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高兴,取他项上首级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待梁士彦整军迂回向高兴迎去时,韦孝宽剑尖直指高兴,扬声高喝道。
    韦孝宽并无给人赐爵的权力,但值此特殊时刻,他却顾不得僭越,只能以高官厚禄来激励士卒拼死搏杀。如今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难分胜负,就算撤退也是不能,而高兴却是最有可能影响战局关键的所在。韦孝宽很清楚,只有拖住他,最好是将其击毙,胜利的天平才能向己方倾斜。
    闻听韦孝宽的话语,高兴大声笑道:“韦孝宽,那日晋阳城外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领情,今日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说话间,高兴已经轻飘飘来到周军身后。没有丝毫迟疑,高兴白皙的双掌轻若无物地向前拍去,似慢实快,仿似扶风弱柳般没有气力。然而两名想要阻拦的周军却在这看似轻巧的一击下向后抛飞出,直将身后十数名同伴撞得人仰马翻,而他们两人前胸则完塌陷,鲜血狂喷,当场毙命。
    “杀!”
    高兴舌绽春雷,暴喝一声,这声音似是龙吟虎啸,震天动地,直让他附近的周军头晕目眩,耳膜生疼,几乎站立不住。就在他们呆滞的瞬间,高兴右脚用力一顿,大地微微一颤,而他的身子则如同鬼魅般蹿入周军之中,双拳两脚上下翻飞,“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腥风血雨之中,周军将士的惨呼声连绵不绝。
    “少将军,你来的正好,末将正想与你比试一番,看看是谁杀敌更多!”见高兴如同虎入羊群,杀得周军丢盔弃甲,鬼哭狼嚎,好战的程咬金不由兴奋地哇哇大叫起来。
    高兴长啸一声,大笑道:“程咬金,尽管放马过来,若你能胜我,我便将隋王殿下的坐骑送与你又如何?”
    程咬金这厮生得牛高马大,寻常的战马根本不能很好的发挥出他的战斗力。武将爱马,高长恭那匹汗血宝马莫说是程咬金,整个军中又有谁不垂涎三尺。高兴以宝马做赌注,顿时激起了程咬金满腔的豪气。
    程咬金一刀将一名周军劈开,双目放光地看着高兴道:“少将军,你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高兴笑道。
    “好,好!”程咬金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满面通红,身上那股剽悍粗野的气息愈发强盛,他手中陌刀一摆,双目贪婪地看着身前的周军,如同看到了可口的美食一般,粗犷的声音远远传出:“呔,尔等周贼,速速过来,叫爷爷我好生杀上一番!”
    程咬金这话说的可谓是目中无人,嚣张至极,齐军听了士气大振,周军听了却是怒火中烧。
    梁士彦正率人迂回围堵高兴,闻听此言更是暴跳如雷,愤怒地咆哮道:“高兴小儿,休得猖狂,今日本将特来取你小命!士可杀不可辱,大周的勇士们,用刀剑捍卫我们尊严的时候到了,杀!”
    随着梁士彦的怒吼,周军顿时沸腾起来。高兴与程咬金二人视他们如诌狗草芥,彻底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周军有些低迷的士气陡然大盛,纷纷怒吼着向齐军发起了狂猛的反击。
    “我看谁能挡我?”
    虽然没料到自己与程咬金的赌约激起了周军的反抗之心,但面对疯狂的周军,高兴却是浑然无惧。话音方落,高兴深邃的双眸中冷芒爆射,体内浓郁的煞气陡然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向着四周席卷而去,逼人的气势让附近周军愤怒中的心神为之一清,继而便感觉无边的恐惧。
    高兴低斥一声,双目中在找不到一丝情感,深邃而死寂,无法言喻的冰冷袭上众人心头,让他们不自禁打起寒颤来。前世今生,直接间接死于高兴手中的人逾十万,他身上的杀气又怎是常人所能抗衡?周军之所以没有被他气势吓得掉头就跑,实是因为他们历经战火,心智远较常人坚强。
    “挡我者死!”
    低斥声中,高兴速度猛然提升到极致,化为一团血色幻影,竟以直线向着韦孝宽冲去。心神为高兴所慑的周军在高兴刚猛无铸的攻击下死伤惨重,似是飓风过境一般,场面一片狼藉,在高兴身后竟出现了一道两米宽的真空地带。
    “活捉韦孝宽,将周军杀个片甲不留!杀!”眼见高兴犹如死神降临,疯狂地收割着周军的性命,萧摩诃知道全力反击的时机已到,遂扬声高喝一声,双手短戟一振,率领着齐军向前冲去。
    无论是盱眙军还是山东、江苏二省的士卒,可以说都是高兴所亲手训练,对于高兴,他们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崇拜与信赖。在他们的眼中,高兴是近乎于战神一般的存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纵观古今也无有一人所能匹敌。
    “保家卫国,誓死无悔!”
