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徐幼珈歇了晌起来,就听小丫鬟报说“三姑娘来了。”
    春叶掀起帘子,穿着桃红色绣缠枝莲褙子的徐琇走了进来,“四妹妹整日窝在院子里,也不出去走走。”
    徐幼珈笑道:“我爱犯懒,三姐姐快坐。”
    徐琇上前拉着徐幼珈,“不坐了,走,咱们出去转转。”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跟着的春叶道:“你不用跟着了,我和你们姑娘有些话要说。”
    春叶去看徐幼珈,徐幼珈点点头。
    花园里已经没什么花了,几从菊花倒是开得正好,徐琇掐了一朵菊花,拿在手里把玩着,和徐幼珈在花园中慢慢散步,“二姐姐定了这样好的亲事,真是令人羡慕,那天在善觉寺,我也见到黄家少爷了,确实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家世人品都不错。二婶这样疼爱四妹妹,将来一定会给四妹妹挑一个如意郎君的。”
    徐琇满腹心事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和二姐姐四妹妹不同,我是庶女,也不知道母亲会给我定个什么样的人家。”
    徐幼珈道:“大伯母对三姐姐一向还好,应该会给三姐姐挑个合适的人家的。”
    “母亲确实很好。”徐琇扯掉了一片菊花的花瓣,“其实,我也不求太多,将来要是能嫁给人品好的庶子,做个正头太太,我就很满足了。最怕就是像我的姨娘那样,给人做小,要在主母手下讨生活。”
    “三姐姐定能做主母的。”前世,徐琇嫁给了大伯父的上峰做继室,那人四十多岁,样貌还算年轻,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听说婚后很是宠爱徐琇,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徐琇若是只求做正头太太,那她也算如愿了,还是个身份不低的正头太太。
    “承四妹妹吉言。”两人说着话,绕着花园一角的小湖转了一圈,此时已经转到了最靠角落的一侧,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有一间竹屋,是给偶尔走到这边的主子们歇脚用的,其实很少有人来。徐琇目光一闪,“四妹妹,我也走累了,咱们进去坐会儿吧。”
    徐幼珈上次在这湖中落了水,本能地对这湖水有畏惧,再加上徐瑛的警告,这次见徐琇带着她在湖边散步,就一直暗暗提防着,想着徐琇莫不是要推她下水,结果却是要进那个僻静的竹屋。
    徐幼珈停下脚步,“三姐姐,那竹屋好久没人来,估计也没人打扫,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徐琇皱着眉头,“可是我走不动了,脚好酸啊。那竹屋本来就是给走到这边的主子们歇脚用的,就算主子没来,下人们也应该每日打扫干净,难不成咱们偶然走到这边来,还得等着人现去打扫不成?四妹妹,咱们进去看看,若真是不够干净,那就是负责这处的婆子偷奸耍滑了,可得罚她才是。”
    徐幼珈想着徐瑛的警告,不肯迈步,她举目四望,见远处有个婆子正在朝着这边张望,她遥遥招手,徐琇没来得及拦她,那婆子一溜小跑地过来了,“四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咱们姐妹说些私密话,你叫个婆子来做什么。”徐琇有些生气,转头对那婆子道:“没你什么事,去吧。”
    那婆子讪讪地看向徐幼珈,徐幼珈笑道:“三姐姐走得脚酸,正要去那竹屋坐坐,你先进去看看,那屋里可干净?”
    婆子没有理会徐琇阴沉的面色,快步进了竹屋,“哎呦,谁在这里?这是,是表少爷!表少爷怎么在这?”
    徐幼珈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琇一眼。
    徐琇面色涨红,努力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表哥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和咱们一样,走到这里累了?”
    王继业从竹屋中出来,他躺了一个多月,脸上的红痘似乎又多了几颗,手中的折扇摇了两下,“两位表妹也过来散步,真是好巧啊。”
    徐幼珈冷冷地看了徐琇一眼,“三姐姐,十几年的姐妹情分,呵呵……这是最后一次。”十几年的姐妹情分就此了结了,若有下次,琼瑶报木桃,不仁换不义!
