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随田王离开黄海的第二年七月,我们的炼铁炉就矗立起来了,第一座铁炉只建了一丈二尺高,我担心的是地震,没敢建得太高。
    从地底下翻出来的沙子,再加上我们自己烧制的石灰。就能配制成不错的模砂。
    我向田王请求,不知道我们炼出的第一炉铁水,他想用来做什么。田王想了想,说,“眼下我们人马激增,粮食的问题每日都是头等大事,”我当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先铸造一些农具?”
    田王赞许地点点头。
    出铁的时候,正是晚上,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女人们远远地站在旁边观看,画她们也来了,田王亲临现场。
    一名军士手持长杆,捣开了泥眼,一股热流缓缓由炉底涌出,顺着事先挖好的沟槽流进了沙模。
    第二天起的锭子,每块有十几斤生重,我们现在的技术条件,根本不能一次性冶炼出纯度合乎要求的生铁,只能依赖于后期对铁锭的反复锻打,把生铁打成熟铁。
    铁作坊早建好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彻夜不停,田王有的时候也亲自甩开膀子抡几锤子。
    不久我们就有了农具。锨、镐、锄、耙样样都有,田王把我们叫到一处,他说,“农时不能耽误,我们这么多人,每天的吃用不是个小数目。今后的长久之计,莫过于自己屯田,俗话说得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孟将军说,“可不是,每天只靠打猎,我看林中的野兽都躲得远远的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自靠奋勇,带船出去,看能不能在什么地方多买些种子回来。
    苏将军这些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坐船了,他心中痒痒,立刻也向王请令。
    于是他们两位将军,选了个好天,带了独木船及三十名军士,起程了。那天家属们到海边送行,一些女人哭哭啼啼,拽着即将远行的丈夫不忍放手。
    我有些纳闷,本地风俗,都是女性坚强,一个个都是大大咧咧,原本以为不会出现这样难舍难分的场面。
    王说,“以前我们不来的时候,生存生计都要靠她们,不坚强也不行。现在我们到了,她们的本性于是就显露出来喽!”
    这次,两位将军带上了宋奎,而宋林因为年老,就留在了田王的身边,每日里他们几位老客,在一起说古论今,有时也结伴出去走走。
    有一次,田王从外边带回来一株植物,问我,“你看这是什么?”我接过一看,是一株豆子,豆荚内颗颗圆润,这可是好东西。
    宋林道,“在此地未见人们食用豆子。”
    王说,“许是不识吧。我们还去那个地方,多移栽一些回来,那时豆腐就有的吃了!”
    “那岂不是还要开一间磨房?”我们说着,都很开心。
    于是让全部的女眷们一齐出去,到深山里移来豆秧,栽到我们自己开垦的土地上。雨水很勤,绝大多数都成活了。
    田王再也不想回到大船上去,先让姬将军与徐洁带了十来个人去守船,算上家属就是三十多人。田王自言自语道,“没有船,我们就别想离开这里了,人太多了。”
    “岂止是人多,用不了多久,我敢说,您还会看到更多的人。”宋林对田王说道。
    “为什么?”田王一时没有领会过来。宋林指指那些一对对的夫妻,田王立刻会意,“好事,好事,别看我从家乡带出来的人少了些,我估计几年下来,就是个一个王国。”
    “那您就是我们这个国的国王了。”宋林说。
    老夫人也被接到了岸上来,因为田王已经好久没有上船去了,每日里热心于地里的活计,有时扛着一把锄头,有些拽一把镐,带着斗笠,活像个老农,老夫人为了照顾田王,因此上了岸来,打算长住。
    她来时,画和小月显得十分的高兴,跑了大才能远的去迎接。可是,老夫人到达岸上没几天,就把我叫去,告诉了我一个大好的消息。
    画怀孕了。
    我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呢?画也是,什么也没和我说。后来她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偶尔的感到有些恶心,要不是母亲告诉,自己还不知道呢。
    这些天我一直扑在工地上,有时很晚了才回去睡一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破例早早地就回到了自己的木屋子里。
    六角和小月也听说了这回事,她们张罗着,在地上又多铺了一层软草,都说,这下子轮换和抓阄要停一段日子,无论如何,画不能再到大桌面上去睡,万一滚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时候月光迷人,我们坐在屋下陪着画纳凉。颠簸得久了,似乎对这月光显得很陌生。以前记得这月光几乎是每晚都能入眼的,是从什么时候忽略了它呢?
