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这可是杀头抄家的重罪啊。一旦事发,即便有皇帝老儿罩着,苏木也免不了要被充军三千里。
    就算苏木有题目,也不可能买给牛知事。
    不过是两千两银子而已,也就苏木几日的收入,金钱这种东西对目前的他已经毫无意义。
    况且,苏木根本就没有题目。那日之所以当着众人那么说,不过是一时急了,为了让吴老先生恢复清醒。却没想到,下来之后,同事们却当了真。
    竟唱了这么一出,要用钱来买题目。
    一瞬间,苏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算他没有卖题目,如果消息传了出去,这一群人中但凡有人中了进士,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这世界上,捕风捉影的人多了去。你中进士,别人没中,羡慕嫉妒恨,自然要同你闹上一闹。
    到时候,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结末,最大的可能是,朝廷为了平息落榜考生们心头的疑惑和愤怒的情绪,将在座众人一并带走了事。
    任何时代,不管国家体制究竟是什么,维稳乃是当政者的第一要务。明朝的维稳,说穿了,对象就是读书人。
    正要开口继续,李知事也笑着站起来:“我也请子乔算上一褂吧!”
    就走到几前,写了一张两千两的欠条。
    有他们二人领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就连段炅也将一张条子放在苏木的面前。
    然后,所有人一脸热切地看着苏木。
    苏木也没想到事情弄成现在这种样子,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一脸灌了几大杯酒,摇晃着身子站起身来,笑道:“苏木懂得什么卜卦之术,所谓业术又专精,各位同仁还真当我是诸葛亮转世,这个真不懂。”
    说着,故意一个趔趄,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用结结巴巴的声音嘟囔道:“好厉害的酒,好酒,我头好晕!”
    段炅低哼一声:“苏木,怎么,不肯给咱们这个面子?”
    苏木也不理睬,哈哈笑着:“我醉欲眠,且归去。今日这酒吃得爽利,告辞,告辞!”
    一拱手,摇晃着身体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桌表情各异的同事们。
    出了酒楼,雇了一顶轿子,坐定之后,苏木的目光转为清澈。
    他轻轻一拍大腿,叹息一声:“事情大发了!”
    看来,这事还得先同吴老先生说说。可是,同他说什么呢,难不成说这考题是假的,搞不好,老先生立即就要疯过去。
    可任由这个谣言传播下去,一个不小心就是要出事的。虽然谈不上作弊,可言官们鸡蛋里挑骨头,随便怎么都能给你按上一个罪名。
    想了片刻,苏木就打消了同吴老先生商量的心思。决定,下来之后,等大家都平静下来,再找个机会与同事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将实情告之。希望大家能够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吴老先生。
    想好主意,苏木那颗心安定了许多。
    ……
    等苏木离开,席间再没有人说话。
    众知事原本兴冲冲而来,可苏木却是坚不吐实,却叫大家兴致全无。
    如果苏木真的提前知道考题的话,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不肯透露半点风声,也可以理解。换成自己,只怕也未必肯为了银子就将题目卖出去。
    只要中了进士,以后要想赚钱还不容易。可脑袋若是掉了,有钱也没处花去。
    知事们都是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这些年有郁郁不得志,利益当头,早就孔圣人的教诲抛之脑后了。
    大家只一杯接一杯地闷头喝就,间夹这轻微的叹息声。
    一想到如果能够拿到考试题目,一旦中了进士,又是何等光景,腔子里那一团热血如烈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牛得水见大家情绪不高,他性子急,今日的聚会也是他发起的。虽然没有明说,但知事们都是精明人,如何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现在弄成这般情形,牛知事也是郁闷,良久,才低声道:“子乔今日举动,也属正常,换你我也当如此。他为人也是不错,我等也不要为难人家。功名这种东西,命里三分,不求一丈,各自随缘吧。”
    大家都默默点头,可就在这个时候,段炅却冷笑:“苏木虽然名头不小,可看他如今的潦倒状,想必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又如何提前知悉其中的关节,也许是你们想差了也不一定。”
    “不对啊,不对啊!”李知事喃喃道:“那日,苏木明明就在吴大人面前说过这事,吴大人也相信的。”
    段炅本就同苏木不对付,今日之所以过来,也不过是脑子一热。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却是一阵懊恼。
    他继续嘲讽地说道:“吴大人本就是个糊涂人,他的事能当真?考……”大约是发觉自己失言,用更低的声音道:“你们也不想想,这种东西也只有总裁和天子才能提前知道。他苏木是能写一手好诗词,可这又如何。他真有通天手段,怎么可能来通政司。换成我,早就去地方上找个生发的衙门做官了。”
    “确实是,难道是我等想差了?”众人都是一凛,仔细一推敲,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苏木凭什么能够提前晓得题目。
    而自己竟然就信了十成,真真是关心则乱,将读书人的气节都丢了。惭愧,惭愧!
    想到这里,大家都红了脸,此事若传出去。不管真假,都是一场闹剧,而他们也会变成小丑,沦为笑柄。
    这场聚会自然是不欢而散。
    见大家羞愧离开,段炅心中也是微微得意,仿佛是他将同事们从一场丑事中救回来一样。
    从酒楼里出来,上了轿子,段炅本欲回家去。
    可一想到自己以前同苏木的过节,心中却有一股浓浓的恨意涌起来,身子一震:这却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把握好了,定叫了苏木名声丧尽,被革除功名,无缘参加今年春闱也是可能的。真到那时,才真真是大快人心,出了我胸中的一口恶气啊!
    恶念顿生。
    想到这里,段炅将头伸出去,对轿夫喝道:“去城西玉渊潭外,焦芳焦侍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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