    徐幼珈转身就走,身后隐隐传来王继业的声音,“哎,表妹,别走啊。”徐幼珈头也不回,一路疾行。
    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谁也没有注意到竹屋旁边的大树上,隐着一张苍白冷峻的脸。长安摸了摸身上的飞刀,若按照他的脾气,月黑风高时,一刀宰了这个王继业,多么快意,主子偏不许,只吩咐他一旦王继业来了徐府,就悄悄地跟着,不让他骚扰四姑娘。长安的拇指在飞刀上轻轻摩挲着,好吧,这王继业也不过是个窝囊废,杀起来一点都不过瘾,不杀也罢。
    徐幼珈对大房的提防又加深了一层,却没有跟顾氏说起此事。过了两天,是徐府老太太的寿宴,因为不是整寿,也就没有大办,只请了亲朋好友。
    今日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大老爷请了假没有上衙,大少爷徐璟也从书院回来了,用过早膳,府里的大小主子就都到了寿安院。老太太穿了件绛红刻丝团寿花纹的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端坐在上首,大老爷打头,先上前恭贺了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又奉上自己的礼物,然后是大太太王氏和二太太顾氏,接下来就是一众孙子女。
    自家人贺过,就开始接待客人。外院是大老爷和徐璟待客,周肃之、黄有荣、王继业都来了。女眷这边有大老爷几位同僚的夫人带着女儿过来的,徐幼珈暗暗揣测,也许这些都是有和徐璟结亲的意愿吧。
    徐璟也知道今日女客中来了几位姑娘,都是和自家门当户对的,母亲王氏暗示他找个机会进内院来,到老太太跟前晃上一圈,让几位太太姑娘都相上一眼。
    徐璟和大老爷陪着客人,徐璋还小,起不到什么作用,只管趁人不注意偷喝桌上的酒。等到酒过三巡,徐璟估摸着女客那边的宴席也差不多了,他悄悄起身,离开了大花厅。
    还没走到二门处,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徐璟诧异地回头,才发现来人是春杏,她的面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
    徐璟吓了一跳,今日来了不少客人,若是让人看到自己和婢女拉拉扯扯,传出去可不好听。他飞快地朝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拉着春杏进了一旁的夹道。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有人为难你了?”徐璟揉着春杏的手,心疼地问道。
    春杏的眼睛一眨,又是一滴泪掉下来,她哽咽道:“听说,今日来了几位姑娘,和大少爷甚是门当户对的,大少爷是不是要去内院相看?”
    徐璟的手一顿,心中有些不悦。他是喜欢春杏,她削肩细腰,风流俏丽,但是她毕竟是个婢女,自己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让她做正妻的,最多给她个妾室的位子,她若是认不清现实,胡搅蛮缠妄图阻止自己娶妻……
    春杏一边哭,一边偷偷打量着徐璟的神色,见他沉下脸来,虽未发怒,却显然不高兴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大少爷在奴婢心中,就跟天上的神仙一般,奴婢只盼着也有个天仙般的女子,貌美又良善,好与大少爷般配,夫唱妇随,与大少爷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原来她并不是那等拈酸吃醋小肚鸡肠之人,徐璟的神色缓和,低声问道:“你既然是这么想的,那你哭什么,眼睛都肿了,你到底是哭了多久?”
    “奴婢,奴婢实在是害怕极了,大少爷,您救救奴婢吧。”春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徐璟急了,“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你犯了什么错,四妹妹要处置你么?她看起来温柔娇弱,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啊?你别光顾着哭,倒是说说怎么回事啊?”
    春杏哽咽道:“奴婢,这个月的葵水……没有来……”
    葵水?徐璟猛然反应过来,脸顿时白了,他一把握住春杏的手,“你,可找大夫看过了,果然是有了身孕?”
    春杏摇摇头,“奴婢不敢去找大夫,只是除了葵水没来,奴婢还恶心干呕,和奴婢以前听说的种种症状很是相符。大少爷,咱们可咱们办啊?”她本来是装作害怕的样子,结果徐璟的脸一白,她真的慌了,要是徐璟不管她,那她该怎么办呢?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徐璟紧张地盘算着,不管是他勾引了春杏,还是春杏勾引了他,他都不会有事,春杏可就难说了,可是,春杏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也喜欢她,舍不得让她遭罪,更不愿意让她被发卖了。
    “春杏,你们姑娘要是知道了咱们俩的事,你估计她会不会为难你,故意不把你的身契交出来?”
