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柱向前突击,前方箭矢如雨,他低着头,护住面门,巨大的陌刀刀面遮挡在头部,只有在听到床弩破空的声音之时,他才会仆倒在地,等床弩弩箭的啸声消失,他又一次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步,向前突进。
    在他的身后,更多的陌刀手们跟了上来,这一次,他们散开了队形,不再摆成密集的整齐的队伍,看着孟柱的动作,他们竟相模枋。
    孟柱的盔甲接合部插满了羽箭,再向前数十步,蒙族箭手们强弓射出的破甲箭终于能够击穿他的盔甲,但也仅仅是破开盔甲而已,很难对孟柱造成太大的伤害。孟柱就如同一个刺猥一般,深身挂着长长短短的羽箭,胸墙就在跟前。
    有蒙族士兵勇敢地从胸墙后跳了出来,他们知道,普通的马刀很难对眼前这个浑身都包在钢铁之中的家伙造成伤害,所以每个人手中都提着铁锤,铁骨朵之类的重兵刃。这些人从胸墙之上跳了下来,嗥叫着冲向孟柱,不能让这个怪物破坏胸墙,更不能让他冲进来。
    孟柱举着的陌刀凌空下劈,一个刚刚从胸墙上跳下来的蒙军凌空被挥为两断,两截尸体啪啪地落在地上,仍在不停地扭曲,上腿,扭胯,转腰,陌刀风车般地绕身一周,惨叫之声连接不断,这些跳出来的蒙军根本无地阻挡住孟柱片刻功夫。
    孟柱加速,沉肩,轰隆一声,烟尘飞扬,胸墙被他撞塌了一段。满天烟尘之中,孟柱窜进了对手的营垒之内,陌刀起落,他狂叫着左冲右突,在他的身后,大群大群的士卒从这一段缺口冲进了大营之中。
    更多的陌刀兵冲了上来,学着孟柱的样子,涌身撞在胸墙之上,替身后的步卒们打开进攻的通道。
    看到越来越多的士兵冲进了对手之中,霍震霆脸上露出了笑容,结束了!在这种肉搏战之中,有陌刀手助阵的己方将稳稳地掌握胜局。
    “贺征!”
    “属下在!”
    “带着你的骑兵,封锁外围,不让一个蒙军能够逃走,他们在卢宁犯下的恶行,现在要给我一一偿还!”
    “是!”
    不到一平方公里的战场之上,近两万人涌挤在一起,搏命厮杀,初始还能听到震天的呐喊之声,到得后来,呐喊之声渐息,只闻兵戈交击之声,却是战事进入到白热化,双方都是杀红了眼,鲜血迸溅,残肢横飞,火光熊熊,一个又一个的大帐被点燃,化为一个火球,被四面包围的五千蒙军此时已经被压缩到了一个极为狭小的范围之内。
    似乎天公也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早上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此时已是阴云密布,狂风大作,风卷起沙土,劈头盖脸地打向所有人。刚过饷午,天气竟然暗了下来。
    霍震霆抬头看向天空,啪的一声,一点冰凉滴在脸上,“要下雨了!”他低低地自言自语道。
    “所有人,压上去!”一摧战马,霍震霆提起了他的长枪,奔向战场。
    蒙军已经被打散,在孟柱率领的陌刀手的突击之下,整个防守阵形被切成了数块,被征北军四面穿插,咬掉一块之后,立即便转向另一块,便如同一块圆圆的大饼,此时已经被咬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最圆心的那一块,当然,那里也是抵抗最为强烈的一个地方。
    林牙就在那里!他的身边汇集着大帐兵的数百精锐。被团团围困的林牙几次试图冲击包围他的敌人,去营救那些隐入困境的部属,但每一次冲击都会被挡回来,对手似乎知道他们这一批人扎手,对他们采取了围困,而一心准备着先歼灭其它部分的敌人,等到最后再来收拾他们。
    看到陌刀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林牙知道,最后的攻击马上就要到来了,而在外围,厮杀之声已是渐渐地小了起来,更远处,有骑兵在纵马追逐着侥幸突出包围的蒙军,将他们一一砍翻在原野之上。
    五千人,就这样没了。林牙闭上眼,强忍着泪水,没有流将下来。
    陌刀手,列阵。
    铁盾兵,列阵。
    长矛兵,刀盾兵,列阵。
    一队队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这最后一声战场包围得犹如天桶一般。
    长矛如林,刀锋如潮,铁盾似墙。
    霍震霆出现在陌刀手的最前排,戟指着林牙,“林牙,你输光了。投降吧!”
