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为什么一直戴着个面具啊?我怎么感觉你身上怪怪地?”
    等银甲将军换下了甲胄,沐浴更衣,用过膳食,与章蓉几女一同回到独居的小院,摒弃了旁人,张丽华才终于有机会将憋在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一边说着,张丽华便猛然探出手去,向着高兴脸上抓去。
    “华儿快住手!”
    章蓉出言阻止时已经晚了,张丽华的手已到了银甲将军的面前,眼见那银色面具就要被其揭开,银甲将军口中轻叱一声,脚下连踏,身子一扭便闪开了张丽华这十分迅速又突然的一爪。
    “哼!”
    不满地嘟哝一声,张丽华却是不肯善罢甘休,口中娇叱一声,脚下步伐更显轻盈灵动,双手其上,洒出漫天爪影,重重叠叠,分毫不离那银色面具。
    银甲将军似是颇有兴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也不还击,只是一味地闪避。两人便一追一躲,眨眼间竟在这院中的空地上饶了足足三圈。
    章蓉和武顺面面相觑,颇感无奈。实难想象,曾今醉月楼中那气质高雅神秘的张丽华,嫁做人妇后竟是愈显跳脱顽皮,而年纪较小的杨丽华却是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与坚毅。
    “正事要紧,都别闹了!”
    板着脸,章蓉轻喝一声,张丽华顿时止住了脚步,但眼中却还透着不甘。虽然如今二人已是姐妹相称,但师父自幼在心中留下的威严还是让她不敢造次。
    “丽儿妹妹,是你吧?”陆晗玥却是在此时开口,清冷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银甲将军。
    闻听此言,银甲将军还未答话,张丽华已是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什么?丽妹妹?你真的不是夫君?夫君呢,你为什么要假扮她骗我们?”
    “兴哥哥就在府中。”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银色面具下,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可不正是杨丽华,她一脸歉疚地道:“四位姐姐,对不住了,小妹如此行事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姐姐们见谅!”
    张丽华蹙着蛾眉,困惑地道:“夫君就在府中?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们?”
    “此时说来话长,姐姐们随我进屋,待小妹慢慢告诉你们!”
    “好。”章蓉和陆晗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答应一声便搀着武顺一同向着杨丽华的屋子走去。
    一进屋,杨丽华便直接说道:“四位姐姐,实不相瞒,夫君如今就在府中,只是他受了重伤,至今还未醒来,所以不能前来看望我们。”
    “他受伤了?”
    四女都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杨丽华,不能接受这一事实,而身子最弱的武顺更是双腿一软,就要摔倒在地,幸亏杨丽华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顺姐姐,你有身孕难过,切忌情绪波动过大。”一边扶着武顺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杨丽华一边温和地劝慰道:“兴哥哥虽然受伤不轻,但绝无性命之忧,你别太担心了!”
    “真的吗?”武顺双目中噙着泪水,一脸凄然无助地看着杨丽华,颤声问道。
    抿了抿嘴,杨丽华笑道:“当然是真的,孙神医向皇上保证过的,兴哥哥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武顺心中顿时一松,但眼中的泪珠终究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口中喃喃道:“菩萨保佑,夫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武顺没有注意到,杨丽华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苦涩,但陆晗玥和章蓉却是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心中皆是微微一沉。
    看了四人一眼,杨丽华又沉声说道:“四位姐姐,突厥他钵可汗已到大齐边境,周军亦挥军十万,准备再次进攻我国,兴哥哥受伤的消息传扬出去,定会动摇军心,于大战不利。”
    “皇上叫我乔妆成兴哥哥的模样大张旗鼓地进城,更立兴哥哥为太子,一来是稳定民心,二来则是让百姓先入为主,即使他日谣言四起,他们也不会相信,生出乱子。”
    “原来如此!”
    四女都是聪敏之人,在王府这么久,自然不会对天下大势一无所知,杨丽华又说的如此简洁明了,他们很快便想通了此中关节,对高长恭的未雨绸缪颇为敬佩。
    武顺抹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丽儿妹妹,夫君住在哪进院子,我们可以去探望他吗?”
    杨丽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皇上严令,不准我们前去探视兴哥哥。”
    “为什么?夫君受伤了,我们正该好好照顾他才对,皇上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张丽华顿时不乐意地仰着头,大声质问道。
    “华姐姐,皇上也是顾全大局,你也不要怪他。”杨丽华轻叹道:“兴哥哥身份特殊,关系重大,而今强敌来犯,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国破家亡啊!皇上不让我们去探视兴哥哥,自是害怕我们露出破绽,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此事啊!”