    春杏想了想,“姑娘原本很好说话的,可是自从她上次落水之后,性情就变了些,有时候我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没事,大不了我去求她,我是她的大哥,她总会给我一些面子的。就是我娘那里……”徐璟咬咬牙,“春杏,不管是谁问起来,你就咬死了说是我强迫你的,就说我那晚我喝了点酒,你过来给我送点心的时候,被我强迫了,知道吗?”
    春杏猛地抬头看着徐璟,惊讶、感激、崇拜,就像一个弱女子看着救她于苦难的大英雄。
    徐璟被她看得豪情激荡,一把抱住她说道:“别担心,有我在。今日祖母过寿,心情定然不错,晚膳后咱们过去,把你有身孕的事一说,这是祖母的第一个重孙,又是在祖母的寿辰之日,祖母肯定会主张把他留下的。”
    春杏紧紧地抱住徐璟,“奴婢听大少爷的。”
    ……
    午宴过后,女眷这边开了折子戏,大太太低声对徐瑛道:“听说有荣有些不胜酒力,在客院歇息,厨房里做了醒酒汤,你过去给他一送份吧。”徐瑛和黄有荣已经定了亲,送醒酒汤过去也合情合理,两人多接触还有助于培养感情,不至于婚后太生疏。
    徐瑛脸庞微红,点点头,带着丫鬟红玉去了。徐琇心头一动,若无其事地看了会儿戏,趁人不注意,也起身离去,到厨房要了一份醒酒汤,去了外院。
    徐幼珈听到了大太太的话,也留意到徐瑛和徐琇相继离开,想着肃表哥不知道会不会喝醉,她是不是也该给肃表哥送份醒酒汤过去?不过今日外院人多,她可不想乱走遇到什么讨厌的人,还是等着寿宴结束外院没有外人了再去好了。徐幼珈轻声吩咐春叶通知小厨房准备好醒酒汤,然后只窝在顾氏身边,看那无聊的折子戏,
    黄有荣没有大醉,只是微熏,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徐瑛来了,忙坐起身来。
    “黄少爷,厨房做了醒酒汤,我给你带来一份。”徐瑛示意红玉将食盒里的醒酒汤摆到桌上。
    黄有荣道:“多谢二姑娘。”
    两人寒暄完,竟然都沉默起来,黄有荣慢慢喝着醒酒汤,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门当户对的家世,端庄有礼的未婚妻,应该是一桩好姻缘,只是心头总有些涩涩的感觉。徐瑛是羞涩,不知如何开口和这个刚刚定亲的未婚夫说话,只偷偷打量黄有荣,见他因为喝了酒,面上带着一抹绯色,嘴唇也很红润,一本正经的脸竟然有种奇异的诱惑,心头怦怦直跳,手心冒汗,不敢再待下去,匆忙告辞了。
    徐瑛走了,黄有荣莫名松了口气,在罗汉床上靠了一会儿,心中又渐渐地烦躁起来,起身出了客院,朝着待客的大花厅而去。
    徐琇没有带丫鬟,亲自拎着个食盒,一路小心地避开有人的地方,去了青竹院。周肃之若是有了酒意,肯定会回他平日住的青竹院。
    院子里长平守着,见徐琇进来,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徐三姑娘怎么来了?”
    徐琇朝屋里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到,“我来给周解元送醒酒汤,周解元可是在屋里歇息?”
