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谨慎而又迟疑,他断定门外不是白荆的人,现在白荆不可一世,手下人也凶恶得很,于是,起来,将门打开一道缝。
    夜色里站着一个人,看不清脸上面貌,“大人,请与夫人速跟我来。”说完回身向四下里望望,他站在门边的暗色中,“我们准备了一条船。”
    听他语气,里面没有恶意,在这个时候,他宁愿选择相信,崔嘉返身回房,夫人已经听到了来人的话,将小女抱在怀中,一只布包挎在肘上,女婴睡得很熟,一家三人来到门外,那人低低的声音道:
    “大人,我们联络了十几个人,愿随同大人,悄悄返乡!”崔嘉大喜过望,几人悄悄掩上房门,脚下无声,穿过曲折小径和几株墨黝黝的树从,沿着山道急速而走。
    不远处是白荆一伙吵吵嚷嚷猜拳行令之声,他们白天驾着船出到岛外,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的一头野猪,架火来烤,香味老远就能闻得到,今晚真是个机会。
    几艘大船泊在港内,桅头挂着几盏灯,看守船只的人早已进入梦乡。其中一艘,被那人一指,“这是这。”船舷上早已搭了一块跳板,里面黑不见人。
    来人率先踏上船去,只要上了船,从此帆高风便,即可脱离白荆的束缚。
    他手扶夫人,颤危危走上跳板,内心却是无比的激动。上到船上,从舱里走出来几个人,来到他的面前躬身施礼,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立刻分头解缆起锚,大船无声地驶入水中。
    旁边几艘船上突然灯火通明!站于船头哈哈大笑的,正是白荆,“大人,想不辞而别么?”
    他手中握着一张弓,身边跟了爪牙也随声附和,“大人,把夫人留下,白将军还是会网开一面!”
    此时的崔嘉,已是怒不可遏!手指白荆颤声说道,“你我曾经同殿称臣,想不到竟然苦苦相逼,不要欺人太甚,崔嘉虽无力诛魔,但是一死之心还是有的!”
    身边一人对他道,“大人,何必与禽兽言语!我们拼出一死,也要……”话未说完,一支带着冷风的箭正中额头,他一下子向后摔倒在甲板之上。
    而其他人,也不答话,将船驶起来,离岸而逃!白荆射出一箭之后,指挥手下,驾船在后边追赶。毕竟崔嘉这边人单势孤,被追兵紧紧咬住不得脱身,他看看十几个在船上忙碌的身影,再看看身后的几条船,一股悲戚之色涌上面庞。
    “诸位,且听嘉一言!”
    “大人请说!”
    “我已知如今再逃不出白荆之手,我与夫人死倒无妨,只是连累了诸位,实是嘉的罪过!”
    “大人不必再说了,像白荆那样的数典忘祖之徒,我等耻于与他为伍,今天豁出一死,也要与大人在一起!”
    “但是,嘉于心何忍!只求诸位,速速趁夜离开此船,乱糟糟的,那白荆必不能辨认,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我只求诸位,暂且与他为伍,保全性命,待后来机会,能将今天这一切公之于众!”
    “而我与夫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便在这船上等着白荆!”他手拉着夫人,崔氏此时也无比的坚定,“若要我从,除非马月猴年!”
    那些人道,“大不了一死了之,绝不辱没祖宗!”大船沿着岛岸,被后边几艘船撵着,越来越近,形势越发的严峻!
    看样子,如今要想逃得出去,十分的困难。转过一道岸滩,冷不丁前方又出现了一艘船,船上摇旗呐喊,截住了去路。
    几个人围到了崔嘉身边,“大人,我们救人心切,却是害了大人了!”说着,未等崔嘉答话,突然上一拥上前,将这一家三品推入海中!
    而大船一刻也不稍停,直接沿着原来的路线往前冲了过去,与截击的来船擦身而过,引起船上的一片呼,一阵骂骂咧咧传入耳鼓。
    崔嘉夫妇落水之后,才懂得了几个营救他们的人是何用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眼含着泪,拉起夫人,一家人从浅水中身来,跌跌撞撞地钻入岸边的一片芦苇丛中。
    那条船只驶出不多远,便被追兵截住,白荆一伙人跳上大船,离得好远,也能听到一阵惨叫之声,十几个人,无一生还!
    他们用自己的死,为崔嘉夫妇赢得了一线生机!
    趁着黑夜,他们往生僻之处猛钻,小女因白天哭了一天,此时倒睡得很实,方才落入浅水,因两人很快站起身来,也没有惊动她,像是体谅父母的困境,一声也不吭。
    很快,对方发现,船上没有了他们要找的人,他们驾着船在海面上转了几圈,分几路举着火把沿着山道搜寻而来。
    恰在这时雷声一响,大雨当头浇下,两人身上顿时湿透,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往回看去,那些人在夜里没有明确的目标,火把也都被雨浇熄,但是呼喝之声还是远远地传来。
    夫人早已经气喘吁吁,崔嘉把女儿抱了过来,包裹也接到自己手中,以减轻夫人的负担,他们专往人声寂静之处而行,山道越发的不好走。满脚的泥泞,夫人的鞋子不知何时都跑掉了一只。
    “嘉,我们别走了。”她绝望地站下身来,“再走,我们也走不出这岛。”
    也是,难道今晚便上他们的死期不成?
    屋漏偏遇连阴雨,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道悬崖。
    崖头孤零零地生着两株矮松,下边深不见底,身后追兵渐至。
    “夫人,你若后悔,现在有所选择,我不会怪你。”崔嘉站定,望着夫人道,面上十分的平静柔和。
    夫人微笑着看着丈夫,也不说话,她将崔嘉怀中的襁褓扒开一道缝,看了看里面樱桃似的小脸,眼中满是不舍,女婴这时也忽然醒来,稚嫩的哭声在黑暗中传出好远。
    “我不会怪你,要怪,只怪我无能,”他伸手抹去夫人颊上泪痕,“去吧。”
    她向身后看看,一丛人影踩着泥声逼近,她在黑暗中对崔嘉笑笑,眼中满是不舍之情。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他,他再想说什么,但是她的唇向他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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