    林牙看着霍震霆,一言不发,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马刀。随着他的这一个动作,残余的最后几百名大帐兵同时将手中带血的马刀举起,他们已经射光了他们箭囊中的羽箭,此时,马刀已经成了他们最后的武器。
    “何苦来哉!”霍震霆摇摇头,叹口气,林牙不会投降,他心知肚明,但总得例行公事来说上一说,如果这家伙能投降,那对于征北军的政治意义可就大了,林牙是亲王,是蒙元两任皇帝都什么信任的大将,如果他投降了,对于蒙元士气的打击可谓是无以伦比。
    可惜,自己知道这一点,林牙又如何不知呢!他是情愿战死,也不会愿意成为征北军的俘虏的。
    林牙高举着马刀,咆哮着冲了上来,他冲向了征北军中最难打的陌刀手。
    这是在求死了!
    霍震霆凝立不动,孟柱的陌刀前指,一排排的陌刀手冲了上去,成排的陌刀同时举起,同时落下。
    霍震霆闭上了眼睛。
    哗啦一声,天上似乎有一个水柜被打开了底板,如同泼水一般,大雨倾盆而下。转眼之间,眼前便只有如帘的雨珠,十步之内,难见人影。
    斥喝声,打斗声,惨叫声,从雨中传来,不时会有断首残肢从雨帘之中飞出,重重地击在竖起的铁盾之上,虽然暴雨如注,但地上流动的水却是红色的。
    终于,一切归于寂静,孟柱踉踉跄跄地从雨中走出,一步一步挪到霍震霆身前,在他的身后,陌刀队士兵们疲惫地一个接着一个,一队接着一队出现在霍震霆的视野之中。
    “回禀将军,陌刀队幸不辱命,全歼残敌,阵斩敌方大将林牙!”一句话勉力说完,孟柱仰天便倒,卟嗵一声栽倒在血水之中。
    两边士兵奔出来,架起孟柱,随军医师亦冲了上来,稍一把脉,转头看向霍震霆:“将军,孟将军并不大碍,只是身上受伤多处,失血过多,再加上脱力所致,无性命之忧,休息几天,便能恢复,唯一麻烦的就是左脚上的伤势有些重。”
    听到孟柱没有性命之忧,霍震霆舒了一口气,这一战,陌刀队两千人几乎折损过半,如果再折了这员陌刀队的首领,都督那里铁定没有好脸色了。
    “扶下去好生医治,让孟将军好好地将养一段日子吧,接下来,用不着陌刀队出马了!”霍震霆策动马匹,向前方战场走去。
    最后的战斗由陌刀队来解决,场面便有些惨不忍睹,陌刀队是大越用来对付蒙骑的利器,用他们来对付步卒,的确是大材小用,最后这一批蒙军几无完尸,无不被分成了几片,遍地的内脏乱肉,被大雨浇淋的惨白一片,即便是霍震霆这种沙场老将,亦是觉得肚腹之中翻肠倒海,险些便吐了出来,而他左右,早已有士兵弯腰,大声地呕吐起来,一个个的脸色都是难看之极。
    雨慢慢地小了下来,霍震霆勒住马匹,看着在他前方不远处躺着的两片残尸,那是林牙,他被一柄陌刀从右颈之处斜着切削,从左颈到左胁,连人带甲胄,被整齐地劈成了两段,头盔滚在一边,双眼圆瞪,一张脸已是变得惨白。
    “将他好生收敛起来,尸体运回兴灵,交给都督,这是我们征北军与蒙军开战以来,阵斩的级别最高的蒙军将领,这会大大地振奋我军士气并沉重地打击蒙元的。”霍震霆翻身下马,走到了林牙面前,向他鞠了一躬,“虽然我们是敌人,但我亦然佩服你敢于赴死的勇气。”蹲下身去,伸手轻轻地将圆瞪的双眼抹上,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自己的军队。
    “将军,我们是不是马上赶赴会宁?”贺征赶上了霍震霆,问道。
    霍震霆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慌什么,让弟兄们再休整两天吧,让海因克在会宁再玩几天,我要等到他们断粮之后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当林牙在卢宁被全军歼灭的时候,海因克也终于出现在会宁城下,看到现在的会宁,海因克倒冲了一口凉气,此时的会宁,与他们离开时的会宁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城池之下,被挖出了十余米宽的壕沟,沟中插满着削尖的木桩,竹刺,原本平坦的城下,处处障碍,鹿角拒马层比迭次,极少的通道之中,铁蒺藜密密麻麻,向上的一头闪着寒光,仰望城头,一排排弩箭闪着幽幽的寒光,城头之上,旌旗招展,士兵严阵以待,显然,早已恭候他多时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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