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看了宋国成一眼,把浇水的勺子往他手里一塞,“啥,要帮我浇水啊,好啊。”
    宋国成一脸问号,眉头微蹙,退后一步,“我找您有点事,有关辛墨浓和您家悠悠的事。”
    “啊,你说谁?”
    “辛墨浓和您家悠悠的事。”
    “辛墨浓和谁?”
    “叶悠悠,您的外孙女。”
    “哦,我的外孙女,她不是在这儿吗?咋了。”
    宋国成算是明白了,人家这是故意的,压根不想理他。
    他冷笑一声,继续后退,转头看到叶悠悠站在门口看着他,忍不住道:“我好心好意的过来,是希望给你们和辛墨浓妈妈之间做个和事佬,真是不识好人心。难道真要看着辛墨浓为了你,和她妈反目成仇,你才高兴吗?”
    “你们戏真多。”叶悠悠看着他,作了个请的手势,“戏精要是这么爱演,上这儿来,咱们有戏台子,让她演个够。”
    叶悠悠一指观星台,气得宋国成语句都不连贯了,一个劲的指着她,“好,好,……”
    “慢走不送。”叶悠悠不等他完全退出去,就关了门,幸亏宋国成缩的快,不然鼻子要被大门砸扁。
    “悠悠,这样好吗?”王桂花虽然顺了叶悠悠的心意,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宋国成是继父也就算了,另外一个,可是亲妈。老人家的想法,是觉得能谈的就谈,都是为了子女好,目的一致有什么不能谈的呢。
    “姥姥,我实话跟您说了吧。辛墨浓的亲爸早知道当妈的靠不住,临去之前偷偷塞给他一笔遗产。这个宋国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处心积虑的想要辛墨浓拿出来。还找了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想要包办婚姻,辛墨浓对他们早就死了心,我们要是正而八经拿他们当亲戚,辛墨浓才该哭呢。”
    叶悠悠觉得自己编排的理由非常不错,到时候从仓库里随便拿几根金条出来,就能将谣言坐实。到时候看看是他们哭儿子不认他们有人信,还是辛墨浓哭继父要为了钱包办婚姻有人信。
    “那也用不着……”装聋作哑吧,王桂花还是觉得不妥。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会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混帐话。”别小看这些混帐话的威力,就算明知道是混帐话,听的人也会难受好几天。这跟叶家爷奶的混帐话,又是另一码事。
    叶悠悠是绝对不会让王桂花去听这些话的,直接怼走,最省事。
    虽然他们肯定会再来,但叶悠悠也磨好了刀,到时候就试试是他们的舌头硬,还是她的刀快。
    很快,叶胜利的家里迎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自我介绍是辛墨浓的继父,姓宋,叫宋国成。
    “您看,冒昧找到您家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是没法子,我爱人身体一向不好,又被小辛气的下不来床,也只好我来当这个恶人了。”
    柳满红一脸疑惑,“咋了,小辛做了啥事,能把他妈气成这样。小辛这孩子我是知道的,又懂事,又听话,还特别孝顺长辈。那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嘴,他还能气着别人?”
    宋国成比柳满红还疑惑,说啥来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谁?辛墨浓,开玩笑呢。
    不过很快,他就记起自己的来意,继续说道:“还不是为了和您的女儿处对象的事。”
    “哟,那就更不应该了,我家闺女不是我说,谁见了不夸,长的漂亮学习又好,又聪明又勤快,嘴巴特别甜,不知道多讨人喜欢。要是这样的姑娘还不好,那这天下可真没好姑娘了。”
    宋国成心里一万个呵呵飘过,他就不该来,真的,就不该来。
    她在说什么?叶悠悠嘴甜,她可真说的出口。
    难道不应该夸别人家的孩子,贬低自己家的孩子吗?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都不讲究。
    “您家的姑娘好归好,可是她妈……”硬着头皮,该说的话,还得说。
    柳满红忽然拍了一个巴掌,“这就对了,我家姑娘这么好,她妈还有啥不满意的。”
    这就对了,对什么啊对,根本就不对啊。
