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袁洪,你想干什么?还不快放寡人下来,难道你想背叛寡人,被株连九族吗?!”
    高绍仪心中惊怒交加,他剧烈地挣扎着,凶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部下,双眉倒竖,在额头上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高绍仪,收起你那王爷的做派,莫要再张狂叫嚣,如今你沦落我手,是生是死都在我一念之间!”这燕将本来心中还有些敬畏,但被高绍仪这一番狠话一激却是恶向胆边生,一把扣住高绍仪的喉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屑地道:“高绍仪,如今你还有作威作福的资格吗!”
    高绍仪喉咙被扼住,呼吸不畅,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面色涨得通红,双目更是鲜红如血,死死地盯着擒获他的燕将,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一般。
    燕将胆大妄为的举动不仅震惊了高绍仪身旁的众将,更是让身后数万燕军目瞪口呆,好半晌他们才醒过神来,却也是不知所措。
    “袁洪,你这忘恩负义的叛徒,寡人待你不薄,你安敢如此对待寡人?”高绍仪气得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抓住扣住自家喉咙的手,声音极其嘶哑地吼道:“左右,速与寡人将这叛逆拿下,寡人重重有赏!”
    所有人都看着被袁洪压在马背上的高绍仪,神色变换不停,却终究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
    “好啊,你们都反了,反了!当日信誓旦旦要与寡人共存亡,拨乱反正,光复河山,却不料尔等皆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枉寡人对你们信赖有加!”
    高绍仪怒极反笑,笑声中满是悲怆。方才还是众星捧月,威严无比,转眼间就落得个众叛亲离,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不知是自己的雄心壮志,还有尚算算年的性命。
    没有再挣扎,高绍仪遥看着邺城的方向,悲戚地长叹道:“天要亡我,如之奈何?神武皇帝陛下,孙儿不孝,终教江山社稷沦落小人之手,我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下百姓啊!”
    话音落下,高绍仪浑身骤然一僵,“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神色更是萎顿虚弱,当场便昏厥过去。
    袁洪等人闻言面露愧色,且不说高绍仪品性德行如何,对他们倒也算不错,如今却是他们背主而去,面上难免尴尬。
    燕军的变化秦琼尽收眼底,见高绍仪气怒攻心而昏厥,心中微微一喜,遂朗声说道:“不知诸位可曾考虑清楚,是战是和,还请早做决断!”
    燕军众将相视一眼,袁洪率先下得马来,诚恳地看着秦琼说道:“秦将军,我等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求皇上能饶恕,只求您高抬贵手,莫要伤害家小,我等感激不尽!”
    “袁将军放心,本将早有言在先,只要尔等弃暗投明,本将绝不会伤害他们分毫!”
    秦琼催马走上几步,这才一脸严肃地道:“诸位,用此等卑鄙手段让诸位就范,亦非是本将所愿啊!”
    顿了顿,秦琼的语气语法沉重起来,“诸位当知,他钵可汗窥伺我大齐沃土久矣,而今更是率三十万大军联合周人浩浩荡荡来犯我大齐,我等身为大齐臣民、将官,不思如何抵御外侮、守护国家,却在此同胞相残,争权夺利,如此作为可曾对得起身上这身铠甲,又可曾对得起天下百姓的期望?”
    闻言,袁洪等人俱都羞愧得垂下头去,燕军士卒亦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男儿当纵马驰骋疆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即使马革裹尸亦无悔今生!秦琼不才,希望可以与诸君尽弃前嫌,效忠吾皇,携手共进,驱逐仇寇,守护大齐!”
    袁洪心中陡然一震,沉吟片刻,猛地解下身上的兵刃扔在地上,躬身行礼,言辞恳切,语气坚定地道:“秦将军,只要皇上不嫌弃袁洪粗鄙,袁洪愿与将军共抗突厥!”
    “吾等愿效忠吾皇,共抗突厥!”燕军中的高级将官亦是有样学样,纷纷拜倒,大声说道。
    无论他们是否真心抵御突厥,但大势已去,投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秦琼之所以如此说,一来是顾及袁洪等人的颜面,二来也是希望这些人能够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起到些作用。
    “共抗突厥,守护家园!”
