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王的心情也似乎特别的好。这天,他忽然问我,“田纵,也不知道我们从黄海冲出来,到今天有多少时日了。”
    我说,“这好办啊,我们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帐房先生?”于是,让姜婉清去把她爹请出来,手里拿了一本小册子,从头给我们细数了一遍。
    “王,我们是刘邦二年的八月出的穹洞,八月上旬到的平原王那里,在平原王徐福那里耽搁了四个月,一开春到的黄岩岛,在岛上停留了一个月,吕宋一个月,达瑙,两个月,蒲端国,一个月,横穿苏禄海,半个月,女人国耽搁了九个月,爪哇海两个月,柳夫人家,两个半月,刘氏兄弟的盐场与二度海峡那里总共是一个半月,千里马国半个月,现在,我们出来大概有……”姜老汉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两年零一个月了!”
    “一晃眼,居然这么长时间了!”田王不禁感叹着,“看来,这日子还真的是不禁过呢,想我们在齐地与韩信对峙之时,一场战斗下来,简直那日子,是一分一分地过,总显得那样的漫长,谁知,我们已经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了!”
    姜老汉也颇有同感,“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田王,我都感觉自己已经老透了!”
    田王哈哈大笑着说,“老哥,你知足吧,我你看看,不是也胡子一大把了?”
    姜老汉忙说,“哪里哪里,田王,在离五旬还差着三、五年,要是你也认为自己老了,那我这老棺材瓤子往哪里放呀。”
    “能不老么?你看看,就说田纵这孩子,我记得他小时候在夫人的怀里,与小女争食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就是我们离开穹洞的那一刻,我也一直在拿他当孩子,可是现在你再看看,可以独挑大梁了!”
    我忙谦虚,“王,这还不是全靠了您和几位将军的不断指点么?没有你们,哪能有我的今天呢?”
    田王笑着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我们不老,孩子们怎么会长大呢,我呀,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求尽快地抱上孙子就成了。”
    姜婉清接话道,“王,这还不快呀,你看看马上您就能抱到两个了!”
    田王笑看着姜婉清道,“只怕你爹也在等呢!”
    姜婉清的脸立刻就红了,“王,您又取笑我,等画姐姐和齐雪姐姐生了,我还得看孩子呢!”
    “不用不用,看孩子的事情,我和你爹两个现在都盼着哩,还轮不到你们小年轻的,你们啊,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姜婉清一扭头跑开了。
    田王说,“田纵,来来来,我考考你。”我不明就里,走到他的身边。
    “两年零一个月了!,你倒给我掐算一下,眼下刘邦那老小子,现在正在干什么哩?”
    好好的,田王怎么又想起了他?我忙说,“他现在正忙着剪除异已,巩固大汉的江山呗,还能有什么。”
    田王想了想道,“哎,也真难为他了!”过了一会他又说,“我们这一出来,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想着回去?”
    “不,我们现在的日子,是我最喜欢的,无忧无虑,海阔天空,谁也管不着谁,半夜睡觉睡得踏实,谁会想那种日子,我只是想……你看,我们的船中有这么多的金子、宝石,吃又不能吃,嚼又不能嚼,一路上还得操心它们,要是能带回去的话,给刘邦那老家伙送去,他一定乐得合不上个嘴儿。”
    “哈哈,王,你刚才还说自己已经没有了想法,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出来这么个想法!”我揭他的短。
    “儿不嫌母丑,狗还不嫌家贫,我不是想他老小子,只是那么大一家子,没有点家底怎么行呢?也真难为他的了!”