    可是柳满红已经不给宋国成说话的机会了,一个人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宋国成赶紧起身告辞。
    柳满红颇有些不舍,“不再坐会儿。”
    “不,不坐了。”宋国成咬牙切齿,乡下女人果然是另一种物种,他轻敌了。
    宋国成一走,一直坐在旁边没吭声的叶胜利盯着柳满红,上上下下的打量。
    “咋了,没见过啊。”
    “嘿,你刚才真是绝了,真是第一回见。”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柳满红。
    “我是不会说话,不过总不能背都不会背吧。”柳满红不是完全不会说话,她是那种反应跟不上的人。
    叶悠悠手把手教了,而宋国成的反应几乎和叶悠悠说的一样,她要是背不出词来,她岂不是成了傻子。
    再说了,说自己闺女好话有什么难的,柳满红自己加了不少词进去,丝毫不觉得肉麻。
    “为了人家亲爹留下来的一点钱,真够豁得出去的。”叶胜利是听妻子说了,为什么辛墨浓的妈和继父,非要包办他的婚姻,就因为辛墨浓的亲爹给他留了两根金条。
    “为了钱,亲情都不要了,小的那个是她生的,难道大的那个就不是她生的,这样当妈,会遭天谴的。”柳满红说完又想到自己,她这个妈当的也不怎么样,以前的事她改变不了,以后的事,她只希望能弥补一点,就弥补一点吧。
    “别气了,打发走就行了,看他这穿衣派头,象是有点身份的。我找时间打听打听,别叫他在外头败坏咱闺女的名声。”
    “我晚上给你烧鱼。”柳满红不好意思说情啊爱的,碰到她强烈想表达的时候,就只能憋出一句,我给你做好吃的。
    叶胜利心满意足,他也就是个糙汉子,不擅长说好听的,但他知道,柳满红主动给他做好吃的,代表的就是她的爱。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柴米油盐,今天吃啥。
    “你干了什么,把我妈气成那样。”辛墨浓坐在观星台上,笑的合不拢嘴。
    宋国成果然来找了叶悠悠,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回来问叶悠悠,她却要保密,还让他等着看。
    结果这才多久,听说他妈气的直哭,说他再不回去就要死给他看。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顺着他妈的乖孩子,而他妈却还是那个在人前柔弱无助,实则任性娇纵的女人。
    “你呀,现在是有两根金条的男人了,知道吗?”叶悠悠想到这一茬儿,就觉得好笑,俯在辛墨浓身上笑了许久才起身。
    “我给你安排的人设怎么样?”
    现在不能提辛墨浓生父的事,对外总得有个说法,不然怎么解释他们母子反目。对方又这么会演,一副含辛茹苦养育儿子长大成人,儿子为了对象却要抛弃当妈的苦难形像。
    辛墨浓不屑于解释,但她却不愿意辛墨浓背上这样的黑锅被人误解。
    “喏,你的金条。”叶悠悠真的扔出两根金条,为了效果,还特意弄出两条大黄鱼。
    “是你的金条,交给你保管。”辛墨浓只看了一眼,手都没沾,就把金条推了回去,原本也不是他的。
    叶悠悠拿着金条挥舞半天,才重新塞了回去,“让他们嚣张,让他们对不起你,两根金条打得他们灰头土脸。”
    辛墨浓看到她身后的夕阳,就象渡了一层金辉到她的身上,他的小姑娘就象踏着五彩祥云而来的金甲武士,带着两根金条来拯救他。
    “谢谢你。”辛墨浓搂住叶悠悠,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所以,现在你知道谁是金主了吧。”
    “是,金主大人。”辛墨浓揉着她的头,两个人对视,笑的像一对傻子。
    叶悠悠完全不知道,有人被自己气得差点吐血,到了外头,却是捂着心口一脸柔弱道:“都怪我,只想着他大了,就把精力花在了小的身上。没想到,他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竟然非要找个乡下姑娘结婚。他这是怪我呢,怪我为了他弟弟,忽略了他。”
    “我不怪他,也不怪那个姑娘,我只怪我自己,都是我没教育好他,让他的心思偏激到了这个地步。”
    单位的同事都是一脸同情,苏金娜已经够不容易了,当年为了养活大的,不得不找了个男人一起生活。生了小的,当哥哥的却一点也不知道让着弟弟,她偏着大的,家里的男人不好想,偏着小的,又怕大的多想,只好表面偏着小的,私下却给大的补偿。
    大的一去下放好几年,从自己嘴里省下的粮食挑好的往那边寄,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还能做得了假?
