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接着又提审另一个指挥使。在晓以利害并出示了徐侯的证词之后,那指挥使也承认了就是这样一回事。
    冷羿接着提审的人,是石守信。
    石守信依旧搭拉着脑袋,一付听天由命的样子,再没有往日的豪情。
    冷羿道:“石将军,你先前承认,调动军队出城给你儿子走私的人是你,对吧?”
    石守信点点头。
    “你说谎!我已经查证了,调兵的其实是大皇子赵元佐!他动用了官家给的调兵军符,还有官家的秘密手谕,这才把禁军调动出城,并交由你的儿子石保吉指挥。里面根本就没有你的半点事情!你为什么要替他背黑锅?”
    石守信略微有些驼的后背更驼了,瓮声瓮气道:“冷大人,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查了,不就是需要一个人背黑锅吗,我来背就是。”
    冷羿道:“你以为你这样很仗义,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其实是上了赵元佐的一个大当!”
    石守信身子动了动,微微抬头看着他。
    冷羿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这个让你背黑锅的指令是官家的意思,对吧?所以你万念俱焚,破罐子破摔。所有的罪过都承担了下来。我告诉你,官家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全是赵元佐一个人干的!”
    石守信眼睛瞪大了,望着冷羿:“你……,你说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吗?赵元佐要对付你和我!然后独自统领禁军!他设计了这个圈套,便是引你上钩。把你整死之后,他就可以全力对付我了,我们这两个统领都死了,他就可以独自统领禁军,以便实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究竟怎么回事?”石守信的声音焦急而沉重。
    “你先告诉我,他怎么跟你说的,都说了什么,让你死心而甘愿承受株连九族的死罪,把所有的黑锅都背下来?”
    石守信想了想,终于缓缓道:“那天,他慌慌张张跑来告诉我说,我儿子石保吉因为走私军火经过西夏给辽国,已经被你抓起来了。这个是通敌罪,是谋反,那是要株连九族的。问我怎么办?我非常的震惊,也有些发慌,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元佐然后哭了起来,说这件事情已经连累到他了。说石保吉骗了他,石保吉说只是调动禁军去走私秦陇竹木到京城赚一笔钱。他们这样干已经很久了,赵元佐也知道,其中也分了不少好处。本来以前都不需要军队押运,但是最近秦陇一带出了不少强匪,而这一次的货物又非常的多。他经受不住,就擅自拿了官家给的调兵军符,调动了两个营的禁军骑兵给他,并用官家的手谕,交给石保吉指挥。结果,石保吉竟然是去西夏走私军火,要知道这样,他就不会调动禁军给他指挥了。”
    冷羿道:“他这话连小孩都不会相信,你都相信?”
    石守信叹了一口气,道:“他拿出了官家的密信,说他已经把这件事情禀报了官家,请示官家该怎么办。官家回信把他痛骂了一顿,说他是长子,是将来的太子,不能有任何的差错,这个事情只能让我来承受。反正石保吉走私军火给辽国,也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只要我全部事情应承下来,可以饶过我的家人,只杀我了石保吉二人。我想来想去,也只能这样,与其全家都死,不如就死我们两个。所以我就答应了。”
    “你亲眼看了官家的信件?”
    “看了,不然我不会相信的。”
    “他是骗你的!那肯定是模仿官家笔迹的假信!”冷羿苦笑。
    “不会吧……!”
    “不会?”冷羿冷笑,“我实话告诉你,当时我对禁军营以下将官进行重新选拔的时候,不少官员写密信给官家弹劾我擅权。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官家给我的授权。告诉官家也没有用。所以,为了避免官家北征分心,也保证选拔的顺利进行,我已经在北去的沿途所就驿站都安插了我们审刑院的人,对所有北去的信件,特别是军队给官家的密报,全部截留检查。同时,到西夏边境的所以驿站也都有我们审刑院的人。所以,他要是真的有这样一封信给官家禀报这件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其一;其二,我问你,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
    “你来我家的前三天。”
    “这就不对了,我在西夏边境截获走私军火,抓捕令郎等人之后,便马不停蹄往回赶。路途只用了十天。你再算算他的路途,他的密探就算马上知道这事情,赶在我们前面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他也马上给官家密报,官家也马上回了信。我们是直接回京城,他的人是需要先会京城,然后去北疆,再回京城,——从京城到北疆和从西夏边境到京城路途差不多,这样算下来,他们等于要多走两趟的路程。而且,他还是三天前就告诉你的。这就是说,他只用了七天时间,你算算,他来得及吗?”