    长平笑道:“贵府的大老爷在大花厅那里待客,我们少爷上午就过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徐琇有些迟疑,生恐是周肃之已经醉了在屋里歇息,这个笑嘻嘻的小厮得了徐幼珈的好处,却故意将自己拦在门外,她抬高声音,“既然周解元还没有回来,那我就先走了,这醒酒汤就留在这里吧,等周解元回来了再用就是。”
    “徐三姑娘慢走。” 长平接过徐琇递过来的食盒,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特意提高的声音。
    徐琇慢慢朝着院外走去,到了院门口也没听到屋里有任何动静,不知道周肃之到底在不在屋里。她有些失落,特意跑到外院来,想着要是能遇到周肃之醉酒,她可以趁机套些话出来,或者两人发生些什么,不至于坏了自己的清白,却又能让周肃之负责,该有多好,没想到他却不在。
    徐琇低着头,心不在焉,出了青竹院走了几步,到了小路拐弯的地方,没想到迎面有人转了过来,两人险些撞到一起,慌忙避让,偏偏这是条小径,两边都是树木,两人惊慌之下竟然是朝着同一侧避让的,徐琇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温暖的怀抱,清淡好闻的男子气息,带着一丝淡淡的酒味,徐琇大惊之后又是窃喜,原来周肃之真的没在青竹院,没想到在院门外撞上了。她伏在这宽厚的怀抱中,眼睛悄悄睁开一缝,见小路两边都是树木,不会有人看到这边,干脆闭紧眼睛,假装被撞晕了。
    他的手抬起来,貌似不经意地从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划过,又轻触纤弱的背部,最后,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徐琇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徐三姑娘,你还好吧?”
    这不是周肃之的声音!徐琇大惊,顾不上装晕,忙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竟然是黄有荣!徐琇伸手去推他,想从他的怀里退出来,黄有荣的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刚才是不是把你撞晕了?你别急着起来,再靠一会儿吧,这里没有人能看见,放心。”
    徐琇又惊又怕,黄有荣是徐瑛刚定亲的未婚夫,嫡母满意的佳婿,要是让嫡母知道自己靠在黄有荣的怀里,不管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嫡母也绝不会绕过自己。她用力挣扎,黄有荣握着她的肩膀不肯松开,她又去推他的大手,黄有荣趁势握住了她的手,“别乱动,免得等会儿真的晕倒了。”
    徐琇的脸都白了,杏眼中泪光闪闪,轻轻一眨,晶莹的泪珠就挂在了白皙的脸上,她颤声道:“黄少爷,求你快放开我,若是让母亲知道,我就没有活路了。”
    黄有荣的浓眉皱了起来,沉声问道:“你的母亲,她可是待你不好?”她如此害怕,难道那王氏是个毒辣的?嫡母佛口蛇心,表面慈爱,暗中虐待庶出子女的比比皆是。若那王氏表里不一心狠手辣,徐瑛是王氏的亲生女儿,该不会也是表面端庄,暗地里作威作福欺负庶妹吧?
    “不不不,”徐琇连连摇头,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母亲她很好,对我很好。黄少爷,求你,快放手。”
    她竟然怕成这样,这里没有别人,她都不敢说实话。黄有荣更是坚信王氏母女心肠歹毒,他不忍为难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松开她的手,“莫要哭了,放心,没人看到。”
    徐琇一得自由,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提着裙角飞奔离去了。
    黄有荣呆呆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那惊慌失措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他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他暗暗盘算着,要是将定亲的对象从徐瑛换成徐琇,有几分可能呢?
    徐琇跑出一段路,见远远有人走动,生恐被人察觉异样,忙放缓脚步,小心地整了整衣裙,用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脸,确信不会被人看出什么,才平静地走回女眷看折子戏的地方。
    徐幼珈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有些发白,眼睛眨了眨,又扭过头去看台上的折子戏,自从徐琇想要引她去王继业藏身的竹屋之后,若非必要,她是不会和徐琇说话的。
    徐琇偷偷瞄了一眼王氏,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暗暗松了口气,眼睛在女眷中转了一圈,发现徐瑛和几位来做客的姑娘都没在,她心头一跳,徐瑛刚才也是去了外院,不会看到自己了吧?
    徐琇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四妹妹,来做客的几位姑娘哪里去了?”
