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带着六个亲兵走在李国助的小小王国中,两侧都是日式的木质房屋,也夹杂着一些草屋。李国助临时离开去为他筹措铜料,好几天都没回来,陈新把这个小岛转了个遍,带着几个亲兵在偏僻处练习鼓号,他的军队在增加,原来那样靠嘴喊已经不合适,迟早要用到旗帜和鼓号,所以出海也不忘此事。
    海狗子第一次出国,好奇的看着那些木头房子一些穿和服的日本男女,李国助这小镇五脏俱全,特别是商铺、酒肆较多,港中今日只有三艘船,除陈新的那两艘外,还有一艘李国助的,因为陈新这两艘船的到来,小镇也热闹起来。
    陈新前方十几步外,几名水手嘻嘻哈哈的从一个暗门子中走出来,后面一个老鸨刚把他们送出来,又站在门口等生意,看到陈新等人过来,那老鸨又上来热情的招呼。
    陈新的军律中倒没有不准嫖妓,战兵每月有三天休息,好些光棍的战兵便去威海喝酒玩乐,陈新也并不禁止,但墩堡内他绝不允许存在暗门子这东西。
    陈新看看身后亲兵,几人虽然军容比水手好很多,但眼睛都往那边瞟过去,这些年轻士兵每日枯燥训练,很少有放松的机会,陈新打算回去后给士兵开展一些球类活动,好让他们发**力。
    陈新对几名望着老鸨的亲兵笑笑道:“想去就去,这里很安全,不用陪着我,我随处转转便是。”
    聂洪等人犹豫一下,随即就眉花眼笑的跑进去了,只有周世发和海狗子没动。
    陈新略觉奇怪的看着他俩问道:“你们两个为何不去?”
    周世发拱手道:“大人身边岂能没有随从,这类地方也无甚可去。”周世发算半个地痞,又当过家丁,该挣表现的时候还是看得很准,那聂洪就头脑简单很多。
    陈新知道周世发是刻意如此,不过也能看出周世发思虑更周全些,他点点头,又问海狗子道:“你呢?”
    海狗子仰着脸看着陈新,一脸的傻笑,“我怕。”
    陈新扬起手一拍他脑袋,“傻小子,你杀人都不怕,你怕这事?”
    海狗子摸着头退开一步,笑道:“我没做过,不敢去。”
    陈新笑骂道:“你不知道学学张大会,他可是啥都不怕,那些士兵都敢去,你教官倒不敢了。”
    海狗子还是那样笑着,陈新摇摇头,带着这两人继续行走,李国助走的时候太急,也没给陈新和宋闻贤安排陪寝的侍女,宋闻贤对此还颇有微词。
    这样一路走过去,小镇很快走完,陈新从另一头出去后正好看到一艘日本船样式的帆船进入私港,便是那日带李国助离开的那艘,看吃水还还是载了不少货。
    “有戏!”陈新一拍手,带两人往港口走去,当日李国助虽答应筹措,但并没说死,现在看吃水较深,看来是找到铜料了。
    走过一段再看时,李国助那船背后还有一艘小些的船,船身上还有几个破洞,显然是曾经有过战斗,陈新不由有些担心李国助,这人是他现在最重要的贸易伙伴,若是此人死掉,自己海贸和铜钱都做不成,连一百兵都养不起。
    快步赶到码头的时候,看到李国助在船头站着,陈新才松一口气,他此时才发现李国助如此重要,也说明他的经济支柱太过单一。
    李国助倒是表情从容的下了船,见到陈新在码头等候,过来笑道:“陈兄莫非真是神算子,知道在下此时回来?”
    “李兄说笑,我只是见后面那船上有损坏,以为曾有搏杀,是以担心李兄安危而已。”
    李国助跟陈新一起转头去看那船,也是日本式的混合船型,既有硬帆也有西式软帆,正在慢慢靠到旁边另外一个码头。
    看起来很像是李国助打劫,干了一票,陈新并不打算问这事,李国助自己却开口了,他对陈新道:“陈兄可知此船是谁的?”
    陈新看着李国助得意的表情,能让他如此高兴的还能有谁,“郑一官?”
    李国助嘿嘿一笑,“正是,这船就是我先考留在北港的船之一,我远远便一眼认出,顺手就拦下它来。”
    原来是仇人相见,陈新看看那小船的吃水不深,可能是从日本返程的,他问李国助道:“那船上装的是甚。”
    李国助哼了一声,随即脸上显出得意的表情道:“全是兵器硫磺,连火炮也有几门。”
    陈新不想买日本兵器,他还是关心自己的铜料,对李国助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就算一船黄金,也不如李公子的安危要紧。”
    李国助笑笑说道:“谢过陈兄关心,他既敢到长崎来,我岂能放过。对了,陈兄的铜料总算寻到一些,幸不辱命。”
    陈新一脸惊喜的问:“李公子寻到多少?”
