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老鸨子的态度,潘厚仁并不吃惊,别看她多凶的模样,其实在大明朝,官话基本上就是后世南京话的发音,而南京方言的习惯就是“听起来很凶”,其实说话的人并没有凶谁的本意,但给外地人听的感觉,好像是开口就在骂人一般。
    作为一个历史专业的讲师,潘厚仁对古代语言也研究过一阵子,大明朝发展到中期,官话的发音基本上就定型了,很接近于后世南京方言!事实上对于穿越者来说,时代越是久远,除非继承了“肉身”的一些记忆和习惯,否则语言将会是最大的障碍。
    明清朝还好说一些,若是到了元朝初期,你能听明白那时候的蒙古语?在往前就更不得了了,若是到了汉朝时期,我滴妈妈,那个发音跟后世的普通话或者说是任何一个地方的方言都毫无相近之处。
    据说,汉朝时候汉语的发音比较接近后世的越南语,当然,后世的日语和韩语里面,也有部分汉字的发言保留了古汉语的习惯。
    故而对于后世那些提倡恢复“汉化”的爱好者,潘厚仁心中总是有些感触,怎么说呢,真要是彻底恢复“汉化”,首先是不是要研究一下,究竟汉字应该用啥时代的发音?如果是从纯种的“汉语发音”角度出发,不管是汉朝也好,唐朝也罢,实在不行用宋朝,总之不可能是明朝和清朝,也就更不可能是普通话了!
    扯得有些远了。且说那老鸨子走了之后,两个姑娘到是不认生,左右贴着潘厚仁就坐下,一个撮起筷子要给潘厚仁夹菜,一个则是端起酒壶就给哥三个斟酒,到是训练有素!
    她们这种不算过于“亲密”的举动,潘厚仁自问还能克制。其实此时最让潘厚仁觉得尴尬的,就是跟两个太监喝花酒!大哥黄俨请客喝花酒,这不要姐儿吧,就不是喝花酒,要了姐儿吧,手脚该怎么放?如果表现的太冲动,会不会伤害到两位太监哥哥残缺的心灵?
    “来来来,喝酒,喝酒!这暖阁的姑娘啊,唱歌跳舞最是在行!”黄俨或许是看出了潘厚仁心中的顾虑,主动热乎气氛,在他的提议下,三人频频举杯,也幸得潘厚仁酒量不错,才不至于很快就倒下。
    “说起来,咱们哥三个这般喝酒,还是一年前的事情…”几杯水酒下肚,黄俨的眼神也逐渐的弥散起来,恍惚间好像回到一年之前,他跟严宽充当监察御史到了昆明,却是被白子们围殴,结果还是潘厚仁出手将他们救下来。
    不知不觉间,时间竟然就过去一年了!当初那个青涩少年,如今已然有着“镇国将军二等伯”的封号,又手掌“潘氏集团”大权,每日流经他手心的白银数量让人吃惊,最近更是与郑和掌控的远洋舰队签订了协议,全权提供三个造船厂的所有木材原料,更是租借了远洋舰队的整整一支运输船队。
    不得不说,潘厚仁的进步,快的宁人吃惊!
    其实当初在昆明时三人的结拜,黄俨心中是最不乐意的!之所以他答应结拜,实在是因为话说到那个份上,也算是被“逼上梁山”了,可谁知道,仅仅一年时间,潘厚仁就成长到如此程度,也算是大明朝的一个“风云儿”了。
    “三弟啊,咱们兄弟三人当中,就数你发展的最快,我跟你二哥,实在是有些汗颜啊!”黄俨这话说的严宽脸上一红,连忙道:“大哥这话不实,该罚一杯!”
    “哦?”黄俨也不生气,笑道:“我哪里说话不实了?二弟你要是不能说个道理出来,可是要倒罚三杯哦!”
    “三杯就三杯!大哥,三弟,你们听我说!三弟的进步,大家是有目共睹,可是大哥,您还有多大的进步空间呢?”
    也就是在喝酒之后,严宽说话的胆儿才有这般的肥!他说的没错,作为朱棣的身边人,自身又受到“宦官”这种一辈子不能跳槽的职业限制,黄俨在级别上,的确是没有进步的空间了,所争取的,不过就是朱棣重视的程度而已。
    严宽这么一说,黄俨顿时微微一愣,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倒是潘厚仁,仔细端详了严宽片刻,随后端起杯子:“我陪大哥喝一杯!二哥,你莫不是已经醉了?”
    “醉了,我是有些醉了!”
    这个时候严宽也回过神来了,此处可不是黄俨府邸,还有几个姑娘在呢,若是他刚刚说的话落到有心人耳朵里,怕是会给黄俨带来不小的麻烦。
    “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在这里说的话,应该没人有那胆子传出去的,是也不是?”黄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阴沉,冰冷的眼神从几个姐儿脸上次第扫过,凡是接触到他眼神的姐儿无不是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好像生怕慢了一步,就是要人头落地一般!
    此乃黄俨在多年宫中生涯当中养成的一种气势。别以为太监就没有气势,其实不管是黄俨也好,郑和也罢,虽说他们是太监,但在各自的岗位上,也逐渐养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气势!