    在夏夜的月光下,家乡的人们在院中坐下纳凉,靠在竹椅上,摇着大扇子,什么事情都不用想,只等凉过了睡个好觉。
    画说,“我在小的时候,屋后不远的地方就是水田,夏天,遍地都是青蛙叫,‘呱呱呱’的。”我看她的肌肤,就像是牛奶一样洁净,一掐似乎能掐得出水来,因为怀孕的原因,整个人更加楚楚动人。
    后来不几天,我才知道,齐雪也和画一样,怀孕了。喜事一件接着一件,我问她们,“你们谁还有事,干脆都告诉我。”是不是这一段时间在岛上,与她们长期厮守在一起,夜夜春风所致?屯田屯田,我的田也终于发芽了!
    六角小月她们道,“可不能都有事,不然谁来照顾这两个呢?”我一听说得也是。
    两个月后,孟将军和苏将军他们回来了。拉回来满满的一船种子,我们岸上的人帮忙卸船,苏将军大叫,“快快种上,我打听了,种二茬儿玉米还来得及。”
    他也没有休息,跟别人一起,一直忙到天黑,又借着月亮干到半夜。直到将种子都洒在地里,还剩下了大半。“明天继续开田!”他说。
    开田的事就交给了田王,这是他自己决定的,然后就是那些与我们结了亲的当地女人,有人回家,拉来了牛,挂上犁,我们的开垦进度大大加快。
    其它的人主要精力仍旧放在我们的炼铁炉上,这段时间,我们又建了第二座炉子,两座炉子像两只青蛙,伏在山坡下,夜夜火光冲天。
    万鸦老镇子上的居民们有时成群结队地赶来参观,这是有史以来没有出现过的新鲜事,他们像是赶集,有些女人们还把家中的土特产挑来,在我们小镇的旁边叫卖。
    我们对他们礼待有加,磨房里做出的豆腐无偿地送给镇上的人,让他们拿回家去。
    姬将军的愿望也实现了,铁制的箭头,经过反复锻打,再经过淬火,硬度和锋利都远远胜过青铜箭。
    “能不能做些铁弓?”他又眨着眼睛问我,“如果装备一支铁弓队,嘿嘿,你就想去吧。”
    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田王的肯定,田王说,“不但是弓,我们军士手中的武器,都应该换上一茬。”
    “那就开个兵工厂吧,姬将军负责。”我提议道。
    姬将军欣然领命,徐洁也爱惜弓箭,不等我们说,就站出来请命,要与丈夫一起研制铁弓。
    苏将军按照田王的意思,领了一拨人去造新船,本来田王想着,造船的事可以往后拖一拖,但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把这件事情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这可不行,这里再好,也住不得,这不是好人住的地方!”
    那天半夜,从北苏拉威西岛的丛林深处,离着我们还有上百里的路——这是当地人说的——半夜里就听得地动山摇的,在森林的上空一片血红,遮天蔽日,西风远远地送来一阵一阵的焦糊味道,夹杂着浓烈的硫磺气息。
    那里不知道什么地方,火山喷发了。
    当地人说,这片海域总共有大小岛屿一万多个,除了西边的一片加里曼丹岛以外,剩下的几乎哪个岛上都有火山。有的一个月内会喷发一到两次,所以有多一半的岛屿上没人居住。
    “不行,这个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幸亏离得我们远,不然,还得看它的脸色。我连刘邦的脸色都不看,还会看它!”
    于是,我们知道田王去意已定,等船造好,就是我们离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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