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大臣们纷纷向王振和严宽道贺,但不知为何,每每王振跟严宽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却总是隐隐然有火花在两人之间迸发出来。
    等到朱瞻基敲定了东厂和锦衣卫两个特务机构的一把手时,在半路上遭遇伏击的太子亲卫队押送着俘虏,也趁着夜色进了京师。
    接到通知的朱瞻基带着几个心腹直奔锦衣卫的大牢,在看到诸多俘虏之后,朱瞻基也没有动怒,当着严宽的面,却是让王振立刻分一半的俘虏,投入到东厂的大牢之中。
    当初东厂是没有设立大牢的,后来是在黄俨的要求之下,在京师东厂衙门后面圈了一块地,作为东厂的监牢。只不过这个监牢照理说仅仅是用来关押重犯和官犯,所以规模不大。
    听到朱瞻基的要求,严宽连忙道:“启禀皇上,这些犯人若是分一半去东厂大牢关押,怕是有些不妥啊!”
    “哦?”朱瞻基两眼缓缓扫过严宽,道:“这些贼人以下犯上,还能以人视之乎?王振,你来告诉朕,三四百号人,你那东厂大牢挤一挤,可曾关押的下?”
    “回皇上,绝对没有问题,一个号房塞十个人,死了拖出去埋了就是!”
    “很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朱瞻基颇有些不满的瞪了那严宽一眼,随后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审讯的结果。
    因为俘虏刚刚才送到,严宽又是刚刚接手锦衣卫,根本就还没有时间搞什么审问,被朱瞻基这么一问,就颇为尴尬,摇头道:“回皇上,微臣还没来得及.”
    就在严宽硬着头皮回话的同时,一个亲卫队里的将军凑到朱瞻基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那就不用审了!”
    “微臣知罪,微臣这就安排人手,严刑拷问!”
    严宽因为是低着头向朱瞻基汇报,故而没有注意到那亲卫队将军的举动,还以为是朱瞻基对他这个指挥使不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告饶。
    然而朱瞻基真不是因为严宽没有来得及审讯而生气,相反,他其实心中是在庆幸,庆幸严宽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审讯。
    “严宽,王振,你们两个听好了,所有的人犯一律不审,直接斩首,不用等了!”
    “啥?”
    严宽抬起头来,两眼发蒙,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倒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王振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毫不迟疑的上前一步,领旨而去。王振这个人之所以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厚厚的骂名,本身也不是没有点本事,像这种时候,若斯普通人就会忍不住狠狠的踩上一脚。
    真是那样干了,虽说心情畅快,但却会在朱瞻基心中留下相当不好的印象。如今王振的这番作态,却是让朱瞻基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彻底显出跟严宽之间的高下来。
    将七八百的人不经过审理就直接砍头,这种事情也就只有皇上才有这个资格了。当然朱瞻基也算是胆子够肥,否则他屁股下的龙椅都还没能坐暖和就下这种圣旨,很有可能受到下面大臣们的攻歼的。
    “就这样办了,王振,你负责监斩,不准所有犯人说一句话!”
    下了最后这道圣旨,朱瞻基是转身就摆驾回宫作罢。
    而在返回皇宫的路上,朱瞻基的心,却是无法平静下来。
    通过那亲卫军将领的口,朱瞻基知道事情又给潘厚仁料准了,那汉王朱高煦当真是派人在半道上拦截他的亲卫军,竟然还动用了一千五百人之多!
    虽说汉王朱高煦是藩王,但是按照明朝的规矩,即便就是藩王也没有私自调遣兵马的权利,一百人以上的兵马调动若是没有皇帝的圣旨,那就形同造反,可以杀头了!
    可是即便现在朱瞻基已经知道是朱高煦在背后策动这次拦截,他就真的能够定朱高煦的罪了么?
    还是不成的,首先一个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
    被抓的这些人,身份并非是朝廷的兵马,甚至不是汉王麾下的兵马,仅仅是一群江湖闲散人士而已,即便他们口口声声的说是汉王的命令,但真要拿到朝堂上来说,朱高煦完全可以矢口否认,指不定还能说是别人在栽赃,到时候矛头反而直指刚刚当上皇帝的朱瞻基,弄不好民间还会有说法,说是朱瞻基这个皇帝没有容人之量,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放过呢!
    再一个就是朱瞻基担心自己若是紧抓此事不放,反而会逼得朱高煦婷儿走向,在朝政动荡的这个时期突然之间叛乱起来。
    京师里的那些官员且不提,光是南京那边,朱瞻基可以肯定假如是朱高煦高举叛乱的旗帜,再许以高官厚禄,弄不好就直接倒戈了。虽说南京那边的官员都是闲散不得已,但毕竟配置是非常齐全的,朱高煦只要刻一颗皇帝的打印,完全就可以马上登基管理国家,到时候他朱瞻基又该怎么办?
    故而朱瞻基在刚刚听那亲卫军将领上报此时之后,立马就想到了一个基本的对策——这些没用的卒子先杀了,免得乱说话传了出去将他逼上梁山!
    扣一个谋逆的罪名杀头,即便是这些人的家属追问起来,那也是理由充足,不用担心闹成民变。至于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朱瞻基其实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还是等潘厚仁回来再说,这事儿不能轻举妄动啊!”
