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科在颜执家中严谨周密地部署之时,扶苏已经要带着娇妻回家了。归了娘家三天,扶苏好生陪着,一路上诸多繁文缛节虽是没有,可同样恼人的却是一大帮子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盯着自己这问问,那问问。扶苏又不好做不耐烦的样子,不过好在这样的时间持续没有多久。王贲便带着扶苏和一大帮子爷们谈起国事来了。
    与会的,不是一大帮子老头。而是刚刚行冠礼的年轻家伙居多。王贲亲自带着扶苏过来,用意自然不言而喻。这些都是王贲故旧亲戚的后辈,皆是有些才能的。此次带过来,名义上是说讨论国事。其实是给这帮人一个入仕的机会,同时也是给扶苏一个选才的机会。
    此时的秦国选拔官吏的方式,有耕战仕进、学校培养和乡里推择三种,最为主要的,是军功。也就是说,文武百官,加官进爵都是以军功计算的。这样一条法子让平民终于有了一条跃龙门的机会,可谓造福万民。可同时,这样一个选才制度在和平时期集中暴露出了其不利之处。
    秦国所谓暴政,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秦朝严苛的法律。秦国完善有效的法律体系支撑了秦国崛起兼并天下的道路,支撑了秦国百年的征战天下。这样的一个完善的体系,使得秦国的官吏廉洁,行政制度快捷有效。
    可这些法律的设置是在战争年代设立的,考虑是在战争时代下的背景。这样一套法律体系运行到和平时期的时候就暴露出了巨大的问题。尤其是秦陇巴蜀地区适应百年的秦法在原班不动,一字不改运行到山东六国的时候,问题暴露出来的就更多,更严峻了。
    首先是六国百姓极难忍受这样一个终生只是为了种田、打仗的法律体系。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便是秦朝整个官僚体系的迅速腐化。从最上层的穷奢极欲到最下层的腐败,秦朝的国本从根基处开始被蚕食。
    六国兼并了,岭南兼并了,河南地兼并了。四海之内皆是秦国之土了。若是在后面的朝代,如同宋明,那当然是庆贺万分的事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国家没了庞大的军事支出,可以有更多的钱粮做其他事情了。
    可在秦朝却是不然,战争没了,军功当然也就没了,那也意味着升迁之路也没了。军功授爵下的秦朝,没了军功,如何升迁?没了敌人的首级,如何升官发财?既然不要打仗了,你做事做的再好也是分不到军功了。那么做事还这么努力作甚么?没了外敌的刺激还那么廉洁奉公作甚么?
    而且战时体制下的法律制度在和平时期下依旧严苛,可眼下已经不是战争年代了。秦国成了秦朝,成了一个大一统的皇朝。秦朝的官吏们来到山东六国,带去的是严苛的法律,感受到的,却是六国故地完全不同秦陇之地的氛围。
    他们看到的是花花世界,摸到的是数不尽的金山银海,享受着权力赋予的美妙,触摸着娇娘柔嫩的身姿。
    于是官吏们在和平时代后开始迅速腐化,升迁的机会小了,战争的压力没了。金钱来了,美人来了,权力带来铺天盖地的诱惑来了。此时不及时行乐更待何时?
    那么,收一些礼物是可以的吧?收几房小妾是无伤大雅的吧?那么,给别人办一下利人利己的事情是可以的吧?行行方便,举手之劳是可以的吧?
    这样的情况下,扶苏想要在固有的管理体系中找到一套自己需要的班底并不容易,类似秦宪这种虽喜黄老却无贪腐行为的官吏甚少,更多的,则是北地郡郡守那种谋私利弃公利之人。
    从新鲜血液中吸收自己的班底,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跟随王贲来的这群年轻人而言,这样一个机会更是难得。扶苏是一个政治集团的首脑,身份低微的他们即使有王家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照顾一辈子,也未必比得上呆在扶苏身边一日。
    扶苏和王贲之间谈论的颇为全面,王贲有意将话题引向选才任能的方面,扶苏也十分乐意接受。
    于是扶苏和这群士子们讨论的话题是无考校之名,有考校之实。
    扶苏想要的当然是那种文武兼备的,好在这个年代的人从没那个落下武艺的。此时是秦朝,不是明清那种士子马上不得,弓拉不得,连走路走要轿子才走得的时代。
    此时的士子,就是儒学士子也是要严格学习君子六艺中射和御的。射,当然是射箭,御则是驾车。这两样都是跟军事战争十分贴切的。
    这个念头一转,便开始了讨论策论。扶苏胸中早有想要招纳贤士的想法,不过这种动作实在太过敏感,在咸阳这种地方,扶苏不想太过刺激自己那个小心眼的弟弟和那个多疑父皇。
    所谓策论,便是以当今政治时事为主要论点的议论文。历史上宋代改诗词为策论改革科举制度。到了明朝则成了八股文,一直到清末的时候才废了八股改策论,不过迅即又被废除。
    对于扶苏提出的新名词,众人没有什么异色。身为皇子,若是胸中没有点料,谁能服你?