    顿了顿,杨丽华又道:“四位姐姐,妹妹如今的身份就是大齐的太子高兴,你们的夫君,你们切莫记错了。为了大齐的江山,万千百姓,亦为了夫君,我们都要坚强些,一起将这出戏演好,将强敌抗拒在国门之外。”
    章蓉深吸口气,神色坚定地道:“丽儿说得对,我们一定不能让旁人看出什么,夫君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下没有战争,国泰民安,身为他的妻子,我们就应该与他一起承担所有的责任与磨难。”
    三十余年岁月的洗礼,章蓉的心智也最是成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这些年沉淀的冷静、坚强与沉稳都体现了出来。
    尽管知道事态严峻,但张丽华还是眼泪汪汪,颇是悲恸。而柔弱的武顺虽然也是泫然欲泣,却比张丽华要强上一些,许是将为人母,她的心性也发生了蜕变。
    “丽儿妹妹,皇上有说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一如他的容颜,陆晗玥的声音依旧清冷,只是章蓉却从中察觉到了一丝波动,显然,高兴重伤的事情谁又能真的当作没有发生过呢,谁又不担心,谁又不悲伤呢?只是她的性子如此,对情绪不善表达罢了。
    “皇上只说希望姐姐们都注意保重身子,不要过于担心。”顿了顿,杨丽华又道:“过些时日我可能要去朔州,抗击突厥人。”
    “啊?”
    看着章蓉几女吃惊的眼神,杨丽华轻笑道:“姐姐们不用震惊,小妹哪有率军抵御突厥的能耐,我只是去朔州鼓舞士气,抗敌的重任还在傅伏将军身上。”
    几女顿时松了口气,杨丽华没有被委任为前线元帅。几女相处虽然较为和睦,但私下未尝没有比试之心。倘若杨丽华果真担任元帅,几女却无所事事,自免不得备感失落。
    陆晗玥淡淡一笑道:“丽儿妹妹,姐姐除了一身武功,也不会其他,他日我便与你一同前往朔州,也好与你有个照应!”
    “多谢玥姐姐,小妹谢过。”杨丽华欣然应允。
    张丽华见此,忙开口道:“我也去。”
    “不行!”
    章蓉、陆晗玥、杨丽华三人同时开口,使得张丽华猛地呆愣当场,好半晌才反驳道:“为什么?”
    章蓉冷冷地道:“你会领兵打仗吗?”
    “不会。”
    “你自问武功比玥儿妹妹如何?”
    “我不如她!”
    “那你去干什么?”
    面对章蓉的质问,张丽华再次语塞,脸色不禁有些难堪起来。
    陆晗玥却是在此时开口,语气温和恳切:“华儿妹妹,你与蓉姐姐于经商一道颇有心得,当留下来为夫君打理生意,稳固后方,若是前线辎重不足,可是大大的不妙。”
    章蓉笑着颔首道:“玥儿妹妹说的对,大家分工虽不同,但都是为了夫君。”
    “好吧。”张丽华心中虽不情愿,但也只能点头答应。
    “那我呢?”
    便在这时,一个有些柔弱的声音传出,说话的却是武顺,“我该做些什么呢?”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好好留在府中,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腹中的孩子就好!”章蓉轻轻抚了抚武顺的脸颊,温柔的眼神中藏着一抹羡慕,一抹失落。
    ……
    朔州城外北方,突厥他钵可汗帅帐。
    “赵王殿下,您得到的消息属实吗?”
    他钵可汗正襟危坐,面色有些紧张地看着身前的赵王宇文招,沉声说道。
    “应该不会错。”宇文招笃定地点点头,轻笑着道:“虽然我们没有亲眼所见,齐国方面也没有传出高兴战死的消息,但以高兴所受的伤势,神仙也是难救,他不可能不死!”
    他钵可汗轻皱着眉头,缓缓说道:“如果高兴阵死了倒也是一件好事,只可惜他没有死在本汗的手中啊!”
    “高兴一死,高长恭便去了一臂,我们对付齐人要容易得多了。”宇文招深邃地一笑,接着道:“不知大王准备何时攻城,可有什么妙计吗?”
    “这朔州城坚墙厚,又有傅伏坐镇,倒是不易攻破。”他钵可汗眼神闪动,悠悠地道:“攻城器械要从贵国运至此处还需要些时日,咱们就先以骚扰为主吧!本汗会命麾下虎将叫阵,若是傅伏不堪辱骂出城迎战,我们自可打杀一番,就算不能诱傅伏出城,也能让他们军心浮躁,士气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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