    最终朱瞻基给自己找了一个“搁置争议”的法子,想等潘厚仁回来之后再做商议。不知不觉之间,潘厚仁在朱瞻基心中的地位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这一点就连朱瞻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回到宫中,朱瞻基的一颗心仍旧是烦躁不堪。此时正好接到消息的皇后到来,见朱瞻基精神状态不佳,沉思片刻之后,遂将一幅裱字展开在了朱瞻基面前。
    “惟祖与孙、父与子,亲爱天下无加。”
    “而唯明所以长保富贵寿康之道以期之,圣人之心。”
    “你是我的长子。我皇考鞠育提训,随事示之。永乐甲辰春亲征北虏,车驾将发,子孙皆在,顾你告我:古之令主,盘盂剑几,皆有警铭。人主之道,莫大中正。我欲以“人主中正”四字制宝,师还授你当勉,不幸宾天。你今为皇太子,谨制授你。当敬其内以慎其外,隆古帝王传授尽此。”
    口中缓缓诵读裱字,朱瞻基的一颗心却是慢慢的安宁了下来,想到已经过世的父亲,朱瞻基面上涌起悲切之色,低声谢过皇后,又仰面朝天道:“父皇英灵不远,还请看孩儿如何整饬这朱家的江山,定不让宵小夺了去!”
    是的,这是仁宗在世时给朱瞻基写的一道戒喻,其内容是希望朱瞻基将来能够做一个明君。或许写这个的时候,朱高炽还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年纪轻轻的就死在龙床之上,而这道戒喻也就成了朱瞻基为数不多的,可以用来凭吊父爱的东西了。
    父爱如山,且不说朱高炽这个人如何,但他对于朱瞻基这个儿子的爱,是从未曾少过半分的。
    而父爱难懂。为何世人总说父爱在儿子和女儿身上体现出来的完全不同,那是因为儿子才是父亲血脉的真正传承,在看着自己儿子时,父亲板着脸,心却是在暖融融的在笑。
    只有当儿子长大成人,独立生活的时候,再回头一看,才会发现原本父爱是那样的沉重,铺满了一生走过的路,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皇兄,皇兄.”
    正当朱瞻基沉浸在对父亲缅怀当中时,一串银铃般的呼声传入室内,使得朱瞻基连忙抹了抹眼睛,转过神来向着大门。
    叫门而来的是真定公主。
    这姑娘,在父亲过世之后也是悲切了好久,最近几日才算是恢复过来。面对自己的妹妹,朱瞻基不好表现的过于软弱,同时他也不会因为真定打扰了他的思绪而生气,反而和颜悦色道:“真定呀,什么事啊?”
    “皇兄,你心情不好么,真定见过皇后娘娘!”
    “叫嫂子!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皇后娘娘倒是很喜欢真定,丝毫没有因为一开始被真定忽略而不悦。
    “礼数不可废呢!”虽说皇后阻止,但真定还是向两人行礼,等到皇后将她搀扶起来之后,真定才眨巴眨巴像极了清河公主的双眼,道:“皇兄,听说潘厚仁又跑了啊?”
    “又跑了?真定你这话说的..”原本还有些戚戚然的朱瞻基,因为真定的一句话,却是苦笑不得,很是无奈。不管怎么说,真定总是个公主吧,哪有公主直呼臣子大名,而且还用“又跑了”这样的形容?
    “是为兄让他代表朝廷出使日本和新罗,怎么,真定你找他有事么?”
    “嗯!”
    在朱瞻基面前,真定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点头回道:“可不是有事么!潘厚仁这家伙,这种关键时刻竟然溜之大吉,实在是不够义气!再说了,去日本新罗,他也不问问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呢?”
    真定公主真是因为这种事情专门来找朱瞻基的么?
    朱瞻基跟皇后娘娘对上眼神,均从对方眼底看到不信。
    可不是么,这才多大点的事情,值得真定如此焦急?况且真定身处宫中,若不是时时刻刻特别留意,又如何在潘厚仁刚刚离开京师,就已经得知消息?很显然,这丫头分明是很关注潘厚仁嘛!
    “真定啊,为兄都说了啊,他是出使嘛!唔,如果你真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为兄马上安排人给他送个消息,让他帮你带回来可好?不过潘厚仁这厮啊,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的很啊!”
    朱瞻基这话其实已经很有暗示的味道。
    其实当初朱棣在世的时候,朱瞻基就已经为自己这个妹妹和潘厚仁之间的感情问题而焦急,可惜潘厚仁因为心中的担忧,始终是不肯接招!那个时候朱瞻基身为皇太孙,凡是还好说一些,如今他已是当今皇上,难不成还让他这个皇上去求潘厚仁,向真定公主提亲不成?
    这事儿要是说出去那多丢皇家的脸面啊!
    可朱瞻基又实在是爱极了自己这个妹妹,正在没话找话说的当口,那知情识意的皇后殿下却是笑眯眯的开了口:
    “皇上,真定啊,哀家早就听说潘爱卿有两位夫人都是前朝忠良之后,身世颇具传奇色彩,不若等潘爱卿回来,哀家邀请他的两位夫人入宫坐坐,到时候真定你也一起来吧?”
    “如此甚好!”
    “好.啊,皇兄,嫂嫂,此事怕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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