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又道:“其中还有一个蹊跷之处!”
    “什么?”赵光义道。
    “刚才听德芳王爷说了微臣才知道,黄昭仪上吊的时候,身子是半吊在空中的,离地半人高,可是,德昭王爷先前却说,当时黄昭仪是踮脚系上腰带要上吊的。两者差距很大,如果他们所说都是真的,那必有蹊跷!请官家准许微臣对现场周围进行一下勘察!”
    “好!”
    冷羿弯腰在四周找寻着。这老槐树长在一条上山的小路旁,那最低的一根树枝,正好横过小路,伸展到马路外面的灌木树丛上。
    冷羿走到路边,扒开灌木察看,突然咦了一声,道:“怎么这里有一块冰?”
    赵光义和王继恩也走过去察看,果然,在灌木丛杂草堆里,躺着一块很大的冰块。
    冷羿道:“这四周没有冰和水,而且这是向阳的一面,太阳可以照射到这里,从四周情况来看,也没有结冰的地方。那这块冰怎么到了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上方。上方正好是那横过来的树枝的分杈处!
    冷羿道:“微臣爬上树去看看情况!”
    赵光义点点头。
    冷羿笨手笨脚地爬上树,顺着树枝爬到了那分杈的地方,用手摸了摸,道:“官家!这分杈的地方是湿的!别的地方都是干的,那快冰应该是放在这上面的!”
    赵光义道:“放一块冰在那上面作什么?”
    冷羿从树上下来,躬身道:“以微臣所见,这人趁着天黑的时候,从泉水出口那里取冰回来,放在树枝分杈的地方,由于树叶遮挡,下面的人不注意是不会发现的。这样作做的目的,是要把整个树枝压了下来,这样,黄昭仪就能很方便的把腰带挂在上面,装出要自尽的样子。但是,那冰只是刚好卡在分杈的地方,太阳出来之后,照射在冰上,加上现在天气已经转暖,把冰块晒化了一点,树枝分杈的地方卡不住冰块,冰块落了下来。原本被压弯的树枝立即回弹,将脖子套进腰带圈套里的黄昭仪猛力往上一扯!这个力道非常大,而黄昭仪人又比较瘦,脖子非常的纤细,经不起这猛力一扯,于是将脖子生生扯断了,当即死去。”
    冷羿蹲在黄昭仪的身边,扶起她的头,转动了一下,果然已经头颈骨折断。冷羿道:“正常的上吊,一般不会拉断头颈部骨头的。只有在大力拉扯的情况下,才会如此。而这地上又比较平坦,没有高处可以让她站上去跳下来的。结合那块冰和树枝分杈上的水印,微臣判断,黄昭仪其实是被人谋害的。”
    赵光义缓缓点头:“那你认为是谁干的?”
    “事关皇室,微臣不敢妄自推测!”
    “朕恕你无罪!说罢!”
    “微臣领旨!”冷羿道:“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目的就是害死黄昭仪,嫁祸赵德昭。所以,设局的人,应该不是赵德昭本人。从赵德芳身上有黄昭仪的香料来看,他跟黄昭仪的关系非同一般。或许,两人串通之后,又黄昭仪编造借口把赵德昭引诱到这老槐树下,用事先设的这个机关害死了黄昭仪,嫁祸给赵德昭。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皇位!”
    “没错!一定是这样!”赵光义咬牙切齿道:“当初金匮盟约上只说了将来赵廷美要把皇位传回给先帝的直系子孙,并没有点明是赵德昭。而先帝只留下他们两个儿子,如果赵德昭死了,那将来传回皇位,自然就是他赵德芳的了!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王继恩道:“这么说,德昭王爷是被冤枉的了?”
    “错!”赵光义怒道:“他欺辱赵德昭是实实在在的,他自己也承认,只不过借口说黄昭仪勾引他而已,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不欺辱黄昭仪,黄昭仪怎么会这个样子?他是死有余辜!”
    “是是!”王继恩忙点头称是。
    冷羿低声道:“先前所说,也只是微臣的猜测。除了德芳王爷身上的香味之外,没有什么证据……”
    “这个证据就已经足够了!若不然,别人谁会设局来陷害赵德昭?不不,来揭露赵德昭?赵德昭死了,只有他赵德芳得到好处,别人还有谁能得到好处?”