    “十万斤,这就是在下能找到最多的。”
    陈新基本满意,至少比两万好,连忙对李国助道了谢。
    李国助叹气道:“幕府现今也在大量造铜钱,这铜料只会越来越紧,不过既然陈兄要,我便厚颜多去求求人,平日也多给你留一些,等陈兄来的时候就不至于象此次般棘手。”
    陈新正要说话,旁边停靠的那艘郑一官的船上,突然一阵叫骂,七八个被捆着手的水手从下仓上到甲板,其中还有几个日本人模样的,几名李国助的手下在驱赶着他们。看到这些人,李国助的脸色变得冷冷的。
    陈新看着他们的阴阳头,突然心中一动,对李国助道:“李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李国助冷笑道:“问过话都杀了。”
    “李公子,兄弟帮你动手如何?不过人头就归我了。”
    “陈兄真是个生意人,连杀人都要拿个人头走,这些水手的人头有何用?”
    “李公子,他们不是水手,是去文登打家劫舍的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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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子墩的麦田中,一片绿油油的麦苗,远处的松顶山和雕窝山也已经一片翠绿,空气中带着丝丝泥土的气息。
    刘民有指挥着一群农户,他们四人一组抬着石块来到一处正在打井的地方。刘民有甩一把手上的汗水,把石头放在空地上,徐元华也抬着一块石头跟在后面。
    刘民有搽过汗之后,看看周围荒地上散布的灌井,都是按文显明看来的方法,以一百亩为为一方,四角和中间各打一口井,每口井用桔橰提水,一天可以浇灌二十亩。有些正在打的地方还有些人围着。
    现在墩堡的人手充足,开春后过来的流民有一百多户,农户总人数有了两百多。因为文显明的榜样,人人想着象他一样转正拿工资,都把自己懂的法子拿出来,其中有一个会打井的人,刘民有便让这人带着其他人做,也就没费银子请人,刘民有看他确有技能,也把他转为了管理人员。
    今年开春后一直未下雨,刘民有看看低沉的天空,这么多的云怎么不下雨,他不得其解,他人手和银子都够,倒是能打井,那边麻子墩的人就没有那么舒坦了,钦村河的水一直不多,水渠的水他们也不敢动,那些墩民就每日肩挑背扛。
    麻子墩的军户大多都是杨云浓、王元正和曾千户的佃户,河边的熟田都被这几个人占光了,因为离水源近些,那几位大人也从未想过要打灌井或者修水车提水。
    刘民有想起这提水就郁闷,他原本设计了一个阿基米德螺旋,他记得这个东西可以提水,谁知一做起来才发现没那么简单,螺旋状的叶片就很不好做,每个螺旋之间又不能隔太远,木螺旋与外面的圆形木壳还必须契合紧密,这样才能提起两三米的高度,谭木匠做了好多次,只有一个勉强能用,刘民有迫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打算,还是捡起桔橰这种古老工具,文显明来了之后又提出了龙尾车和畜力轱辘两种提水工具,也不知那班木匠最后能不能做出来。
    前面那群工匠突然发出一阵欢叫,文显明从人群中钻出来,看到刘民有后迎过来,还没走近就大声道:“刘先生,又有一口井出水了。”
    刘民有笑呵呵的等他走进,文显明脸上满是些泥土,他连忙递过去一张帕子,文显明胡乱搽了一下,反而更花了。
    文显明放下帕子,对刘民有道:“刘先生,今日就可以把剩下的井打好。”
    刘民有表扬道:“显明辛苦,日后这屯田种植之事,你要多用些心做。堡里的人越来越多,全靠外面买粮总不是办法。”
    文显明眼睛微微一红道:“刘先生于小人有知遇之恩,小人敢不用心。”他现在带着许多农户,有工资不说,工作中也颇有成就感,对刘民有十分感激。
    “井沿井壁没做好的要赶快,石头不够就早些说,那些战兵忙着要去剿匪,他们走了搬石头的人就少多了。”
    文显明答应下来,他保证道:“三日内定然可以把全部井沿做好,以后这屯田用水就不怕天干了。”
    话刚一说完,他突然摸摸脸,仰头看天,几滴水落在脸上,他愣愣的看着刘民有道:“刘先生,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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