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徐十九的战场嗅觉已经敏锐到近乎妖孽的地步,整个事实的真相与他的分析几乎如出一辙!
    按照日军大本营的计划,华北方面军、华中派谴军分别派出第16、第13师团,南北对进合击徐州以西的砀山车站,一举切断陇海铁路,以配合华北方面军、华中派谴军主力完成对徐州战场上的一百多个国军主力师的战略合围。
    日军第16师团由济宁渡过运河南下,经金乡、单县直插丰县,74军千里迢迢赶到商丘时,日军第16师团主力已经由丰县南下,按照大本营的原定计划,配合经萧县北上的日军第13师团主力合击砀山去了。
    当然,这个时候徐州战场上的国军主力早就已经撤退到商丘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国军主力转进之后,奉命留守徐州战场的汤恩伯第31集团军以及十几个二线师却不失时机地发起了一波攻势,结果一直顶在台儿庄正面充当诱饵的日军第5师团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被迫渡过微山湖,向日军第16师团靠拢。
    日军第16师团的师团长中岛今朝吾当时正好就在丰县,当即电令步兵第33联队东出沛县,去接应第5师团,步兵第38联队则从单县东出丰县保护师团部,又将步兵第38联队派出去扫荡曹县的步兵第1大队(实际只有两个中队)紧急调回单县。
    结果扫荡曹县的日军步兵第1大队的电台坏了,一时联络不上,中岛今朝吾也没怎么在意,只命令单县守军派通讯兵骑马去找曹县的日军,就在这节骨眼,徐十九却带着十九大队出现在了单县城外,结果一个夜袭就夺了单县。
    得知单县失守,刚刚运到单县的一大批军火也落入了国军手中,中岛今朝吾顿时间气得暴跳如雷,将师团部的办公桌都掀了,摆放在办公桌上的军用水壶、茶杯落地上光当光当弹出去很远,两个卫兵探头进来看了看,又赶紧缩了回去。
    此时的中岛今朝吾只是有些生气,还不知道厄运已经悄然降临。
    徐十九一贯的宗旨就是趁人病要人命,这次也不例外。
    徐十九一边下意识地用铅笔头敲打着地图,一边说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日军第16师团主力肯定已经南下砀山,而日军步兵第38联队作为第16师团的后卫部队,应该还在丰县附近,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弹药补给应该已经所剩无几!”
    舒同文一下就听出了徐十九的弦外之间:“大队长是说,吃掉这个38联队?”
    高慎行咬牙切齿地道:“日军步兵第38联队是负责扫荡南京的三个步兵联队之一,也是杀人最多的步兵联队之一,这个联队的鬼子兵,几乎个个手上都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这次既然让咱们撞上了,就绝不能够再放他们离开!”
    “不是吧,真打啊?”张友全却吓了一跳,吃掉小日本的步兵第38联队?!
    老实说,通过单县这一战,张友全对徐十九的战术指挥能力还有十九大队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新的认识,他必须得承认,徐十九还是很厉害的,十九大队的战斗力也很强,但这绝不意味着十九大队就能单挑小日本一个步兵联队!
    指挥官的指挥能力以及部队的准备先不说,单只说兵力十九大队就处于劣势,小日本一个标准的步兵联队足有三千多人,既便有所战损也绝不会少于两千人,可十九大队满打满算也才一千多人,什么时候国军也可以以一敌二了?
    “有机会,为什么不打?”徐十九沉声说道,“小日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徐州的一百多个国军主力师身上,后方难免兵力空虚,而且丰县日军的补给让我们劫了,如果筹划得当吃掉小日本一个步兵联队还是有可能的。”
    舒同文道:“可是大队长,丰县距离砀山很近,砀山日军随时可能回援。”
    徐十九道:“砀山离丰县虽然近,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到的,只要我们能够隐蔽接敌、突然发起进攻,完全可以抢在砀山日军回援之前迅速结束战斗!”
    徐十九又回头询问黑瞎子道:“黑子,师主力现在到达什么位置了?”
    徐十九再是狂妄,也绝不敢妄想以区区一个加强大队去硬撼日军一个步兵联队,何况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日军第16师团主力也可能在丰县,十九大队一旦孤军深入,极有可能被小日本连皮带骨给吞掉,所以必须请求师主力配合。
    黑瞎子赶紧挺胸立正,答道:“报告大队长,344团半个钟头前刚过郭村,174旅已经到达黄岗集,距离单县还有不到三十里。”
    徐十九道:“这样,马上给师部发报,请求174旅立即改变行军路线,经蔡堂集、朱集转道向东,直插丰县,寻机围歼丰县日军,我部在向344团交接防务之后,也将沿丰单公路东出丰县,配合174旅围歼丰县日军。”
    58师的师部已经前移到商丘北面的刘口乡。
    电报已经发到,几个调来58师不久的高参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个徐十九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擅自更改参谋部划定的行军路线。”
    “擅自更改参谋部划定的行军路线算啥,他还直接下达作战命令了。”
    “可不,让174旅立即改变行军路线,寻机围歼丰县日军,还让344团前往单县交接防务?他以为他是什么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58师师长呢。”
    “我说,哥几个小声点吧,人家可是师座的心腹爱将。”
    “心腹爱将怎么了,师座的心腹爱将就能够乱来了?”