    “可是,单凭这一点,要定赵德芳的罪,只怕薛居正宰相他们会不服啊。”
    赵光义阴恻恻道:“朕不会用这件事情来治他的罪的!朕只要心里有数就行了!他的罪过,将来自然会自食其果!”
    正说话间,远远听见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过了片刻,就看见薛居正、沈伦、曹彬、楚昭辅、卢多逊等大臣,还有开宝皇后、李德妃、花蕊夫人等等,急匆匆的赶来了。看见地上躺着的黄昭仪和赵德昭两具尸体,还有血淋淋的血泊,都是大吃一惊。有的就开始抽噎着哭了起来。
    “哭什么,咎由自取!有什么可哭的!”赵光义咆哮着。顿时,所有的都禁如寒蝉。
    薛居正狐疑地望着赵光义,也不敢直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望向了王继恩。
    王继恩看了一眼赵光义,开口道:“赵德昭欺骗黄昭仪来到这个里,对黄昭仪进行欺凌,黄昭仪被辱之后,羞愤之下,上吊自尽。官家带着我们闻讯赶来,质问赵德昭,他无言以对,当场自尽而亡。事情就是这样。”
    卢多逊道:“赵德昭欺辱婶母,大逆不道,当真罪应万死!黄昭仪娘娘以死护节,贞烈节操可敬可叹!”
    薛居正和曹彬等人都不言语。
    赵光义道:“传朕旨意,追封黄昭仪为修仪,赏金千两,送回母家安葬。”
    王继恩忙躬身答应,迟疑片刻,又问:“官家,那德昭王爷这边……?”
    赵光义长叹一声,道:“他到底是先帝的孩子,朕的亲侄儿,虽然犯下如此重罪,他既然已经自尽谢罪,朕也就不忍心再对他进行处罚,对外就说他暴疾而死好了。另外,赠中书令,追封魏王。”
    卢多逊又道:“官家如此仁义,赵德昭子孙必感激涕零。”
    花蕊夫人上前福礼,道:“官家,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赵光义赶紧换了一付笑脸,道:“贵妃但说无妨,朕没有不应允的。”
    “臣妾福薄,未能替先帝诞下龙子公主,实为憾事,今德昭王爷罹难,留下五个儿子,臣妾想跟过继长子赵惟正到臣妾膝下为孙,将来也老有所依。不知可否?”
    “贵妃有这样的心意,也是对德昭后世的厚爱,岂有不准之理。——开宝皇后,你意下如何?”
    毕竟开宝皇后是先帝赵匡胤的原配,赵德昭是他的孩子,花蕊要过继她长房长孙,自然要问她的意见,只要她点头了,那赵德昭的妻子的意见也就不用问了。
    开宝皇后知道她在先帝驾崩的那天,让赵德芳进皇宫承继皇位,而没有按照金匮盟约通知赵光义,这件事情赵光义始终怀恨在心。所以,开宝皇后非常的谨慎,从不乱拿主意,就怕激怒赵光义,招来杀身之祸。现在,赵德昭离奇死去,尸体就在眼前,血淋淋的非常的恐怖。她早已乱了分寸,加之赵光义都已经答应了,她如何还敢反对,忙垂泪强笑道:“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赵光义点点头,对王继恩道:“你知会大宗正司,让他们办好赵惟正过继之事,尽快把孩子送到花蕊娘娘那里。”
    花蕊又道:“臣妾一直带发修行,恐怕无暇照看孩子。而且,寺庙里也不宜孩子住。这个……”
    “这个好办!”赵光义道:“娘娘替先帝祈福,带发修行已经数年,早已功德圆满,莫不如就此还俗回宫,帮朕料理后宫,不知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嫔妃个个脸上变色。要知道,贵妃虽然尊贵之极,但是还是次皇后一等的。开宝皇后还在这里,如何就让贵妃统领六宫呢?不由都把眼光望向开宝皇后。
    赵光义斜眼看着开宝皇后,淡淡道:“皇嫂,花蕊贵妃带发修行,替先帝祈福,如今已经三年,功德圆满。皇嫂也该替先帝带发修行了吧?”