    可是大的呢,却一点也不听话,这么多年不肯回来看他妈不说,为了气他妈,还非要娶个乡下姑娘。再说这工作,苏金娜说了多少回,自己的工作是要给大儿子的。可是大儿子非不识好歹,死活不肯接班。
    所以说,养儿养女都是债。幸好小儿子懂事,她还算有个安慰,不然真是两头落空。
    按理说,当婆婆的,肯定不会喜欢儿子的乡下媳妇,可是苏金娜就是这么善良,竟然让这个乡下姑娘到单位参加招工考试。
    “我不是为了别人,还不是为了我儿子,他再怎么恨我,我也是他妈。他不来亲近我,我就去亲近他,能怎么办呢?只有当妈的低头的份。”苏金娜面对同事的询问,回答的云淡风轻。
    “修到这种婆婆,真是当儿媳妇的福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知不知道惜福。”
    “知道惜福才是有鬼了,要真知道,能教嗦着她家大儿子不回家。”
    “就是,就是。”
    农家小院里,辛墨浓蹙眉道:“别答应她。”
    “我是不想答应,不过来的说客好厉害,专门趁我不在的时候过来,不仅说给我姥姥听,还让村里人也听到了。”如果她不去,辜负了未来婆婆的心意不说,又不是有更好的工作等着她,在别人眼里,岂不是成了好吃懒做还不识好歹的憨货。
    “那也不行,就说是我不让。”辛墨浓太知道他妈这个人了,最擅长让人有苦说不出,里外都得占理,得了便宜还要一副不争不争的世人高人模样。再不然就是捂着心口落泪,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欺负了她去。
    “我倒觉得,见识见识也好。”叶悠悠本来就准备找个工作打发打发时间,总不能在家呆上一年,再说不出门就没法认识人,也没法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更不会了解外头的社会变化和行情。
    结果不等她找工作,工作就找上门了。她倒无所谓,一年而已,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她巴不得找个机会好好会会苏金娜呢。
    正说着话,有人敲门进来,“辛墨浓,领导找你,对了让你带上你媳妇。”说着冲叶悠悠扮了个鬼脸,叫了声嫂子就跑。
    “知道了。”辛墨浓拉起叶悠悠,“找我就算了,找你又是什么事?”
    工厂里头最早那张车床已经被研究明白,组装好了生产线,开始试生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辛墨浓总觉得自此以后,夏老看他的时候,总是带上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
    “去了不就知道了。”叶悠悠上了车,他们住的地方,离辛墨浓工作的地方很近。外头是间工厂,除了守卫严密点,看外表并没什么不同。进入工厂,再往里走,便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是连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严密守卫的是一栋研发大楼,隐在大楼背后有一排平房,正是夏老工作的地方。
    夏老工作的地方和住的地方,都在这里,最近刚搬过来,有个做饭的大嫂,正在院子里伺弄花草。夏老就在院子里看着,不时伸手指点一下。
    “你们来了。”夏老看到他们,在院子里冲他们招手。
    辛墨浓上前推着轮椅进屋,院子里的台阶都是斜坡,一看就是后头做的,专门为了方便夏老进出。
    “你妈让她去工作?”夏老是典型的军人性子,对自己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带拐弯的。
    “夏老的意思是?”辛墨浓不由蹙紧了眉头,这意思,好像不太妙啊。
    “我得到一个消息。”夏老看了一眼辛墨浓,然后缓声说道:“钟大成生前有个战友,就在你妈单位上班。”
    辛墨浓“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去。”
    夏老摇头,这件事不仅关乎辛墨浓的生父,也关乎自己的仇人,所以他很谨慎,也难得的愿意解释几句。
    钟大成在解放前和辛墨浓的父亲一同工作过,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但绝对认得出真正的海燕长的什么样子。后头钟大成自杀,虽然不知内情,但也可以想像,必是有什么把柄被宋国成拿捏住,才不得不这么做。
    而钟大成有一个至交好友,也是钟大成的战友,解放后,没有进入原本该序列的单位,而是表示自己累了,想要脱离出来,过普通人的生活。
    “对这样立过功的同志提出来的要求,我们一般都会满足,所以销毁了他所有的档案,理论上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过去。”夏老能知道,完全是靠自己的关系网,从众人嘴里打听到相关的消息,再自己组合到一起,拼凑出来的。
    “如果钟大成会留下什么线索又或是书信,那也只能在这个人的手里。而且他会选到跟苏金娜一个单位,总不可能是巧合。”夏老说出目前知道的详情。
    而在这个时候,苏金娜正好提出让叶悠悠去他们单位工作,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个消息我不是今天才知道,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你吗?”夏老看着辛墨浓,辛墨浓还有大把的时间,而他却快没有了。仇恨并没有让他燃烧,而是让他冷静到可怕,一步一步计算出得失,才敢下棋。
    辛墨浓低了头,“怕我去了,目标太大,让宋国成怀疑。”
    夏老点头,“知道就好。”
    宋国成明知道辛墨浓进了什么地方,如果他去苏金娜的单位报告,他肯定会怀疑,到时候辛墨浓等于身后多了一个盯梢的尾巴,打听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单位又有苏金娜在,更等于多了一个探照灯,不管怎么算,他都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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