    扶苏的策论便是以长城为命题。始皇勾连旧时北方诸国的长城合并为一处,使得北疆有了防御草原人突袭劫掠的倚仗。不过此时民间多有非议,扶苏借此也希望能够看出来这些青年俊彦胸中是锦绣还是稻草。
    策论开始,各个士子说的是唾沫横飞,面红耳赤,好不激烈。扶苏听得倒是兴高采烈,心中却是分外怀念起了王家庄园内的那个小作坊。若是有纸张多好啊,提笔写就是了,自己也好当一回教书先生给秦朝的学生们来一场十分先进的考试!说到教书先生,扶苏却有想到了阿牛那个可爱的小牧童,不知道九原的学堂现在修建得如何了,扶苏南下咸阳大婚,老师的身份也丢了,在吴村建了一个学堂,聘请了几个破落的儒生给孩子们启蒙。
    扶苏心中这般念头一过,此时场上的氛围已经变了。诸多士子分成了两派,为首的两个士子引经据典,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其余士子则是依据这两个士子进行思路发散。看的扶苏饶有兴致。
    这两个士子,一个名作王纪一,另一个则名作蒯彻。王纪一的策论主要观点是反对长城,理由呢,也很简单。打回去,直接把匈奴人消灭完事。而是还弄出了一套颇有新意的想法,那便是军民合一,三十万大军,除去主战部分的军队,将余下的闲时务农,战时从军。各乡里结成民壮护卫,和后世的府兵制、寓兵于民之法颇为相似。让扶苏颇为欣喜,这个王纪一不错。
    另一个则是年纪稍大的士子,年岁约莫三十四五。名作蒯彻,初始听了,扶苏也觉得有些耳熟,想了想,似乎只有个叫的蒯通在历史上有了名。心中稍作遗憾,便继续听这名士子的策论。蒯彻是赞同修建长城的,也很简单。秦军骑兵部队短缺,北疆又地域辽阔,三十万大军看似很多。可那样辽阔的草原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碰见一个匈奴人。北上出击若是不将这群匈奴人用长城挡在外面,很难保证腹地的安全。而且事实上三关口的大捷证明了长城对阻隔外敌的重要意义。
    说到最后,结果也就差不多了。这些士子中,扶苏只看重了两个。一个是王纪一,另一个就是蒯彻。
    王纪一武艺出众,除了军事上颇有见地外,对农耕之事也颇为了解。据王贲所说,这个王纪一本是偏支一个农夫之子,王贲见起力其颇大,于是教习了武艺,希望借此培养一个将军出来。不过王纪一在得到王贲资助后竟迷恋上了农学,自认农家门人,学习农事。不过武艺上也没落下,王贲见此,也就没多管。谁承想,眼下竟然弄出了一套府兵制的雏形。
    另一个则是王贲老部下的亲旧,名作蒯彻,算起来还是庆倪远房的大表哥。虽然庆倪是弟弟,却兼得武艺出众,于是被王离看中北赴边疆,欲寻那封侯功业。至于蒯彻,则是文如其名,生在武家,却喜文厌武。年少时由于性子狂傲,得罪了许多人,处境颇为不堪。若不是庆倪父亲庇护,只怕被弄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蒯彻大了庆倪六岁,眼下庆倪已经成为一曲军侯,领一千人。而蒯彻却因为性子狂傲,棱角分明而蹉跎至今。十年过来,蒯彻如今也成熟不少,任职了一个小县的小吏,磨平了棱角,也领会了人情世故。
    事实上,扶苏对秦汉这段历史了解不多。知道历史上似乎有个叫蒯通的,却不知道历史上的蒯通便是眼前这个面带疲色,身形削弱的蒯彻。
    而且这个面带疲色、身形削弱的蒯彻还是一个十分彪悍的人物。历史上,蒯彻除了在秦二世元年登场一次之后便销声匿迹五年。但这并不意味着蒯彻能力缺缺或是如何。实际上,蒯彻在那个风云际会,英雄并起的年代成就并不亚于他人。蒯彻第一次登台便作为出色的外交家,传檄千里,连下三十余城。光此一点,其才能便可见一斑。
    若是能够知晓这些,扶苏心中就不会有自从遇见萧何以后就没收服大boss的遗憾了。
    心中的那点遗憾只是一闪而过,扶苏并不是一个多疑之人,关于蒯彻的其余念想也就没再多虑。
    等会扶苏就要带着美娇娘回自己家了,还有一项任务扶苏必须要去一趟。这些天光顾着家事,颜执那桩子事扶苏还没动手料理。
    扶苏捏着身旁娇妻的柔荑,眼中的狠厉之色闪过,心中想着,胡亥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也实在太调皮了,先让他还还利息,不然,恐怕胡亥还不知道死字有多少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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