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形式似乎在一瞬间便变成了一边倒的形式,高达原以为自己的前军尚能抵挡住敌军潮水般的攻势,但他的出击行动开始之时,所有一切都在向着他先前内心那一丝丝隐忧方向发展,并且尤有过之,他的部下不是仅仅抵挡不住,而是完完全全地被击败,对方正在追杀,不,应当说是虐杀他的部下,因为他的前军此时已经四散奔逃。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高达的心在那一瞬间坠入到了冰窖之中,与对方比起来,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军队竟然有如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一般不堪一击,在敌人迅猛凶狠的攻击之下,军纪,荣耀,自尊全都抛到了九宵云外,此时正如一个脱光了衣衫的女人一般,在敌人的屠刀面前瑟瑟发抖,连遮挡自己的羞处都顾不上了。
    巨大的耻辱感将高达淹没,对方先前与自己的僵持不下原来是在引诱自己,云昭,这个大越最为年轻的四品宣威将军,这个曾经让自己不屑一顾,认为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的幸运儿,竟然是打着要全歼自己的算盘。
    认识到这一点,让高达的怒火冲天而发,无法遏止,此时,他的前军已经完全溃散,击败了他前军的安庆步卒已汇成一股巨大的浪潮,紧追在他们的骑兵身后,滚滚杀来,此时,对于高达正确的,常规的作法应当是止损,即率领他的骑兵,他的二千预备队撤退,也可以说是逃跑,避开敌人的锋锐,然后收罗散卒,重整旗鼓,以期再战。
    但对方打算一战而定的主意让高达被怒火所控制,自己不是没有逆转的机会,只要自己能击杀云昭,那个骑着黑马,正狂飙而来的安庆边军的主将,那个大楚最为年轻的四品将军。
    杀了他!一声巨大的声音在高达心中呐喊着,只要杀了他,自己就能完成这一惊天逆转。在大楚历史之上,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而是曾经多次发生,在毕生之境之中,奋起一击,击毙对手主将,重创敌人的心理,从而绝地反击,起死回生。
    杀了他!那个声音愈来愈强烈,丢掉了广昌,丢掉了五千部属,回到兴灵,等待自己的也是过去的王大将军,现在的益州王的一把快刀,自己不可姚长坤,亦不是霍震霆,王爷不可能轻饶自己。丢掉了广昌,便使王爷在征战简述,一统益州的过程之中丢掉了一个重要的砝码。高达知道,王爷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在派出另外一支大军来控制广昌了。
    为了王爷,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杀了他!
    高达双眼血红,单手持铁枪,整个身子伏在马上,几乎贴在了马背之上,冲锋,向前,再向前!眼光之中除了那匹黑马,那身黑甲,再无他物。羽箭从他的头上嗖嗖飞过,他似无所觉,身后不断地传来惨叫声,坠马声,他恍若未闻。向前,杀了他!
    身后的覃琛,看到自家将军一骑绝尘,径直冲向对面那道黑色的闪电!
    他看到,那员黑色将领身后的骑兵们拿起了鞍旁的骑弓,看着他们搭箭上弦,看着他们松手放箭,高将军身后的骑兵纷纷坠马!
    覃琛心头一片冰凉,这是一支擅长骑射的真正骑兵!
    在与蒙军铁尼格部并肩作战的日子里,铁尼格曾嘲笑王好古的骑兵是一群骑在马上的步兵,曾让王部骑兵们不服,认为自己的骑术虽然比不上蒙军铁骑,但在大越军队之中,亦算是首屈一指了,但今天,他们终于知道了谁才是大越军队之中最为优秀的骑兵。
    奔射,这是大越骑兵们一支难以掌握的技术,覃琛知道,在王好古王爷麾下,所有的骑兵当中,能够骑射的只是少数骑兵军官而已,绝大部分的骑兵,能作到较好的掌控马匹,完成冲锋,刺杀,斩杀这些动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奔射,则要求完全用双腿控马,在疾奔的战马身上,在颠簸的行进当中,完成施射。
    对面的这支骑兵正在奔射,他们不断能完成奔射,而且准头极为吓人,每一次松弦,都有数十名己方骑兵倒下,三轮箭后,己方骑兵已倒下大半。
    覃琛的手颤抖起来,他看到在这些骑兵的身后,大部的安庆边军已经如浪潮一般滚滚而来,他想逃,但他不敢!
    杀了他!高达嘴唇蠕动,无声地念叼着。向前,冲,向前!近了,快了,来了!
