了,冀县有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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