    将官都放弃了抵抗,普通的士卒又怎会负隅顽抗,不需要命令,五万燕军皆是丢了兵刃,跪伏在地。
    见所有燕军归降,无论是秦琼还是安土根都是暗自松了口气,尤其是后者,看向秦琼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赞叹。难怪小王爷高兴如此宠信秦琼,难怪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威名,有勇有谋,实在是难得的良将。
    自始至终,安土根都是一个看客,看着秦琼一步步让燕军军心动荡,士气跌落,最终将高绍仪逼得众叛亲离,将五万燕军降服。也许秦琼的手段并不光彩,但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将损失降至最低,却尤为难得。
    ……
    “安将军,如今中山郡战事结束,秦某也该继续启程了!”中山郡城西门,秦琼轻笑着看着昂然而立,精神矍铄的安土根道:“五万降军,还有秦某那五千兄弟就有劳将军照顾了!”
    “秦将军说哪里话,此乃老夫分内之事!”安土根摆手道:“秦将军千里迢迢救我中山郡于危难之中,城中军民皆是感激涕零,本想请将军逗留数日,好生款待,但将军既有要务在身,老夫便不留将军了,在此祝将军此行一切顺利!”
    “多谢安将军,秦某告辞!”秦琼一拱手,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马背上,大手一挥,城门前三千铁骑立时护送着一辆马车向着西南方向奔驰而去,留下一路烟尘。
    骑兵师纵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但连续三日疾驰,又经历一场大战,即便以他们的身体亦是颇感吃不消,是以秦琼才会留下五千伤疲骑兵,一来让他们能好好修整,准备不久后的大战,二来则是防止投降的燕军生事。
    ……
    西兖州,永昌郡,钱柜赌坊。
    “大!大!大!娘的,为什么是小,为什么?”
    傅杰双手紧紧握住案台边缘,因为用力太大,手背上青筋暴突,而他的双目更是死死地盯着案台上的骰盅,一瞬不瞬,看着三粒成“品”字型,静静躺在盅内的骰子,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鼻息更是粗重如牛。
    “都是我的了,哈哈!”傅杰对面的庄家得意地笑着,站起身将赌桌上的银钱悉数向着自己怀中拨去,同时抬眼看了傅杰一眼道:“傅公子,您已经欠了老夫十万两银子,不知何时能够还我?”
    “嘭!”
    便在这时,傅杰突然拍案而起,双目似欲喷火般地看着对面那獐头鼠目,身量不高的庄家,嘶声喝道:“好贼厮,敢在本公子面前出老千,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吗,也不打听打听本公子何许人也!”
    案台旁的赌徒与看客皆是一惊,那庄家手上的动作亦是为之一僵,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畏惧之色,眼中反而流露出一抹戏谑的神采。
    “傅公子,当真好大的名头,永昌郡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庄家的话似在奉承,但脸上的表情与说话的语气中却满是嘲弄,直气得傅杰面红耳赤,浑身不住颤抖起来。
    那庄家却是视若无睹,兀自说道:“傅公子,所谓愿赌服输,您若想赖账,直言便是,何必要污蔑老夫?只是想不到令尊一世英名,阁下竟是如此气量狭小之人。”
    “住口!你这小人,当真不知‘死’字怎么写的么?”傅杰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
    “傅家公子果然了得,无视王法,草菅人命,当真叫人惶恐!”那庄家冷笑连连,“诸位,傅公子欠债不还也还罢了,如今更想要动手杀人,天理何在?!”
    “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能仗势欺人?”
    “是啊,想不到傅公子竟是这样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着四周议论之声,傅杰又羞羞又,几乎气炸了非,牙关咬的“咯吱”作响,但他终究没有令家丁冲上去拿人。
    半晌,傅杰终于艰涩地开口说道,只是眼中依旧散发着森森寒意,“老头,本公子今日走得急,身上并未带足银钱,他日一并给你便是,你如此聒噪,若是再敢诋毁我傅家声名,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傅公子,老朽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庄家脸上骤然堆满了笑容,姿态甚至有些谄媚,不过他半眯着的眼睛却是精明一片。
    “哼!”傅杰却是理也不理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傅公子,请留步!”傅杰刚出了钱柜赌坊,那庄家便追了上来。
    “你还想干什么?”傅杰毫不客气地道。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冲出七八名五大三粗的家丁,面色不善地将这庄家围了起来。
    庄家却是怡然不惧,镇定自若地笑着道:“傅公子,老朽有一事相求,若是公子能助我,不但今日十万两银子的欠条可以作废,老朽亦会奉上两万两银子答谢公子!”
    “你在要挟我?”傅杰的声音顿时阴冷下来。
    “不敢,老朽只是请求您!”庄家忙摇头道:“傅公子,不知你可认识宋琬小姐?”
    傅杰双目一凝,有些急切地道:“你认识她?她在哪里?”
    “老朽恰好知道,傅公子请!”庄家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傅杰仔细地看了庄家半晌,然后一甩袍袖,淡淡地道:“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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