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早在穿越时就知道八股文写作乃是科举考试的重中之重,一但立志参加考试,每日都要写上三两篇作文,平日里无论行走坐卧,都手捧一卷范文集揣摩切磋。思之想之,无不是破题、承题、破题、起讲。
    只在考试前几天才突击了一下论和策问。
    对八股文这一个题材,自认为已经研究到了极至。
    今日状态一来,竟一口气将那五篇文章通通写毕。
    等到一切弄妥,抬头一看,已是第三天的中午,却是一日一夜没有睡觉。
    身体也酸了,腿也坐得麻了,可精神上却异常的亢奋。
    看到草稿上密密麻麻的字句,通读了一遍,苏木这才大吃了一惊,这五篇文章却流畅得让人一气地看了下去。
    等到看完,苏木有些茫然:这是我写的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以前写八股文的时候有个毛病,在写的时候格式和文章大意都知道,也晓得该怎么写。可一提起笔就觉得如有千斤,总觉得笔下的句子不能妥帖地表达出自己想写的意思。
    一篇八九百字的文章,写起来磕磕绊绊痛苦得无以复加,不折腾个两三个小时弄不好。
    在作这五道题的时候,依苏木的计划,当天晚上写两篇,次日在对付剩余三篇。到交卷的时候,再将写好的文章誊录上去即可。
    可这一写就收不住,却是一口气作完了,文笔还异常地流利。
    呆呆地看了半天,苏木这才想起大学时上写作课看到过的一句话:所谓写作,不过是对文字的一个熟悉过程。刚开始写的时候,因为笔力、词汇量的关系,通常会有词不达意的毛病。只要写得多了,文笔一过关,自然就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如此看来,自己已经达到了:心中怎么想,笔下就怎么写,并不能是人产生歧意,彻底通达了。
    一念至此,苏木几乎要放声大笑。
    他也明白,之所以这样,一是自己长期大量的练习所致;再则是有吴小姐每日帮自己批改作文,让他的文言文写作彻底过关的缘故。
    文字一过关,再加上通过现代人科学的学习方法,举手投足,自成文章。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苏木在文笔上的本事总算追上了一个普通秀才的层次。有了这桩本事,将来无论是做官还是在士林混迹,总归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否则,你连篇文章都写不通顺,还凭什么自称为读书人?
    至于这次乡试,即便中不了,苏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退一万步讲,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以自己现在这种学习态度和状态,还怕什么?
    当然,这次考试,就凭现在所作的卷子而言,中举他已经有了七成把握。
    考场之中,苏木自然不好手舞足蹈,可面上的笑容却再也遏制不住,只能就那么张大嘴无声地看着天空。
    昨夜月色明亮,今日果然是个大晴天,看看高悬在中天的太阳,苏木才发现第一场考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按照乡试的规矩,今日黄昏就要交这一场的卷子。如果实在做不完,考官会格外开恩给他们三支蜡烛照明。如果这三支蜡烛用光,卷子还没做完,那么就对不起了。
    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再去睡觉。
    题目没做完,现在也不是休息的时间。
    苏木就胡乱吃了点干粮,提起笔小心地抄起卷子来。
    五篇文章,以平均每篇九百字计算,合计四千五百字。即便用电脑打字,也需要将近一个小时。这里是考场,字迹必须工整,急不得。
    所以,这四千五百字足足花了他一个下午的时间。
    等到夕阳西下交卷的时候,堪堪录完。
    苏木将笔一扔,看了看手头整齐得如印刷体一样整洁的卷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一身都好象是散了架,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两天一夜没睡觉,换铁人来也经不起这种折腾。揉了揉眼睛,天也在旋,地也在转,耳朵里嗡嗡乱响。
    交了卷之后,苏木这才想起这三天自己都没正经吃过热食,都靠干粮维持。
    第二场考试的题目要明天才发下来,也就是说,自己至少还有十多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闲着无聊,再说这一场他考得也十分满意,索性就犒赏下自己。
    于是,苏木从考篮里掏出小火炉,将木炭点着了,满满地烧了一锅热水,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有将咸肉干和烙饼、米粉、盐、花椒、萝卜、白菜等物胡乱地扔进去一锅烩了。
    这样大锅菜自然谈不上厨艺,等到苏木美滋滋地喝完那杯茶,饭菜就熟了。满满盛了一碗,一吃,入口爽滑,回味无穷,将苏木这个口中淡出鸟来的吃货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
    嗅到饭菜的香味,对面考舍的那个士子鼻子不停抽动,抬头垂涎欲滴地看了苏木一眼,目光中全是悲哀。
    这人已经饿三天了,全靠喝白开水维持,一张脸白得跟死人一样,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苏木心中也有些担心,看了看自己考篮中的烙饼,忍不住想扔一张过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若是被人发现,事情就麻烦了,还是不当这个烂好人吧!
