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点!”
    潘厚仁此时急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这两个狱头分明是纳于世事,也不知道那百户心中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将钥匙给狱头们,直接给自己开锁岂不是更快?
    事实上那百户也不是不知道两个狱头反应迟钝,只是借着这会儿工夫,那百户却是转身吆喝,口中说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口令还是方言,总之潘厚仁听不分明,可让他意外的是,百户说的这种语言却能很好的指挥那些黑衣人,不顾牺牲的冲上去跟汉王的骑兵拼命!
    此时黑衣人真是在拼命!
    至少在潘厚仁这里看来,那是真拼命!没有半点虚假,血肉和刀光剑影搅在一起,洒落的就是一条条原本鲜活的性命!
    表面上看黑衣人因为是步卒,处在绝对的下风,但实际上,在潘厚仁视线不及的地方,仍旧有骑兵被疯狂砍杀的黑衣人拖下战马,老实说这种离开马背的骑兵,其命运将会异常的凄惨,只因为那些黑衣人就像是一群没有人性的机械,起落的刀光片刻就能让倒地的骑士变成一滩肉泥!
    “啪嗒!”
    两个狱头的反应虽然迟钝,但这个时代的锁头也没有太高的科技含量。早已经做好准备的潘厚仁耳中听到锁扣松开的声音,立马一抖身子,迫不及待的将压制了他几个时辰的铰链抖落,这一刻,他畅快的想要呼啸,这种轻松的感觉,还真是难得一试!
    “还傻站着干啥,走啊!”
    活动活动身子骨,虽然潘厚仁不是很想,但考虑到更多的因素,他还是开口提醒两个狱头。而两个狱头此刻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望着潘厚仁,其中一个裂开嘴巴,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喂,你们不走,少爷我可要走了!”
    潘厚仁最后一次提醒,跟着就转身,稍微辨识方向之后,提起右脚就要溜!
    “跟上!”
    声音从潘厚仁背后传来,他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是那个百户!应该说此时也只有那个百户才稍微清醒一些,除开之外,所有纪纲的人都显得木纳而迟钝!
    “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百户的脚步不慢,转眼就跟潘厚仁跑了个并驾齐驱。潘厚仁两眼只是尽量分辨着前面的路况,又黑又冷的夜色里,踩着滑溜溜的山路想要跑快是极困难的一件事,错非潘厚仁长年修炼出的稳固下盘,怕是早就摔倒了!
    由此可见那百户的功夫也是不弱,至少潘厚仁觉得不比他差劲,至于说两个狱头,在潘厚仁和那百户转过一个山坳时,已然不知道被甩到何处去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汉王的人!糟糕,我家大人还不知道汉王也来了京师!”
    就这个时候,那百户仍旧没有忘记替纪纲操心,这种忠诚倒是让潘厚仁微微侧目,他想不通纪纲究竟有什么值得这百户如此效忠?疑惑归疑惑,此时可不是谈人生和理想的时机,虽说两人已经跑出很远,但马蹄声并没有被甩的太远。
    身后接连响起的两声惨叫,让潘厚仁以为,是那两个狱头遭了秧!他偏头望向百户,百户却摇头,“不是他们,一定是汉王的人!我们的人,死都不会叫!”
    死都不会叫!
    听到这句话,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毛,暗道:这样的人,也不知道纪纲是通过如何惨烈的手段才训练出来的!
    且不管是不是两个狱头遭殃,但既然有惨叫传来,也就证明身后的追兵不远,潘厚仁哪里还有心思去判断两个狱头的遭遇,只能埋头加快脚步。
    “往哪边跑?”
    眼前出现一个三叉路口,不熟悉路况的潘厚仁愣了愣神,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三角眼百户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他只是纪纲身边隐藏的较好的一条狗而已,平常时候又岂能接触到更多的隐秘?
    像潘厚仁两人刚刚逃出来的这个农庄,即便是此百户,往日里也是很少过来。偶尔被纪纲差遣过来,那也就是送点东西,或者是命令之类的,随即就离开了,根本没有深入过。
    所以潘厚仁将自己的疑问转交给这百户,不啻是问道于盲。
    “可惜手里没有硬币!”
