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金杆毛笔与他的动作、他的气息、他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配合,浑然一体,宛似一个膨胀的气球,面面俱到,任何一个点都可以攻击,却又攻击不得。
    作为商人,顾归早已养成了不动声色的性子,不过,在看到杨叶青取笔的那一瞬,脸上瞬息现出一抹诧异。
    他认得那支笔,皇族掌握全国,颁发御令,批阅奏章,叛忍生死,不在嘴上,而在笔下,杨叶青所用的笔,正是那支指点江山笔。
    皇族亦是修者,指点江山笔用纯金打造,刻录着某种高级灵纹,本身就是一件高级灵器,价值不凡。
    不过,让顾归在意却是另外一件事。
    “青晏,小王子是什么时候得到指点江山笔的?”
    顾青晏显然没有在意杨叶青的兵器,一门心思放在元真身上,漫不经心地道:“最近的事吧,以前从未见他拿出来炫耀过。”
    最近的事……
    顾归意识到这是一个信号。
    金鳞国由当代皇族杨氏门主杨养性掌控,八贤王杨养心作为杨养性的胞弟,全力协助皇兄处理国政,权势地位蒸蒸日上,是藩王中唯一一个有资格留在国都的皇族,深得陛下杨养性信任。
    但坊间传闻,八贤王权势滔天,野心勃勃,一直想要取杨养性而代之,而陛下对此也是有所察觉,双方貌合神离,暗流涌动,私底下发生过了不少冲突。
    顾归明白,传闻不可信,不过会出现这样的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真是这般,陛下将指点江山笔赐予杨叶青到底是何意?暗示八贤王,将来的大位会传予杨叶青,要八贤王不用心急,或者是明修栈道,安抚八贤王,暗度陈仓,伺机削藩?
    不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金鳞国要有大事发生。
    没有任何根据,纯粹是商人对未来的敏锐,顾归突然发现,站队的时刻到了。
    身旁的父亲在想什么,顾青晏丝毫不知,她的一对桃花眼紧紧地盯着竞技台,绝美的脸庞上满是担心的神色,虽然元真曾对她讲过他打败了黄元境的冷枯蟾,但她未曾亲眼目睹,很难想象出元真的真实实力。
    即便元真的战斗实力在杨叶青之上,可是杨叶青终究是皇族子弟,手里的灵器何其丰富,凭着灵器的加持,元真恐怕很难战胜他。
    竞技台上,元真的视线始终不离杨叶青,他已看出杨叶青手上的金笔不凡。
    “高级灵器么?”
    指点江山笔一出,竞技场上的气氛陡然沉凝下来,杨叶青注意到元真的衣衫波动了片刻,便如同加重了一般紧紧贴在身上,任自己的气息如何冲撞,都无法撼动它分毫。
    “小子,有点本事啊。”
    杨叶青扬起右边嘴角,蔑视般瞅着元真,“那你尝尝我这招。”
    他右手握着指点江山笔,在胸前横着划过。
    笔尖是用天阶凶兽棕毛狮的胡须制成,随着一笔的挥出,本见笼聚成一个尖端的须毛真的像落在纸上般弯曲下来。
    空间中并没有纸,能让指点江山笔落笔的,是笔意。
    “圣旨帖!”
    顾归脸色微惊,这是杨氏皇族的某位帝王,勤政爱民,做事必躬亲,长久伏案批阅奏章,久而久之,竟然从笔法上悟出一套功法来,由此成就一番美名。
    这套功法便被称为圣旨帖。
    使用圣旨帖者,必当天赋极高,且心存爱国之意,否则,就发挥不出圣旨帖所蕴含的谋国之志。
    从杨叶青所展露出的攻势看,他已经将圣旨帖领悟到相当高的程度,莫非此子的天赋高至如斯么?
    那道横划的笔意携裹着一股浑厚的灵气,如同一根粗壮的树干冲向元真。
    本已不再扇动的衣衫,已然抵不住招式的劲风,再次猎猎而动。
    而此时,元真的手动了。
    他灵识微动,一支翡翠玉笛凭空出现在右手中,朝着那道横划点去。
    玉笛娇脆,平常人拿在手里都担心磕磕碰碰,在它身上留下伤痕,甚至破碎受损,用这样一支玉笛,能挡住杨叶青的笔意么?
    即便顾归看出它的不凡,也很难对它报以信心。
    玉笛上灵光闪动,自然带动周围的空气形成一股向前的波动,这是玉笛的攻势。
    玉笛不住向前,攻势不住攀升,照这样的势头看,主要给玉笛足够长的距离,就能催动对抗那道横划的力量。
    虽然顾归仍不认为能够抵挡,但元真自保是没问题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元真的右臂已然伸直,玉笛已经没有前进的空间,此时的攻势完全不足以对抗杨叶青。
    顾青晏不知不觉掩上嘴巴,求助的眼睛看了看父亲。
    顾归苦笑着摇了摇,他明白女儿的心思,竞技场有竞技场的规矩,场外人不能干预。
    哪怕顾归是竞技场的主人。
    其中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顾归没有想到元真会这么快落败,如果这场战斗能持续得久一些,他就能够以平手定局,理所当然的结束战斗。
    可是元真在第一招就落败了。
    杨叶青脸上的蔑视之意更盛,身为局中人,他比顾归更加清楚元真的处境。
    他已准备收回笔,有些索然无味。
    的确,一场战斗还未开始,便结束了,任谁都会提不起兴致,哪怕他是那个胜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容易被运动的物体吸引,因此很少人留意到元真的脸。
    俊逸的脸庞上仍是淡然的神态,看不出任何失败的沮丧与颓然,相反,微微皱的眉头有着一抹沉思的味道,像思考,像试验……
    他的眼睛忽然亮起来,目光落在玉笛的顶端。
    闪烁的灵光中,现出一抹金属光泽,映照着明亮的光芒,一炳细薄的剑刃从玉笛中倏然伸出。
    本已停滞空中的玉笛仿若将剩余的生命力注入剑中,借着笛中剑的延伸继续在空间中行进。
    宛似接力一般,玉笛带动起的气势在威力达到巅峰时,准确无误的将接力棒交到笛中剑的手上,笛中剑继续带动这股气势开始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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