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也无法,我听我娘的意思,父亲如今在兵部侍郎任上,平日里家里总是有些同僚好友带着家眷来访,我娘说,姑娘家的房间,总是要摆置得阔气些,要不然白白让人小心。”
    叶青萱听闻这话,才恍悟,敢情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当下也就不提了,反而和阿萝热络地说起年节庙会的事。
    没有父母管束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大年初一这一天,便是在家里,都隐约能听到街道上的熙熙攘攘声,还有那锣鼓叫卖声。
    小姐妹两个自然分外兴奋,先是按照计划的,拉过来嬷嬷和大丫鬟,只说今日父母不在家,又是过年,大家忙了一年,如今好生歇歇,喝酒玩牌,热闹一番,又把之前自掏腰包买来的下酒菜并干果水果等物都摆上来。
    如此大家畅玩一番,好不热闹,阿萝和叶青萱早就筹谋好的,先让小丫鬟把两位嬷嬷都灌醉了。
    等到众人喝得人五人六了,阿萝和叶青萱互相使个眼色,只推说困倦早点睡觉,回去榻上躺着,待到嬷嬷和丫鬟们又去喝酒玩牌,两个人才偷偷换上早就藏好的丫鬟衣裳从后院溜出来。
    一溜出院落,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莫过于此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初时小心翼翼,行至街上,却见街道上熙熙攘攘,才做了新衣裳买了花戴的大姑娘小媳妇,赶着骡车叫卖的乡下人,绫罗满身的富贵人家,有车马有轿子,络绎不绝,叫卖连连,时而又有鞭炮声响,杂耍卖艺,遛鸟逗猴,好生热闹。
    此时天正蓝,风乍暖,冬日的阳光颇为温煦,两个小姑娘家,都恰是不知丑滋味的年纪,不用什么脂粉,自有肌肤似玉,不用什么绫罗钗黛,绽唇笑一笑,自有女孩儿家万般风情。
    早已有所准备,自是带了足够的银两,先去街道上东看看西瞧瞧,不知道添置了多少新奇物事,连那小孩儿家玩的棒槌儿杂彩旗儿,全都尽收囊中,还要理直气壮地给自己一个理由:“这是买给叶青越的!他肯定喜欢!”
    可怜从小那只对刀剑感兴趣从来从来没有玩过这些小孩儿玩意儿的叶青越,正在一丝不苟地跟在父亲和哥哥身后准备祭祀,却忽而间打了个喷嚏,引来众人谴责的眸光。
    揉揉鼻子,他也好生委屈的。
    最后两个姑娘各自背着一个袋子,吭哧吭哧的都有些累了,阿萝无奈地撩起被细汗打湿的刘海:“阿萱,咱们要回去吗?这都背不动了。”
    叶青萱也有点气喘:“这么早就回去,那晚上还有花灯呢,咱们不看了?”
    盼了这么久才出来,就这么回去总觉得不尽兴。
    “要不然这样吧,我知道一处,那里是个茶楼,就在如意楼对面,咱们过去,要一个包厢,悠闲自在地喝喝茶,吃吃果子,看看街景,等到了晚些时候,咱们再出来看街灯,如何?”
    这自然是一拍即合,当下阿萝带着叶青萱,两个人字啊人群中挤着,吭哧吭哧地去往如意楼方向。
    怎奈这两位,都不是轻易出门的,便是出门,自然也是骑马坐轿,又有丫鬟仆从跟随,哪里自己这么背着包袱两腿走路过?
    “那个茶楼到底在哪里啊?”叶青萱忍不住问了。
    阿萝也是无奈:“就在前面吧,再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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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天茶楼上,萧敬远捏着酒盏,望着人群中那个背了偌大一个包袱,正卖力四处张望的小姑娘。
    他已经在这里看了好久了,就见她和另一个小姑娘,在人群中打着转,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来来回回地走。
    对面依然陪他一起品茶的刘昕,此时已经是荣登大昭国太子宝座,身份可不比从前了,可是那性子却是没变。
    “你说你到底在看什么?我瞧着她们是迷路了,难道你就不能从天而降,过去帮帮她们?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英雄救美!”
    萧敬远品了一口茶,望着楼下,根本不曾理会这位新上任太子殿下的话。
    刘昕不服气,叹道:“你啊,就是当光棍当太久了,根本不懂得女人心!”