    石守信顿时脸上变色,他在军队多年,对这种传信的速度自然是非常的了解的。就算用军队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在七天之内,从西夏边境赶到京城,再从京城到北疆,再从北疆回京城。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没有注意这其中时间上的这个大破绽!
    冷羿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破绽,我告诉你之后,你就知道他是真的在说谎了。”
    “什么?”
    “我去跟花蕊皇后禀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才知道,花蕊皇后刚刚收到了官家的紧急军情,说官家率领的二十万厢军已经突进到了辽国的涿州,正在往幽州进发。官家要求花蕊皇后按照既定计划,派大将悄悄的率兵前往边境易州集结,以便接应。并在官家率兵后撤,辽军追入大宋后,将来犯之敌围歼!——将军可知道,官家的紧急密旨里指定的率兵大将是谁?”
    石守信瞠目结舌,话语有些哆嗦道:“是……,是我?”
    “没错!官家指派的就是你!还有枢密副使曹彬你们两,分兵两路在易州一带集结。而且,紧急密旨里根本没有提到半句你的罪过怎么办的事情,你想,若是官家先前让你顶罪就可以只杀你和你的儿子,那怎么还会让你统领禁军去救他?”
    石守信缓缓点头,额头冷汗直流:“这个赵元佐,他……,他竟然骗我?他是我看着长大的,竟然骗我?”
    “将军,你为人太实诚,他不骗你他骗谁啊?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赵元佐跟令堂他们是一伙的,在令郎走私的事情败露之后,我抓住了令郎等人,赵元佐就使出丢卒保车的手段。假借官家的圣旨,骗了你,让你和令郎承担一切。只要你承认,通过我这边报导官家那里,你们父子走私通敌,擅自调动军队,这两个都是诛灭九族的死罪,你说官家会不会放过你们一家?”
    石守信搭拉着脑袋,他知道,自己只怕是想错了。”
    冷羿道:“赵元佐这样做,就是为了掩盖他们走私军火的事情,他们走私军火,你只怕是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还有别的阴谋!”
    “什么阴谋?”
    “你想啊!”冷羿道:“他假借父皇的名义,让你背黑锅顶罪。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冷羿有些傻眼,这石守信也太实诚了吧?只好给他点醒:“我抓住石保吉他们之前,他们曾经说过,他们走私武器并不主要是为了钱。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就只有为了权势。而他们是串通西夏和辽国这样做的。还有什么权势需要动用这两个国家的力量?”
    石守信老脸一寒,瞳孔猛地紧缩了:“你是说,他们……,他们想谋反?”
    冷羿缓缓点头:“他们通敌的目的,就是要增强敌军的力量,在战场上谋害官家!同时,赵元佐现在拥有调动军队的特权,他只怕会用以对官家不利!”
    “不会吧……”
    “不会?”冷羿苦笑,“只怕等到你相信的哪一天,就是你我的死期!”
    石守信老脸煞白:“那我该怎么办?”
    “将军不必着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说罢,冷羿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好一会。石守信连连点头。
    当天下午,听政的花蕊突然下懿旨,召集紧急宰执会议。同时,让大皇子赵元佐参加。
    赵元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参加这样高级别的会议,对于只有十五岁的他还说,还是第一次,而且非常的惊奇。
    赵元佐大摇大摆来到花蕊听政的崇政殿。进了门后,看见屋里有几个人,分别是留守宰相沈伦、枢密使楚昭辅、枢密副使曹彬、枢密副使石熙载、枢密都承旨陈从信,还有禁军统领参知政事冷羿和新任的禁军副统领杨业。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场,让赵元佐又怒又怕,他就是大将石守信!
    赵元佐皮笑肉不笑冲着石守信躬身抱拳:“石将军也来了。”
    石守信并不还礼,只是冷冷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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