    见苏木摇头叹息,那人眼圈一红,然后就将头埋下去,继续作卷子。
    这次乡试的题目实在太多,等到交卷的时候,就丁字考棚来看,也只有区区十来人做完。
    衙役们大为不快,只得不耐烦地将一捆蜡烛发了下去。
    天一黑,满世界都是点点烛光,整个贡院笼罩在一片昏黄的灯光里。
    没有人说话,只时不时传来磨锭在砚台里转动、人手翻动考卷的声音。
    苏木倚靠在墙壁上,听到这声响,内心中一片宁静,不知不觉睡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木被一阵绞痛给惊醒了,内急得厉害。
    他忙走到考舍门口,想拍响扳叫衙役带自己去解手。
    目光落到先前吃剩的东西上,因为已经是秋天,残汤剩水上凝了一层油水,心中这才明白过来,前两日自己吃得清淡,今天突然大油大水下来,肠胃有些承受不住。
    又看了看放在考篮中的烙饼,他心中一动,就抽了几张,偷偷地藏在袖子里,这才拍板子叫衙役过来。
    衙役自在前面带路,在经过对面那考生的考舍的时候,苏木趁人不注意,将那几张饼子扔了进去。
    那秀才正在作文,猛地抬起头来,双目中全是绿光,也是不知道是感激还是饿的?
    不过,这小子总算不是那么迂腐,在看到饼子之后忙用袖子盖了。
    考场之中解手是一件麻烦事情,在明朝开国的时候,本来是每个考舍中都会放一只桶让考生自行解决。可乡试都是在大热天,九日下来,早臭得不行。碰到解手勤的,只需三五日就能将这个桶装满,到时候屎尿遍地苍蝇乱飞不要紧,爆发了瘟疫才是真正的要命。
    所以,后来考场就会专门设置茅房已供考生不时之需。
    一般来说,考场都坐不满,单办会空两间考舍,用来做厕所最好不过。
    不过,今年北直隶的考生特别多,却没有空位。
    衙役们就在墙边挖了个坑,在里面撒了石灰,让大家在这里解决。
    这地方又叫灰圈。
    苏木到地头一看,借着衙役手中灯笼的光线,却看到里面满是白色的大尾巴蛆在蠕动,头皮就麻了。
    受了这个惊吓,苏木忍不住叫了一声,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出来,肚子里好象也不痛了。
    就这么蹲在那里,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还是磕磕巴巴很不顺畅。
    衙役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位相公,你还是抓紧些,这么蹲着脚不麻吗,都快天亮了。”
    苏木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衙役:“寅时都过了。”
    苏木没想到自己这一睡就睡了这么长时间,心中一笑:难怪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啊!
    抬头看去,考场中的蜡烛次第熄灭,那三支蜡烛也燃到了尽头。
    也不知道蜡烛灭掉的考生的卷子作完没有。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如同夜宵的号叫:“我的卷子,我的卷子,我怎么看不见了!”
    一个秀才赤裸裸地跑出考舍来,尖着嗓子大哭大笑。
    却是捏着嗓子,分明就是女声。
    苏木抬头看去,这个光着身体的秀才正是自己对面那位。
    听到这声毛骨悚然的尖叫,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鬼来了,鬼来了!”
    考场里顿时炸了营,号子里跑出一堆面色惨白的秀才,叫喊着就要朝外面跑。
    衙役们大惊,提着棍子冲上去就是一阵乱打,夜色中,就有几个秀才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木被吃了这一惊,立即一泻千里,感觉是如此的酣畅淋漓。
    不一会儿,主考官、副主考等人都带着大队人马过来,好不容易才将秀才轰回考舍。
    苏木因为一直蹲在灰圈,恰好避开了这一场混乱,否则还真有可能受到牵连,吃上几棍。
    不过,在大队人马耀眼的灯笼火把中,他的光着的屁股却非常醒目,斯文扫地了。
    当然,如果苏木如果没有中举,这也就是一桩笑谈。如果中了,却是雅事,不让王猛扪虱而谈的风流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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