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宝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又是低沉了一分:“周国去岁虽然新败,但国力犹存,我朝虽胜,却是外强而中干。何况民间有言,周国之主宇文赟骄奢淫逸,昏聩无能,而高长恭父子却是骁勇善战,文武双全,他钵可汗只要不是蠢货自当明白孰轻孰重。殿下,这天下间希望高长恭父子死的人可不止您一人!”
    “你说的不错,只是突厥迟迟不来,我们又该如何行动?”高绍仪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惆怅地道:“燕地本不及南方富庶,高长恭又禁止了与我们的一切贸易往来,如今天气尚暖,田有所出,府库屯粮勉强够二十万大军支撑些时日,然而若是到了寒冬腊月,草木枯竭,地无所长,寡人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要活活饿死吗?”
    “殿下勿忧!”高宝宁摇头道:“殿下心急,他钵可汗比您更急。突厥三十万大军南下,浩浩荡荡,气势不凡,所耗钱粮更是不计其数。突厥一向不事生产,屯粮有限,而今眼见着就要入秋,他钵可汗若是再不出战,只怕就要因为粮草不济,败兴而归了!”
    “殿下稍安勿躁,依末将猜想,他钵可汗定然是想方设法迫使周国共同出兵讨伐高长恭,若是果真如此,殿下的机会不就来了?”
    闻言,高绍仪只是稍稍欣喜了片刻便又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周国与突厥联手,我大齐势必不能阻挡,若是江山社稷就此湮灭,寡人又如何能执掌大权,恢复祖宗荣耀?”
    高宝宁阴阴一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周国虽与突厥结盟,但他们双方各怀鬼胎,关系并不和睦,我们并非无机可乘。且不说周国与突厥都想吞并我国,此番因为千金公主一事,他们双方也是罅隙愈深,这却是要感谢高兴了。只要消灭了高长恭这个大敌,突厥和周国势必会因为利益而反目成仇,到时候殿下只要斡旋得当,推波助澜,自可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妙,妙,果然是妙!”高绍仪闻言脸上的忧虑顿去,眼冒精光地击节而叹道。少顷,高绍仪又道:“宝宁,依你之见,当前我们该如何做呢?”
    高宝宁神色肃然地道:“殿下,末将以为,我们当前应该做两件事。”
    “愿闻其详。”高绍仪目光灼灼地看着高宝宁,神色认真,身子挺得笔直,便是呼吸也压抑了些。
    高宝宁理了理思绪,侃侃道:“第一,我们要出兵攻打晋阳……”
    “什么!”高宝宁话还未说完,高绍仪便是大惊失色,惊呼出声:“高宝宁,你糊涂了?高长恭兵强马壮,我们如何是他的对手,如若冒然挑衅,不是正中他下怀,使他师出有名,可以挥师北进,讨伐寡人吗?”
    “殿下息怒,听末将把话说完。”高宝宁一脸平静,不疾不徐,不温不火地道:“殿下,我们知道他钵可汗意在大齐,高长恭一定也知道,这些日子他频繁地调兵遣将,整饬军备显然是为了迎接突厥劲敌。”
    “如今若想他钵可汗早日南下,未有让战争早日爆发。末将之计并非要殿下与高长恭一决雌雄,更多的只是牵制作用。若是殿下与高长恭激战不休的消息传出,突厥与周国必定闻风而动,否则一旦等高长恭掌控全局,挟大胜之势却也未必惧怕他们。”
    高绍仪顿时沉默下来,虽然高宝宁将高长恭说得威风无比,他心中有些不快,但他也知道这是事实。人贵有自知之明,尤其是事关生死,高绍仪更是不敢盲目自大。
    “那第二件事呢?”良久,高绍仪才再次开口道。
    “这第二件事才是重中之重,若是能成,殿下自当一举扭转乾坤,再不会如今日般劳神费心。”
    “哦?”见高宝宁说的如此自信,高绍仪也不由大感好奇,心中的抑郁也散去不少,“快快说来,究竟是何等妙计?”
    高宝宁饱含深意地笑道:“殿下,您麾下兵马二十万,战胜高长恭不行,但是对付一个小小的契丹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契丹?对付那些蛮夷作甚?契丹一向穷困,就算收复了契丹对寡人也无多少好处啊!”高绍仪费解地看着高宝宁道,神色间颇有些失望。
    “殿下此言差矣!”高宝宁摇头,“契丹当然不足挂齿,但身在契丹的高兴可是重中之重,更何况殿下若能将契丹骑兵收归己用,无论是用来自保还是对抗强敌,不都是一大臂助?”
