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过地理,或是对地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南海东面那一片散碎陆地的地图,它就在南海的东面,乍一看上去,整个地图的形状,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驼着后背,肋骨一根根的。吕宋岛是他的头,面向南海,眼窝深陷、张着个大下巴,好像对黄岩岛垂涎三尺的样子,而巴拉望,就是他保持身体平衡的一根拐杖。)
    在我的指挥之下,大船扯起蛇皮帆,军士们奋力划船,全速前进。据我估计,海盗们的行进路线,这回真是八成让宋奎给猜对了,我也有预感。
    我问他,“你知道他们在那里有个老巢?”他说,“我也只是去过一次那里,其实,这股海盗的老巢就是那里。”
    “看你讲起夷话来嘟里嘟噜,怎么和我说话倒这样吞吐?不愿说便就拉倒。”我不满。
    “不是不是,将军莫怪,我是在想,怎么样和你说才合适。”宋奎说道。
    “把最让你感到害怕的地方说一下吧。”连日来,我所遇到的敌人总是多么多么可怕,多么多么残忍,多么多么难缠,要不交交手,真就让他们虚张声势给吓倒了,不给饭吃也能凿三条船,难道这样很可怕么?
    “他们所居巢穴,是一处地下的洞窟,那里阴暗恐怖、终年不见太阳,里面曲折幽深,不见洞底……”
    “水耗子?”
    他不好意思地一笑,“不过,只要跟着将军您,我就不怕了……不过,到时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些个。”
    边说边行,就听到负责瞭望的军士大声叫道:“田将军。我看到了他们!”
    赶紧一纵身上到甲板之上,手搭凉棚往东边一看,只见在波涛涌动的天边,隐约地出现了十来只小船的影子,仔细辨认,正就是我们熟悉的那种哈密瓜船。
    我们也不声张,悄悄地跟了上去,顺风又顺水的,两边的距离不断缩短,越来看得越清楚,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已经能将船上的情况看个明白,连海盗们无精打采、苦着脸的划船动作都能看到。
    我们齐声大叫,更加奋力追击,前边的小船受了惊吓,立时紧张起来,拼命逃跑。
    有四、五条哈密瓜看起来是夜战之时就已受损,渐渐地落地后面,上边的人惊恐万状,直恨爹娘没给生对翅膀,一只哈密瓜也许好不容易才捱到了这么远,三五个人在上边一阵猛力的摇船,驶着驶着,忽然看那船一歪,竟然散了架,向海面以下沉去,到近前时,只剩下了一前一后两只翘尖,和几个半没于水中的身子。
    我们冲过去,他们纷纷跃身入水——已经在水里了,还跃个什么!
    我们丢下这几个不管,军士们站在船边,拉开了弓,对准他们一顿乱射,也没功夫管他们的死活,大船一晃而过,继续向前追击。
    南海的白鲨鱼似乎一直在帮助我们,落水海盗们魂飞魄散的尖叫没有多久,就被大白鲨搅起的浪花声淹没了。
    我们一直兜着屁股穷追不舍,沿路,那些带伤的哈密瓜没有一个逃出被撞沉的下场。
    忽有四五条船停下不走,一字排开,将船转向我们追来的方向。怎么,困兽犹斗么?我命令放慢速度,半速前进,大船上,有六条长桨停了下来。我们慢慢靠近他们。
    远处,只有一条哈密瓜船还在没命地逃蹿,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宋奎站在船头,趴在那里,把头探出去,冲那十几个人喊话。
    那些海盗们,看看不远处在海面上腾跃不停的白鲨,又看看手里,每个人手一条木棒,他们发一声呐喊,几条船竟然对我们采取了包抄之势,前后左右都各占据了位置,纷纷把绳索扔上船来。
    因为我们的船速较慢,他们才可以爬上来,想想夜战那次,若不是我们一直全速,让他们爬上来,还真是危险。
    开始以为,他们争先恐后地,是来投诚的,我们还过去帮助固定好了绳索,谁知,这些人一上来,都高举着长短木棒冲我们军士身上劈来。
    这就怪不得我了,军士们也被他们的行为激怒,各摆刀枪围住一顿乱砍,海盗们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夜,手里又只剩下木棒,不一会都下海喂鲨鱼去了。
    后来,我问宋奎:“你喊的什么?怎么他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他说,“我喊的是,受苦受难的弟兄们——你们都是给头领们卖命的——快快猛醒吧——每次抓到女人,也没有谁想到你们——只要你们放下手里的刀——田将军绝不会为难大家——”
    靠,喊得不错呀,又有反间,又留了生路,威逼利诱样样不缺,怎么会这样?夷人,还真不好说。
    我又让他重复了一遍刚才喊的话,宋奎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样喊,他们能不拼命吗?”我拿眼乜斜着宋奎道。
    “将军,您明说,我哪里喊得不对了?”宋奎诚惶诚恐。
    “要是喊:只要你们放下手里的木棒——田将军绝不会为难大家——,也不瞧瞧,他们手里还有刀吗?昨晚上,都扔到我们船上来了。”
    “靠,那也不至于这么死心眼儿吧!”
    几条哈密瓜还算完整,我们把船拴在大船的后面,继续追击。只剩下一条哈密瓜在没命地逃蹿,它领着我们,渐渐地,发现了一带绵长的大陆轮廓。
    小船沿着海岸往前,我们也不着急,到底是个什么洞穴,每个人都很想知道,姜婉清站在我的身边,“哥,好哥,过会去钻山洞,你一定带上我,好不?”
    “再说再说,要是不甚危险,我一定带上你,要是连我都感到不把稳,你就只好在大船上,远远地看着。”我说。
    “你什么时候不把稳了?分明是故意的。”姜婉清撅起了嘴巴。“妹妹,我连打仗都不忘你,还会逗你开心?乖乖听话,只有五成的把握,我一定带上你。”
    说着,前面海岸越见高大。而且形势也变得突兀,浅浅的沙滩逐渐变窄,最后消失,地形很快陡峭起来。
    仅剩的哈密瓜没命地沿着渐起的海边峭壁往前驶去,那上面都是灰白的片状岩石,生着稀疏的灌木,虬枝嫩叶,在阳光下闪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色调。
    巴拉望,位于南海和苏禄海之间,由东北向西南方向延伸了八百多里,最宽处九十里,最窄的地方,只有一、二十里的样子。山地集中在西南部,东北为海拔六百来米的丘陵。沿岸少平原,多见海湾和珊瑚礁。
    据说在巴拉望的东部,是大片的森林和肥沃的土地,有些地方还能采到燕窝。有时间,一定去逛逛,最好能为田王采到些燕窝。
    眼下,一举灭了这伙海盗,还南海个平静,是我首先考虑的。
    我们沿着海边一路向北,追了大约一百多里,一抬眼,那条哈密瓜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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