    “杀!”
    当高兴杀入周军中时,齐军士卒体内的热血与战意便被彻底点燃,众人齐声怒吼着,近乎癫狂地杀向周军。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忘却了生死,忘却了恐惧,所想所念都是以鲜血捍卫家园,以战功来报答他们的统帅。
    “韦孝宽,纳命来!”
    虽然梁士彦目标直指高兴,但后者速度实在太快,如风似电,在他还未形成包围前便冲了出去,如一柄利箭一般直射韦孝宽。
    “保护将军!”
    眼见高兴几乎毫无阻滞地来到近前,镇定如韦孝宽者也不禁变了脸色,而他身周负责护卫的亲卫更是惊骇欲绝。惊呼声中,数百周军齐齐挥刀冲向高兴。
    “螳臂挡车!”高兴冷笑一声,双手中自周军手上夺下的钢刀已经变得血红,在落雪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妖艳恐怖。
    “嗡!”
    高兴手腕翻转间,手中钢刀轻微地震颤着,似是因为主人身上的杀气而兴奋,而颤栗。
    “杀!”
    轻斥声中,高兴的身子如同血影,让人再也看不真切,而冲向他的韦孝宽的亲卫则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雪越下越大,但却无法掩埋地上的血迹,更无法洗涤高兴身上的杀气。虽然这些亲卫各个百里挑一,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但在高兴绝对的力量下却显得那般脆弱与不堪一击。
    高兴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漠,他的嘴角依旧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温暖而悲悯,然而他身上的战袍却如同鲜血浸泡过一样,如此的组合带给人的却是最为强烈的冲击,无尽的恐惧与绝望慢慢向着他们压迫而来。
    “韦孝宽,纳命来!”
    高兴双目如电,紧紧注视着韦孝宽,手中动作却从未有一刻停止不止,每一次挥舞便有一人倒下,生死不知。
    杨坚在平阳城中纵火,殃及许多无辜百姓,如此丧尽天良的做法彻底激怒了高兴。因为杨丽华,高兴虽然再次放虎归山,让杨坚走脱,但内心却是极其郁愤。
    高兴早已厌倦了杀戮,但此时此刻他却恨不能将所有周军撕成粉碎,只有敌人的鲜血与惨叫才能平复他的愤怒,让他心中的愧疚慢慢变淡。
    “高兴,老夫岂会怕你?”面对高兴的叫嚣,韦孝宽却分外平静,他大喝一声后便催马向前,擎剑向着高兴杀来。
    “来得好!”高兴眉毛一扬,左手钢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将攻向自己的兵刃尽数荡开,而他则长啸一声,身子乘机凌空跃起,右手钢刀高高扬起,横跨十数米的距离,一招力劈华山,挟着凌厉无匹的气势向着韦孝宽头顶斩去。
    虽然对高兴的强悍韦孝宽早有认识,但当真正面对他时,韦孝宽才真切感受到他的强大。面前的高兴犹若巍峨崇山、浩瀚汪洋,在他全力一击下,韦孝宽竟兴不起丝毫的反抗,也是无从反抗。
    没有闪避,没有招架。当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时,韦孝宽的心突然变得从所未有地平静,他坦然地望着头顶那一抹艳丽的长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将军难免阵上亡,也许马革裹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自从披上战甲的那一刻,韦孝宽便料到这一天终会到来。死亡面前,功名利禄突然变得虚幻起来,再也无法让他留恋,连日来对国事的忧愁也烟消云散。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韦孝宽沧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释然,是苦涩,或是对生的留恋。他缓缓地闭上双目,任由凌厉的罡风将花白的发丝缭乱。
    “将军——”
    ……
    “韦爱卿!”
    宇文邕猛然坐直身子,一脸惊容。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不再马车之中,而是处于一间装饰颇为繁华的屋子之中。屋子中碳盆烧得正旺,但宇文邕却感觉手足冰冷,后背汗涔涔的,将衣衫完全沾湿。
    “陛下,您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语音虽然沙哑,但却难掩其中的惊喜与激动。
    宇文邕用力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转身看去,正看见一个面色晦暗,甚是沧桑的脸庞。宇文邕微微一怔,好半晌才分辨出这人乃是安州总管于翼,确实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苍老,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
    “于翼,这是哪里?咳咳!”宇文邕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之沙哑,身体之虚弱。
    “回禀陛下,这里是南汾州定阳城,齐军并未追来,您安心修养吧!”于翼平复了下心神,然后回答道。
    “怎么不见韦爱卿?我方损失可重?”这时,宇文邕终于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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