    郑和统帅一个庞大的远征舰队,无论是规模还是吨位还是技术水平,称其为当代世界第一毫不夸张,这样的权势岂会不养成自身的气势?至于说黄俨,别看他在朱棣面前点头哈腰,在潘厚仁面前和蔼可亲,其实在面对内宫里其他人,除开皇后、贵妃等有数的人之外,他可是手操生杀大权,那些小太监,中太监,宫女甚至是一般的才人、秀女,真要是得罪了黄俨,那可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故而这些姐儿们承受不起黄俨那眼神,也属正常。事实上就连严宽被黄俨呵斥时,不也是如同鹌鹑一般?
    “哈哈,大哥,二哥,喝酒,喝酒!这暖阁的姑娘们,琴瑟功夫是不错,就是这曲儿,差了点,差了点啊!”
    “这位贵客,我们也有好听的曲儿,不知道贵客你想不想听呢?”
    听潘厚仁这么说,又或者是为了活跃一下被黄俨搞的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个年长的姐儿连忙开口说道。
    “哦?你们也有好听得曲儿?”
    潘厚仁好奇的开口问话,那严宽也像是回过神来一般,道:“是了,三弟,我听说你在昆明也是写曲儿的,不如先让这些姑娘们唱唱,然后你再点评一番,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潘厚仁又岂能不点头。
    很快的,六个姑娘们又开始弹唱起来,然而她们这一开口,潘厚仁就惊呆了:这,这不是自己“创作”,风野子重新演绎过的曲目么,怎么暖阁的姑娘们也会唱了?
    春兰阁表演的那些曲目,黄俨和严宽都还没有耳福听过,故而暖阁的姑娘们演绎的虽然是潘厚仁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曲目,却是让两个太监耳目一新,连连鼓掌。
    一曲终了,两个太监是不吝赞美,连称今日没有白来。
    “贵客们觉得这曲目可还好听?”刚刚说话的那姑娘,满怀信心的问道。黄俨和严宽自然是连连点头,只听黄俨道:“此曲虽不符平仄之律,但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可是西域那边来的?不对,西域那边歌舞也不是这般的风格,这般的风格真是…”
    作为皇帝的身边人,要说见识广泛,别说是这里的姐儿们,就连潘厚仁,在对这个时代的细节了解,也未必就能比上黄俨。
    “贵客您别猜了,这曲目呀,可是来自咱们大明第一词牌大家,云南的潘厚仁少爷哩!是他创作了这种歌曲词牌,然后由风野子大家演绎的,独门招牌,天下就这一家!京师里也就只有我们暖阁的姑娘能唱了,花夜的都不成!”
    当那姑娘说出“潘厚仁”三个字时,在座的三个人都齐齐脸上换了个表情!
    黄俨跟严宽那是惊讶加上好笑,而潘厚仁,则是苦笑加上无奈!
    人家都点名了,却不知道真人就坐在桌边!照理说,潘厚仁此时应该感到欣慰和高兴,能够成为暖阁姐儿们心中的偶像,这可是多少骚人墨客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然而谁能猜到,潘厚仁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是“版权”两个字。
    “盗版,你们这真是赤果果的盗版啊!”潘厚仁嘴上虽然没有说,心头却是在狂呼,“版税,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版税啊!不行,回头一定要请朱棣将文化产权保护写入大明律例,如此一来,我汉人一族首先实行文化版权,必将影响后世,泽被苍生!”
    “三弟,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呢?”
    黄俨见潘厚仁一直保持沉默,而几个姑娘却是喋喋不休的说着关于“偶像”潘厚仁的事迹,便故意开口问道。
    “是啊,是啊,三弟,说不定你一开口,今日咱们在暖阁的开销就可以省了,明日大哥再请咱们换个地方,嘿,真要是那样,三弟,今后你在京师的这些风月场合,是不是都能白吃白喝了?”严宽瞪着被酒精烧红的双眼,又开始疯言疯语起来。
    “大哥,二哥,我这是…”
    虽然兄弟三个的话还没有说透,但是对于饱经世故的姑娘们来说,已然隐隐明白了点,她们纷纷侧目望向潘厚仁,原本就坐在潘厚仁身边的两个姑娘更是惊喜交加,其中一个讶然道:“这位贵客,小公子,莫非,莫非你就是…”
    “三弟,你还是承认了吧!这是好事,何必遮遮掩掩呢?”黄俨再次笑着催促潘厚仁,潘厚仁也只好硬着头皮,对那姑娘道:“没错了,在下就是你们口中那个潘厚仁,不过,我可不承认是什么大家,就是几首词曲而已!”
    “呀!”
    “哇!”
    “天啊!”
    潘厚仁这一承认,就如同是一桶焰火被点燃,瞬间引爆了屋子里八个姐儿的情绪,坐在他左右两边的姑娘立马将他紧紧搂住不提,就连原本在房间另外一头弹唱的六个姐儿,此时也丢开了手里的乐器,貌似疯狂的冲过来,将潘厚仁重重叠叠的围住,就连黄俨和严宽被她们挤开去,都没人顾得上了。
    这种疯狂的阵势一下子把潘厚仁给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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