    萧敬远冷瞥了他一眼。
    刘昕却是继续道:“我就和你不一样了,我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天天被女人围着打转,我自然是懂得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刘昕和萧敬远是同年,二十六岁,不过做为皇室子弟,他十六岁成亲,十七岁就已经有了长子刘冶,很快又纳妾又娶侧妃的,身边确实是珠翠环绕。
    萧敬远在听他絮叨了半响后,却是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我能不能清净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清净,不能清净,不能清净,就是不让你清净!
    ☆、第59章
    “清净?”刘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想要清净可以啊,那我马上走啊, 可是我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喝冷茶吗?你也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这可是大过年的吧?我堂堂一个太子, 偷偷地跑出来,陪着你喝冷茶, 我这是为了谁?”
    “你年纪也不小了, 二十六岁了,你看我家儿子都可以写诗了,你呢,你儿子在哪里?”
    萧敬远被刘昕说得,已经是太阳穴泛疼,他揉了揉眉心:“长话短说吧。”
    刘昕眉飞色舞,颇有些得意地望着萧敬远:“这个事儿其实很好办,你若是男人的话, 今天就赶紧跑下楼去,过去笑眯眯地对小姑娘说,阿萝啊, 你怎么背着这么大一个包?这是要去哪儿啊?哥哥帮你背吧, 来, 哥哥带你去!”
    他说完, 一摊手:“她若是答应, 这事儿就成了!”
    萧敬远听得脸都黑了:“我又不是调戏良家女子的浪荡子。”
    这话若真说出来,怎么想怎么觉得油腔滑调。
    刘昕一听,又出主意道:“你若是实在说不出, 那也好,那就下楼,装作无意碰上,好歹让人家姑娘看到你,她见了你,还能不和你搭话?到时候你就静观其变吧!”
    萧敬远再次抿了一口茶,杯中茶已凉,泛着苦涩。
    “好。”他略显艰难地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
    “哈哈,总算你开窍了!”说着,刘昕推了推他:“去吧,赶紧去,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萧敬远撩袍,僵硬地起身,准备下楼,可是就在他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却听到刘昕发出一声“咦”的声音。
    “小姑娘出事了!”接着就听到刘昕惊呼。
    萧敬远一听,忙转身从窗棂看过去,却见叶青萱背着那大包,不知道怎地踩到一块烂菜叶,险些就要摔倒。
    她这么一摔,旁边的阿萝自然是赶紧伸手去扶,于是这姐妹俩哎呦哎呦的,就要一起倒在那里!
    萧敬远皱眉,一个纵身,就打算下去。
    其实摔倒一下没什么,只是那小姑娘娇娇弱弱的,又是个没受过委屈的,说不得趴在那里哭鼻子,那就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可是就在他迈腿打算跨出窗棂一跃而下的时候,他的身形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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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萝没想到,这种事情也能发生。
    她和叶青萱,因为一个烂菜叶,就那么哎呦哎呦地险些倒在地上。
    幸好关键时候,旁边一个好心人扶住了她,她顺势也就拉住了叶青萱。
    当趔趄的身形总算稳定下来时候,她抬眼看过去,却见眼前站着一位蓝衣圆衫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浓眉大眼,肤色略黑,看着颇有些眼熟。
    阿萝仔细想了想,才记起,这个人是当朝牛将军家的次子,名牛自胜的,因为力大无穷,人称牛千钧。
    此人性情爽朗,颇为好客,身上功夫也好,后来应该是跟着牛将军去沙场之上,立了功,被封了个将军,在朝中也是响当当的分量。
    这牛千钧是个直爽性子,也没什么心机的,原本不过是见两个姑娘险些摔倒,上前扶住罢了,谁知道待站稳了,定睛一看,顿时看呆在那里了。
    眼前小姑娘,虽说青布衣衫,极为寻常,看着像个寻常百姓家女儿,可是姿容清雅,媚而不妖,水灵灵地仿佛夏天后院刚出水的荷花,嫩得简直是冒水。
    若是一般人,可能看了颜色好的姑娘,便是再痴,好歹也知道掩饰下,躲躲藏藏偷偷看嘛,可是这位牛千钧,却是根本没那心眼,也不屑那心眼,他看着好看,就忍不住一直看,不眨眼的看。
    到了最后,别说是阿萝被看得有些受不了了,就是旁边的叶青萱都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声道;“这位公子,刚才实在是谢谢了,若不是公子,怕是我们姐妹必要摔了!”
