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蹲下身,指着明远两腿之间,道:“这里,有拖拉的痕迹,大师请看!——当然,这样看不清楚,需要翻过来。”说罢,慢慢地把明远翻了个身,指着青石板地面道:“这里,有明显的拖拉的痕迹,虽然非常短,大概只有不到一根筷子长这么点距离。但是,足以说明问题了!”
    觉慧方丈疑惑地望着他,门口的和尚们看不见,没有冷羿的命令又不敢进来,只能踮脚伸着脑袋看。
    冷羿指着死者的后背:“如果是死者自己挣扎导致的磨蹭痕迹,那么,不仅只是屁股上有,背部也应该有!但是,死者背部没有,这说明死者曾经被人挪动过!双手托住死者的双腋,倒退着往后拖!——问题是,那个人拖动尸体的目的是什么?”
    觉慧方丈茫然摇头,门口的和尚们也是面面相觑。
    冷羿走到长桌子前站着,道:“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死者倒下的时候,并不是直挺挺地往后倒,而是全身发软,瘫倒在地。所以,他应该是这样蜷缩着躺在长桌子前面的。但是,如果是这个样子蜷缩着,那不太容易给人以他突然发病或者摔倒重伤死亡的印象,于是,这个人就把他尸体拖动了一下,摆成了一个仰面朝天摔倒的样子,这样,他的后脑就可以直接撞击青石板地面而头破血流而死!”
    觉慧和门口的和尚们都惊呆了,觉慧怔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一般,道:“他挪动尸体为了什么?难道……,是他谋杀了明远,然后伪装成意外?”
    冷羿缓缓点头:“当然,证明死者死于谋杀,单纯用尸体出现挪动痕迹还缺乏说明力,但是,我找到了一个更有力的证据。那就是头部的伤!”
    冷羿把尸体头部搬了起来,指着后脑的挫裂伤,道:“这个伤口,位于靠近头顶的位置,而不是后脑枕部,这说明什么?”冷羿扫了一眼明慧,又看看门口的和尚们,缓缓道:“唯一的伤口位于这个位置,如果死者是摔倒撞击头部死亡,那他单单把脑袋后仰还不够,那样撞击不到这个部位,还必须跳起来,然后斜斜地将后脑撞击,才能形成这种伤!——这可能吗?”
    和尚们都傻眼了。
    冷羿道:“这说明,死者后脑的伤,是有人从后面用钝器猛击才形成的!所以,死者应该是死于谋杀,而不是意外!”
    吊眉明净尖声道:“这个不可能!我们进去的时候,这大门和窗户的确都是紧闭的,都是从里面闩上的。我可以发誓!门窗都紧闭了,这个人是如何进去杀人并挪动尸体的?”
    冷羿道:“这个问题,也正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本县相信,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个案子应该就能破获。现在,本县还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要抓到了凶手,凶手会告诉我们他是怎么杀死明远的。”
    冷羿慢慢走到门口,看着门外的几个和尚,又接着道:“其实,这些分析过程,本县没有必要告诉你们,之所以告诉你们,只是因为,凶手就在你们中间!如果哪个人发现其中的端倪,请向我报告。咱们共同把凶手揪出来。”
    几个和尚立即相互用警惕的的眼光看着,好象身边的人就是凶手一般。
    觉慧方丈也过来,一个个把这些弟子看了一遍。道:“你们之中,是谁杀死了明远?赶紧自己认罪伏法。想不到我们阴陵寺,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当真令人齿冷!是谁?快自首吧!”
    他一连问了几遍,没有人回答。
    觉慧转身望向冷羿,见他正在活动死者的手臂和腿脚,脱了衣服察看后背。很是疑惑,便走了过去,弯腰道:“大老爷,这个,您在干什么呢?”
    冷羿已经检查完毕了,站起身,道:“本县在察看死者的被杀时间。”
    “这个也能看出来?”
    “是,”冷羿道:“根据尸僵、尸斑和尸体的体温,大致可以知道死者什么时候死亡的。从刚才的观察来看,死者应该是在黎明晨时(七点至九点)。——请问大师,这个时候,你在那里?”
    觉慧方丈吃了一惊,惶恐道:“大老爷不会是怀疑老衲杀了明远吧?”
    “寺庙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必须一个个排除!”
    觉慧方丈单掌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晨时在禅房念经。卯时老衲就起来了。一直颂经到上早课。然后他们来说出事了。”
    “有人能证明吗?”
    觉慧呆了一下,低声道:“没有。只有老衲一人,不过他们都知道,所以这个时候都不来打扰老衲的。”
    “这就是说,你不能证明你当时不在杀人现场了?”
    觉慧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这时,知客僧明空忽然道:“我可以作证,方丈大师一直都在禅房里没有出来过!”
    “哦?你证明?怎么证明?你看见了?”
    “没有!”明空道:“在发现明远师兄死了的时候,我正在后院扫雪,我看见觉慧方丈门口积雪堆积得很厚,没有任何脚印,说明觉慧方丈根本没有出来过。”
    冷羿道:“早上的风雪还是很大,这么大的风雪,你还扫院子?”
    “是,不扫不行啊!雪都要堆住房门了,人都出不来的。”
    “照你这么说,觉慧方丈的确是一直都在房子里了。他应该不是杀人凶手。”冷羿瞧了觉慧方丈一眼,转望向知客僧明空:“那你呢?一直都在扫地?”
    “是!”明空低声道:“我每天都要把整个院子扫一遍……”
    “而且还扫得不干净!”瘦子明守冷笑道,“他就知道偷懒!从来不好好扫地。”
    白胡子老和尚插话道:“就是,让他帮我老人家倒个夜壶,他也吊着个脸,好象谁欠他的似的。”
    马脸明宗对白胡子和尚道:“你那也太懒了点,你僧舍旁边就是茅房,晚上倒也罢了,白天你还在房间里拉屎拉尿的让人家倒,谁受得了你!”
    白胡子和尚道:“这可奇怪了,我帮着你说话,你反倒反过来说我?好好,我不说了!”
    冷羿冷眼瞧着他们,等他们都不说了,这才对知客僧明空道:“谁能证明你今天一直在扫院子?”
    知客僧明空愣了一下,道:“他们上早课,经过我身边,都看见了的。”
    “上早课?什么时候?”
    “每天上早课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冬季每天晨正(早上八点)”
    冷羿瞧了一眼方丈:“每天都是这样?”
    觉慧点头道:“是的。每天半个时辰,完了就吃早饭,就是早课完了之后,没有见开饭,所以才去察看,发现厨师明远已经死了。”
    “早课全寺庙的都要参加吗?”
    “是!”觉慧道:“除了知客僧明空。”
    马脸明宗道:“他给大家沏茶到水。我们都看见的。”
    “一直在吗?”
    “一直在!”瘦子明守肯定地说,“沏茶之后,他就在旁边坐着听我们诵经。随时加热水。”
    “厨师明远不用参加?”
    “不用,”觉慧方丈道,“他要装备早饭,所以早课是不用参加的。”
    冷羿望向知客僧明空,道:“今天的早课,也就是晨正到晨末(八点到九点)的时候,除了知客僧明空和厨师明远,其他人都参加了吗?”
    “都在!”觉慧肯定地说。
    冷羿点头道:“寺庙中所有的人,除了死者,在晨初到晨正这段时间都在早课,这就是说,死者不是在这短时间被杀的,死亡时间可以缩短到晨初到晨正(早上七点到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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