    “嘘,诸位别说了,副师座和参座来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几个高参回头看时,只见58师副师长何凌霄和参谋长杨绍任已经走了进来,杨绍任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卧云兄,这个徐十九是不是有些狂妄了?”
    “狂妄?”何凌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反问道,“参谋长为什么这么说?”
    杨绍任道:“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大队长,就敢替师座拿主意,这还不算狂妄?”
    何凌霄道:“如果换成是别人,这绝对算得上狂妄到没边了,不过放徐十九头上,却未必就是狂妄了。”说到这里何凌霄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参谋长,不信打赌,我赌师座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采纳徐十九的建议。”
    “是么?”杨绍任却有些将信将疑,“师座真就这么信任他?”
    说话之间,冯圣法一边系着武装带,一边大步走了进来,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还有几个高参赶紧挺身立正,向冯圣法敬礼。
    冯圣法回了礼,询问道:“阿九电报上怎么说?”
    杨绍任道:“师座,阿九电报上说,让174旅立即改变原定的行军路线,经蔡堂集、朱集转道向东,寻机寻歼丰县日军,还让344团前往单县接替十九大队的防务,十九大队也将沿单丰公路东出,配合174旅围歼丰县日军。”
    “寻机围歼丰县日军?”冯圣法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何凌霄说道:“师座,阿九应该是发现什么机会了。”
    杨绍任却道:“师座,眼下敌情不明,贸然进攻丰县会不会太冒险?”
    “没什么大不了的。”冯圣法挥手打断了杨绍任,说道,“既便阿九的判断出现偏差,大不了就是跟小日本的第16师团正面打一仗,当初在牛首山,我们58师也不是没跟小日本的常设师团打过,小日本的十七个常设师团,也就那么回事,何况咱们74军接到的任务原本就是前出丰县,以有效保护砀山侧翼。”
    杨绍任道:“那师座的意思是……”
    “打!”冯圣法道,“坚决打!”
    冯圣法对徐十九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徐十九对冯圣法的信任同样也是毫无保留,不过遗憾的是,国军当中像这样的上峰和下属,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因为派系之间的倾辄,国军当中更多的还是尔虑我诈以及推诿扯皮。
    当冯圣法、徐十九寻思着怎么重创日军步兵第38联队、以尽可能削弱日军的有生力量时,27军军长桂永清却在寻思怎么保存自己的实力,27军两个师沿着陇海铁路走到曹庄附近,距离砀山站还有三十里,桂永清就不让往前走了。
    黄杰的第8军守在砀山久等不见27军到来,便一纸电文告到了豫东兵团总司令薛岳将军面前,薛岳将军得知桂永清在曹县裹足不前,气得暴跳如雷,当即给桂永清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勒令他立即率部继续东进。
    桂永清接到电报后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赖在曹县不肯挪窝。
    桂永清仗着是陈诚旧部,又是何应钦姻亲,根本没把薛岳放在眼里。
    薛岳连续发了两封电报见没有效果,只能向武汉的老蒋求助,直到老蒋的电令摆到桂永清面前,桂永清才不情不愿地下达命令,不过只有李英的24师慢腾腾向砀山行进,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残部改编而成的46师却仍旧赖在曹县没动。
    46师副师长周振强和138旅旅长马威龙倒是有血性,几次跑到桂永清跟前要求率部东进砀山,与小日本决死一战,结果却被桂永清骂了个狗血淋头,很显然,在经历过南京保卫战之后,桂永清已经把保存实力放在了第一位。
    桂永清这么做不是没有原因的,南京保卫战之后,他桂永清弃军潜逃却不降反升,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在南京保卫战中保存了实力,反观72军,却因为在南京保卫战中兵力损失殆尽而被撤销了编制,军长孙元良也成了阶下囚。
    桂永清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孙元良。
    一句话,桂永清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包括蒋委员长在内,现在的桂永清只相信自己的实力,只有手里面掌握着一支强大的军队,才能保住他的地位,一旦失去了军队,他就会变得一文不值,就会被老蒋毫不犹豫地干掉。
    远的不说,就说山东王、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渠,不就是因为丧师失地、实力大损被老蒋给干掉了?如果韩复渠的第三集团军没有遭受重创,人员整齐且兵强马壮,老蒋就算想动韩复渠只怕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桂永清不想当孙元良第二,更不想当韩复渠第二,所以必须保存实力,尤其是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改编而来的46师,更不能够有丝毫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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