    “大善!”高绍仪恍然大悟,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一脸冷酷地道:“高长恭卑劣小人,竞妄图窃取九五之位,待得寡人擒获了高兴那个贱种,倒要看他还如何耀武扬威,皇位如何做的安稳?!”
    “殿下所言极是!”高宝宁笑着附和道:“高长恭只有一子,活着的高兴在我们手中他便会投鼠忌器,高兴若是死了则一定会引起朝政动荡,高长恭也休想安稳!”
    顿了顿,高宝宁又道:“殿下,如今契丹一心要吞并库莫奚,我们正好可以与库莫奚联合,到时候两面夹击,一举将高兴留在塞外!”
    “好!”高绍仪用力一握拳,大声道:“宝宁,我们本就与库莫奚有旧,此计必能成功!此事就交给你办了,寡人在此静候佳音了!”
    高宝宁恭敬地拜倒在地,斩钉截铁地说道:“殿下放心,末将定当竭心尽力,不惜一切代价擒杀高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宝宁做事,寡人放心!”高绍仪弓身将高宝宁搀扶起来,颇为感激地道:“宝宁之忠心寡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日寡人若能成就大事,必不负君!”
    “殿下厚爱,末将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高绍仪点头,用力拍了拍高宝宁的肩膀,轻声说道:“去吧!”
    “末将告退!”高宝宁恭敬地行礼后便迈着大步离开了书房,向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嗤——”
    刚将门扉关闭,还未及回身,一道急促的破空声伴随着一道凌厉的杀气直奔后心而来,高宝宁悚然一惊,顾不上心中的惊骇,身子于间不容发间向一旁掠去,同时顺势抽出腰间的佩剑反手向着身后击去。
    “叮叮当当!”
    不过眨眼的功夫,高宝宁便与偷袭者过了十七八招,高宝宁方才将敌人疾风骤雨的一波攻势挡住,也因此而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远远跳出战圈,高宝宁横剑胸前,一脸凝重地看着面前屋子中间的黑影,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行刺本将?!”
    “嗞!”
    轻响声中,一道细小的火苗突突然撕裂了黑暗,下一刻屋中的烛火便被点燃,明亮一片,高宝宁也终于看见了偷袭者的样子。
    这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衣衫稍显老旧,衣摆上也还有些许泥渍。此人约莫四十余岁,身子不高,相貌也很是普通,但一双眼睛却是深邃无比,神光内敛,不似凡人。
    当看见这人的样子,高宝宁顿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而这人却是轻轻一笑,温和地道:“十载不见,高将军已然身居高位,武功精进,却是不知还认得故人否?”
    高宝宁吞了口唾沫才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颤声道:“恩公,是你吗?”
    青衣男子爽朗地笑道:“哈哈,如假包换,我正是云飞。”
    “你果真是恩公!”高宝宁一脸惊喜地走上前,“高宝宁见过恩公,十载不见,恩公风采依旧,实在是可喜可贺!”顿了顿,高宝宁又道:“当年若非恩公出手相救,教我武功,又何来我之今日?天可怜见,终于让我遇着了恩公,恩公此番可莫要不告而别,定要让我好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说着,高宝宁纳头便拜,“恩公,请受高宝宁一拜!”
    “高将军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青衣男子也就是云飞忙将高宝宁搀扶起来,温和地道:“当日云某也是适逢其会,举手之劳,高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高宝宁断然摇头道:“于恩公来说是小事,但您救命传功的恩德于我却如重生再造,此生不敢片刻忘怀!”说着,高宝宁便要再拜。云飞见他执着,便也就受了他这一礼。
    再次站起身来,高宝宁的心绪也恢复了平静,“恩公,我见你风尘仆仆,想来必是远道而来,不知您可曾用过完善,我这就命人准备饭食!”
    “高将军不必麻烦了!”云飞忙阻止道:“实不相瞒,云某此来却是有事相求!”
    “哦?”高宝宁眉头轻扬,讶异地问道:“恩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不妨说来,我自当拼尽全力为恩公办妥!”
    云飞略一沉吟,然后淡淡地问道:“不知高将军与齐国当朝太子关系如何?”
    “恩公所说的是高兴?”高宝宁心中的惊奇不由更甚。
    “正是。”
    “恩公可曾听说燕王殿下与高长恭势不两立,我既听命于燕王,自然与高兴不睦。”高宝宁疑惑地看着云飞道:“莫非恩公是来叫我投降高兴的?”
    云飞摇头,沉声说道:“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够将高兴留在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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