    牛千钧经过这一提醒,总算醒悟过来,他“唔”了一下后,顿时脸红耳赤:“没事,没事,不用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阿萝上辈子见这个人时,自己已经嫁人了,且是萧家宴请宾客时,是以并不曾经历过这般场面,更没想到,牛千钧看起来人简直看得人嗓子冒烟。
    “刚才多亏了公子,敢问公子贵姓?”
    她其实是有意结交的,想着这位以后地位不凡,多认识个人,总是多条路走。
    “在下姓牛,名牛自胜,外号人称牛千钧,姑娘叫我千钧即可。”牛千钧很老实地把大名小名都奉上来。
    阿萝听得,不免噗嗤一笑,她当然看出这位牛千钧对自己仿佛有些意思。
    其实想想,自己对将来夫婿也没什么好挑的,太美的,太有才的,家世太好的,也未必靠得住。
    牛千钧家世说好不好,外貌嘛,除了黑点,也是周正,关键是人没什么大心眼,性情好,看上去也是个疼媳妇的。
    若是自己以后能干脆嫁此人,未尝不是个适合的选择。
    她便笑着道:“原来是牛公子啊,小女子姓罗,名青叶,再次拜谢公子刚刚出手相助之恩。”
    叶青萱听得顿时瞪大眼睛,想着姐姐怎么转眼改姓了,后来一想才知道,叶青萝,倒过来就是罗青叶。
    “原来是罗姑娘,幸会,幸会!”牛千钧抱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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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的一对小姐妹既然被英雄救美了,并且郎有情妾有意的,难免彼此热络一番,可是这个情景看在上面的刘昕和萧敬远眼中,自是颇有些不舒坦。
    “哎!”刘昕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好好的一个机会,平白被别人截了胡!这哪里来的黑小子啊!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是牛将军家的三公子吧,牛千钧。”萧敬远耳力好,记性也好,早已经暗暗地把那个碍眼的黑小子记在心里。
    “原来是牛家的儿子,不行,我回头和他谈谈,问问他怎么管教的儿子,竟然没事让儿子跑街上调戏良家妇女!”
    “罢了,静观其变吧。”说着,萧敬远仿佛淡定自若地重新坐下,可是嘴上说得轻松,其实那双眼睛,自然是从来没有离开过楼下那一抹倩影。
    刘昕有些急,不过看看萧敬远这般,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干着急。按说他也是堂堂太子,以后要当皇帝的人,在这里替别人急什么?于是他也只好按捺下来。
    少顷,却见阿萝和那牛千钧说了一会子话,便各自告辞,牛千钧还指向这边方向,之后阿萝和牛千钧告别。
    牛千钧离开,阿萝和妹妹手拉着手,过来了这边茶楼。
    刘昕见此情景,一皱眉,当下召了属下,如此这般小声吩咐一番。
    面对萧敬远质疑的目光,他呵呵笑了下:“没事,我就随口吩咐吩咐,布布局。”
    而就在这位太子爷的吩咐布局下,可怜的阿萝和叶青萱进了茶楼,来到了柜台前,却被告知没有包厢了。
    “实在是不凑巧,今日客人多,已经没包厢了。”
    “这……”两个人都是两眼一抹瞎,不知道这茶楼的包厢大过年的还如此供不应求。
    面对两位姑娘失望的样子,掌柜和气地开口商量了:“我们这边还有一个包厢,是之前一位爷订下了,如今怕是不来了。要不然两位姑娘先在那包厢将就下?”
    “如果人家订了包厢的来了,我们怎么办?”叶青萱不明白。
    “那位爷来了,小的再去和那位爷商量?”
    听完这个,姐妹两个面面相觑,点头:“好,就这么办吧。”
    于是待到这两姐妹在那包厢里落座,刘昕马上吩咐身边侍者,将旁边的琉璃窗拉下来。
    原来这包厢之间有一个隔板,是镂空木纹再加按了名贵的琉璃,那琉璃却是可以任意上下拉动,只要这琉璃拉下,两个包厢间便有约莫三尺长的窗子是镂空窗,彼此也能看到旁边的动静。
    这原本其实是供那些达官贵人前来喝茶时,其所带随从便跟在另一个包厢里,留下一块活动的琉璃窗,既有了私密,又可以随时传唤旁边的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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