    这话更让在场众人惊呆了,官家竟然为了贵妃,逼皇后让位出家。她们却不知,原本赵光义对开宝皇后就极度不满,这次赵德昭和赵德芳都跟他的嫔妃有一腿,让他不由老羞成怒,暗忖说不定这事开宝皇后在后面撑腰,所以,一怒之下,也不顾面子,直接让开宝皇后出家。
    开宝皇后惨然一笑,福礼道:“臣妾遵旨。”
    “皇嫂出家南柯寺,那你的坤宁宫就让出来给花蕊贵妃住好了。”
    开宝皇后低眉福礼:“是!”
    “朕赐你法号无尘,如何?”
    开宝皇后身子一颤,福礼道:“臣妾多谢官家赐名。”
    无尘,言下之意便是不再牵挂凡尘俗世,一心礼佛。堂堂皇后竟然这样被撵出皇宫,一辈子青灯古佛,众位嫔妃都心生不忍,却没有一人敢说话。
    赵光义嘴角露出了微笑,对花蕊道:“贵妃娘娘,你带发修行,替先帝祈福三年,劳苦功高,朕册封你为皇后,封号德姬。”
    花蕊盈盈福礼:“臣妾多谢官家!”
    薛居正等人见赵光义竟然在赵德昭的尸体前撤掉了赵德昭嫡母开宝皇后的皇后之位,逼其出家,显然是因赵德昭而迁怒于她,也知道最深层的原因是开宝皇后当年先帝驾崩时,没有按金贵盟约让赵光义承继皇位,他怀恨在心,今天新仇旧恨一起发作,所以才不顾一切作出了这一系列决定。这涉及皇家恩怨,他们身为外臣,不敢插话。所以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赵光义又对花蕊道:“对了,既然赵惟正过继到你的膝下,这名字只怕也得改改了,改个什么名字的好?你想想。”
    花蕊沉吟片刻,道:“叫赵恒如何?”
    “好名字!就叫赵恒!”赵光义回身对王继恩道:“马上安排人把二人遗体送去治丧。同时,安排给花蕊娘娘收养嗣孙庆贺!”
    花蕊忙道:“不不!官家,赵恒生父新亡,不宜同时置办喜事的。”
    “这个无妨,先办过继,他到了你的膝下,就不是赵德昭家的人,赵德昭办丧,就不影响了。——马上派人把赵恒接来,再传大宗正司和礼物官员来,就在这小山上行过继之礼!然后咱们庆贺三天!——薛卿,你身为宰相,意下如何啊?”
    薛居正微微摇头,躬身只说了一句:“臣等领旨!”
    赵光义笑了笑:“看来你不是很赞同朕的安排,不过无妨,很多事情可以讨论,但是,朕的旨意必须执行!朕这次的安排,你们的确领旨即可!”
    薛居正又躬身一礼,没有说话。
    花蕊又道:“德昭王爷意外身亡,这金明池的事情……”
    “皇后娘娘请放心,朕会安排妥帖的。”
    花蕊低声道:“这一次,务必找一个跟官家一条心的可靠之人负责才好。”
    “对对!娘娘所言极是!”赵光义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冷羿身上,轻咳一声,朗声道:“冷爱卿上前听封!”
    冷羿忙过来,撩衣袍跪倒。
    赵光义朗声道:“朕封你为金明池总领,全面负责金明池修建工作。”
    “微臣……,微臣不敢领旨!”
    赵光义一愕:“为何?”
    “金明池修建,要动用数千万缗军费,又要调集数十万禁军参加修建,军费微臣无权调度,禁军不听微臣号令,这总领干不下去。必然辜负官家期待,故不敢领旨。”
    赵光义笑了:“说的也是,那好,朕就加封你三司副使,专门负责金明池修建,有权调动军费一千五百万缗用于工程。另外,朕再加封你为殿前副都指挥使,有权指挥除皇城值守之外的所有禁军参与修建金明池。”顿了顿,赵光义又加了一句:“违令者,六品以下准你斩立决,五品以上准你先斩后奏!至于撤职降职等处罚,皆由你决断。”
    冷羿这才磕头道:“微臣领旨谢恩!”
    虽然两个职位都是副职,但是,却掌握着实权,可以调动巨额资金和数十万的禁军。而且,还给了他当场处决和先斩后奏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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