    在这么多客人面前,徐幼珈自然不会让外人看姐妹不和的笑话,淡淡地说道:“她们和二姐姐去花园看菊花了。”
    徐琇这才放心,看来徐瑛早就回来了,那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和黄有荣抱在一起。
    今日来做客的几位姑娘都是大老爷同僚家的女儿,徐瑛从外院送了醒酒汤回来,几位姑娘说要去花园走走,徐瑛自然作陪。现在是凉秋,花园里倒是有开得正好的菊花,几位姑娘赏玩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去,就见远远地过来一人,身穿淡黄色锦袍,手中捏着一把折扇,朝着这边过来。
    徐瑛背对着那边,没有看见。几位姑娘都有意无意地留在了原地,她们都是有可能与徐府大少爷徐璟结亲的人选,见有男子堂而皇之地进了内院花园,想当然以为是徐璟,还以为是大太太王氏故意安排,让她们相上一眼。
    姑娘们装作在赏菊谈天,暗中观察着来人,见他越走越近,面貌还算端正,就是脸上有几颗红痘,为了遮盖这红痘,似乎还敷了粉,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声打开,摇了两下,顿时一股呛人的香风袭来,有娇弱的姑娘被呛地打了个喷嚏。
    姑娘们都面色微变,悄悄退开几步,暗道,不管徐大少爷学问人品如何,光看这脸上敷的粉和身上熏的香,这门亲事就不能成。
    徐瑛这才发现有人来了,眉毛轻皱,“表哥,你怎么过来了。父亲他们都在外院,你快去吧。”
    王继业的折扇摇了几下,笑道:“不急,相逢即是有缘,表妹,这几位姑娘都是什么人,怎么不给表哥介绍一下?”他嘴里说着话,眼睛不停地在几位姑娘头上脸上身上扫来扫去,看姑娘们的首饰衣着和样貌,心里点评着哪个有钱哪个好看。
    听许瑛对来人称呼表哥,姑娘们才知道不是徐府的大少爷。又见来人目光直愣愣地在姑娘身上来回地转圈,心中都有些不悦。来的这几位姑娘是家中嫡女,父亲又是大老爷同僚,三四品的京官,家中都是有规矩的,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男子,大剌剌地闯到内院来,见了女眷不避让还专门凑到跟前来让人介绍认识。
    姑娘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避开了王继业的视线。
    徐瑛脸上挂不住,急声催促道:“表哥,这里是内院,你不该来的,快出去吧!”
    王继业只顾着打量评估眼前的姑娘们,不以为然地答道:“怎么来不得,我又不是外人,往日里不也是想来就来的吗?二门的婆子从不拦我的。”
    几位姑娘暗暗咋舌,这徐府的规矩可真是松散,外男随便进出内院,二门的婆子拦都不拦,听他的意思,还是一贯如此。姑娘们彼此交换了眼神,看向徐瑛的目光都不自觉带着些鄙夷,这徐府连男女大防都毫不在意,谁知道这表哥表妹的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徐瑛自然看出了几位姑娘目光中的鄙夷,又气又急,给丫鬟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表哥定是迷路了,你送表哥出去。几位姐姐,咱们出来了一会儿了,还是回去吧。”
    几位姑娘早就厌恶了,巴不得快点离开,闻言立即朝着女眷看戏的地方而去,王继业想要跟上,被红玉和两个婆子拼命拦住了。
    几位姑娘一回到看戏的地方,各自回到母亲身边,有嘴快的,当即就把刚才的事给说了一遍,虽然是低语,周围的人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家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看向大太太王氏和徐瑛的眼神都带着审视。王氏的脸涨得发紫,老太太也气得要死,又不得不维护徐府的面子,笑道:“那孩子经常来,和我很是亲近,我也喜欢他,专门嘱咐了下人们,就把他当我们徐府的少爷,不当外男看的。”
    众位太太都呵呵笑着,心中不以为然,口中还是恭维道:“老寿星就是慈爱,小辈们都和您亲近。”本来她们都为着要相看徐璟而来,彼此之间还有些较劲,此时都决定这门亲事还是谨慎考虑,这样没规矩的人家,女儿嫁进来也是头疼。
    太太们都暂时歇了相看的心思,姑娘们都不太高兴,大太太和老太太丢了脸,主人和客人都不自在,寿宴早早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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