    他呀的一声大叫,手中长枪前刺,上身猛力向前探出,铁枪宛如毒龙出洞,狠狠地扎向云昭的胸腹。
    云昭不知道对面将领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家伙姓高,飘扬的高字旗显示着这个家伙是对面这支军队的主将,杀了他,接下来就省事多了,这个姓高的家伙居然想来与自己单挑,倒是让云昭心中甚喜,他喜欢单挑,喜欢那种击杀对方主将的快感,虽然马一功已经在对高山族一役之后,对他再三规劝,但他仍然喜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不是他妈的君子,自己就是一马匪,在鹰嘴岩,当家的都是冲在前头,他们就是天生的锋矢,就是天生的开山斧,为自己兄弟开路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职责!
    云昭觉得自己也有为自己身后的兄弟们开路的职责。
    枪如游龙,长樱抖出碗大的花朵,锋利的枪头便掩藏在这盛开的花朵之间,很漂亮,很要命!刀若闪电,在空中带出一道残影,声未响,刃已至。
    云昭整个上半身向后仰倒,背脊贴在了乌云踏雪的马股之上,易水寒向上挥也,发出嚓的一声轻响,枪花消散,满天红樱飞起,随着风儿飘飘落下,缕缕红丝之间,一截闪着寒光的枪头翻着跟头一路向上,然后落下,叮当一声,坠在地上。
    云昭挺身,坐起,易水寒反掠而回,两人战马交错,高达头上的头盔被平平削去一截,黑色的头发随着盔顶飞起,光秃秃的头皮之上,鲜血突突冒出。
    居然躲过这一刀?云昭感觉到刀身上传来的力道,心中微有诧异,回头瞧了一眼,果然,高达挺直了身子,一手握着铁枪枪杆,一手摸着头皮,正自回头看向他,两人目光对撞,云昭裂嘴一笑,左手大拇指翘起,然后反转过来,重重地向下一捺,大叫道:“嘿,你就是我一盘下酒菜而已!”
    乌云踏雪继续向前飞奔,云昭手里的易水寒风一般挥动,再也没有回头瞧上高达一眼。
    手里的铁枪已变成了棍子,头上的剧痛让高达终于清醒了过来,逃!脑子中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字眼。
    眼前寒光闪动,有刀劈来。不假思索,高达横杆一挡,当的一声,对手纵马掠过。
    刀光,又见刀光。
    当当当当之声连响不绝,高达的战马还在前窜,眼前的刀光连绵不绝,一连串几乎响成一气的刀杆相撞的声音响起,高达手忙脚乱,对方的冲击似乎无穷无尽,每人只是劈出一刀便纵马掠过。
    终于,手里的枪杆再也吃不住这连续的劈砍,喀的一声断为两截,挥动着两截断杆,高达拼命地抵达着对手的进攻。
    眼前一空,终于,对手的骑兵全部从面前冲了过去,高达直到此时,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一段时间其实很短,也就是蹩一口气的功夫,但在高达的感觉之中,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过去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待打马离开,便发现眼前多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就这样跑到了他的跟前,没有骑马,是个步兵,全身是血,连脸上都满是血水,嘴里呸呸地吐着,吐出来的亦是鲜红的血水,这个步兵就这样站在那里,自己骑在马上,对方的脑袋居然还到了自己的腰间,好高大的一个汉子!
    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便见着那个壮汉冲他咧嘴一笑,然后便跳了起来,空中传来巨大的啸叫之声,高达下意识地两手举枪,想去招架,手刚一举起,却吃不上劲,这才想起,自己的枪杆已经断了!
    糟糕!
    这是高达的最后一个念头!
    蒋旭飞奔而来,刚好见到被杀得手忙脚乱的高达,这是个大官!他兴奋极了,他骑着马,穿着很好的盔甲,而且,他受伤了,头上,身上,到处突突地冒着鲜血。
    呀呔!蒋旭狂叫着,双脚蹬地,高高跳起,三十余斤的陌刀泰山压顶,哗拉一声,高达从头顶到腰胯,再到胯下的战马,一分为二,在战场之上无数将士的眼中,就这样一分为二地倒向两边,冲天的血水将蒋旭浇了一个透!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蒋旭嘿嘿笑着,将陌刀扛在肩上,看了一眼前方那匹黑马的影子,拔开大步,再一次拼命地追赶上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孟姚脸色变得很绿!“这个野人!”他喃喃地道。
    覃琛也看到了这一切,虽然他隔着高达还有一段距离,但一直在关注着主将的他,亲眼看到了高达被分成了平均的两片,霎那之间,只觉得胸腹之间翻江倒海,他拨转马匹,抛下了他的部属,打马拼命向着一侧逃去。(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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