    现在,田王的所有想法都不可能实现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派出专人,远涉重洋地去给他送什么金子。
    所有的话题一出来,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收尾,思乡之情竟然是这样的浓。
    我们正在聊着,前边姬将军他们已经抵达了一处绿色的大岛,离着老远就听到人们在欢呼雀跃,纷纷跳下船去,涉水往岸上跑去。
    离开千里马国之后,我们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宽广的陆地,岛上绿树成荫,岛外环绕着一圈银白色的沙滩,姬将军和孟将军的两艘大船只能远远地下锚,先头队伍已经冲到了沙滩之上,后边黄岩和苏将军的船很快也到了。
    田王说,“正觉得漂荡无依,这就送来个落脚的地方,走,我们上岛去。”
    荷兰一号和荷兰二号紧随着靠了岸,船上的人小心地泊了船,荡厨师过来见田王,田王说,“你们也到岸上去吧,脚踏实在的感觉真不错,看看岛上有些什么,要是可能的话,我想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于是,他们也随着大队人马上了岸。
    很快的有我们的军士就从一片椰子树林遮掩的小路上返了回来,一看,他们却推推搡搡地,抓回来一个人,那个人三十上下的年纪,嘴里不停在分辩着什么。
    田王说,“不要欺生,问一下他是哪里人,”宋奎父子、再加上范厨师,三个人共同努力,虽然嗑嗑吧吧,总算把这个人的大致身份弄明白了。
    此地有一个名字很好记,却叫做溜山国,溜山国由一系列的小岛组成,各岛地势低平,气候炎热潮湿,无四季之分。
    那人是溜山国的一位普通的渔民,此国中人多半以打鱼为生,这座岛是座无人小岛,平时出来远了,就到上边歇脚。
    田王说,“你们放开他,不要一到了哪里就像是群土匪一样,要知道,今天我们是客,”军士们像烫了手似地,松开了那位鱼民,田王告诉他,我们这些人到达此地并无恶意,只是歇脚,让他尽可放心离去。
    那人揖手两次,跑到了岸边的草丛中,拽出一条小船,匆匆上船,摇起来,往南面去了。
    “到各处看看,准备在此处休整几天。”
    岛上到处都是香蕉和椰子,在北边还发现了菠萝,除此之外,岛上还生长着一种叶条细长、柔软的蒲草,叶子有六七尺长。有聪明的军士用刀割了下来,摆在平坦的沙滩上,很快就编出了席子。这东西在潮湿的地带真是有大用处,隔潮不说,还可以架顶上防雨。
    我只在岛上转了一圈就回到了龟船上,小月、姜婉清和柳眉三个早就到岸上去了,但是六角、刘妍和画、齐雪没有上去,画和齐雪是因为身子不方便,六角和刘妍则留下来守着她俩,看到我回来,刘妍和六角问,“岛上怎么样?”
    “要不,你们也上去看看吧,”我说。
    “你都回来了,正好那三个丫头不在这里,正好落得清静,我们才不去呢。”六角说。
    话刚落地,小月她们就叫嚷着跑回来了,几个人的怀里抱了甘蔗,还有两块芋头,“给你们几个尝尝鲜,别说我们有好吃的不想着你们。”
    人们都到岸上去了,在龟船上就是我们几个人,于是嘻嘻哈哈地剥甘蔗,再拿了芋头到灶上去煮。姜婉清不小心用甘蔗皮把手划破了,花容失色,又被其他人取笑了一阵子。
    我对她们说,“此地一日三雨,到岸上去弄不好还要挨淋,不如我们就在船上。”她们同意。
    姬将军让人来叫我,说临时的驻地已经初具规模,问我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我本不大愿意去的,正也天是瓢泼一样下起了大雨,于是说,“去看看,田王是不是被淋成了落汤鸡了。”
    去了一看,人们正在抗洪。
    从旱地来的土工匠,在搭建那些木房子的时候,只考虑到了背风背阳,却把居住地址选在了一处最洼的地方,他们出来送信的时候天还好好的,只一会的功夫,东西就漂起来了。
    田王站在了泥水里,正在指挥着军士们从水里捞东西,那些席子捞出来晾上一晾就可以了。
    范厨师的人也在我们的选址旁边盖着房子,不过看起来比我们的情况要好一些,我一眼就看到了都臣儿,她和所有的人一样,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她在一株最高大的椰子树下躲雨,双臂抱肩,把那一对高耸的胸遮在怀里。椰子树鹤立鸡群,树顶上金蛇狂舞,天色灰暗,雨幕不透。
    范厨师在哪?我没有看到范厨师。
    雨越下越大,天崩在裂的雷声就在每个人的头顶,人们纷纷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回头往海船上跑,我看到田王也在人群中,估计以前在两军乱战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狼狈地逃跑过。
    “田将军,快回去吧,你还往上来做什么,你没看田王都跑了!”
    是孟将军,他夹杂在一群军士的里面,飞快地向着海滩边跑去,说一千道一万,船,还是我们最安全的避风港。
    一道金蛇从云端探下头来,在空旷的海滩上地击倒了一个军士,一群浑身湿淋淋的军士往四下里跳开,又一齐冲上去,架起那个浑身糊黑的人影子继续任一奔。
    “别跑——趴下!”我的喊声在这样的天气里几乎全被淹没,显得那样无力。
    范厨师在哪儿?这小子把都臣儿丢在了这里,她紧靠着那株椰子树,瑟瑟发抖。
    又是一闪,晃如白天最刺眼的阳光,我看到了她的极度恐惧的面孔。
    这个时候,她站的那里却是最不应该的地方。那些空中的闪电都集中在了树冠的上方,随时都会给她带来电光火石的一击。
    英雄救美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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