    看了看那百户,潘厚仁不由的发出一声自嘲。三角眼百户自然听不懂什么是硬币,他抬走指向中间的小道,那意思是要潘厚仁跟他一起撞大运。然而事情都发展到如此程度,潘厚仁又岂会再跟他走?
    别的不说,若是一对一,即便这百户看起来功夫不弱,而且手里还有兵刃,潘厚仁却有信心胜的过。
    “硬币就是通宝!”
    身后的喊杀声还在继续,潘厚仁此时却变得镇定起来。面带着笑容向这百户解释硬币的含义,这一刻潘厚仁的冷静让那百户感觉难以接受,如同一个普通人般,那百户抽出了绣春刀。
    “潘厚仁,别以为现在你就可以离开!没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除非是我死了,否则你就别想逃离我的视线!”
    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潘厚仁仍旧可以看到那百户面部表情逐渐变得狰狞,那抽搐的眼角,还有牵扯到变形的嘴角,无不在表露着内心鱼死网破的信念!
    一个人有信念总是好的,不管这个信念本身是对还是错。
    然而此时,潘厚仁不得不说,这位百户的运气不好!
    摇着头,潘厚仁眼神当中出现了一抹遗憾的神采。毫无意外的,他眼神被百户所接收,并且明悟。然而百户并不知道潘厚仁眼神当中的遗憾究竟来自何方,他忍不住低喝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噗!”
    清脆的突破声之后,是长长的破空声!
    百户身子微微一震,面部表情凝滞的他缓缓低头,却正好看见前胸透出一截箭簇!
    发亮的箭簇在微光之下闪烁着冰霜一样的光芒,暗红的血液混合着冰霜样的反光,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为什么…”
    百户的声音很挣扎,他的一双眼睛在三角形的眼眶里转动,看方向,他是想往后看。从身体里流逝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他转都颈脖,而他却又是如此不甘心。
    为何羽箭会从后面而来?
    这个问题,百户至死不知!
    潘厚仁却是在笑!哪怕百户的性命就在他眼皮子地下一点点的消散,却也不能破坏潘厚仁此时的心情,那种喜悦的心情!
    只因为在朦胧的夜色当中,潘厚仁眼神越过缓缓歪倒的百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窈窕的身影!
    错非是百户陨落的性命,潘厚仁肯定会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她是如何寻觅而来的?潘厚仁扪心自问,即便是他遇上眼前的情况,也不可能做的更好,或许只有亲自问问她,才能明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秀娘,你怎么会?”
    长弓被抛掷在脚边,秀娘的眼底同样孕育着一丝激动!然而此时此刻真不是诉说衷肠的时候,汉王朱高煦的人马隐隐然就在不远的地方征伐,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他们不会出现!
    “快走!边走边说!”
    对于秀娘的这种淡定,其实潘厚仁已经习以为常了。旁人或许感受到不到,但潘厚仁却如同能够听见那假装淡定之下,砰然而动的心跳声。
    跟潘厚仁相比,秀娘好像也不并不熟悉此处的路线,幸亏她告诉潘厚仁,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在京师城池的南方,潘厚仁才能凭借着本能,寻找路线。秀娘越是依赖他的方向感,就让潘厚仁心中的疑惑越深——如果说秀娘连路都找不到,她又是如何到此处的?
    说起来都是运气!
    当暂时听不到马蹄声,感觉上已经脱离汉王追索之后,潘厚仁跟秀娘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两人坐在一处可以避雨的密林当中,借着天空微微泛起的光芒,一面休息,一面讲述分别之后的情况。
    潘厚仁这边没啥好说的,进出都是马车代步,倒是没有亏了他的双脚,可是秀娘就不同了。
    一开始秀娘就判断潘厚仁的失踪跟纪纲脱不开干系,故而不管张晓谶等人跟纪纲如何纠缠,秀娘自己就是一门心思的监视纪纲,监视从纪纲身边离开的每一个人。
    应该说秀娘的策略很正确,她的耐性让她捕捉到了那三角眼的行踪。
    照理说她跟着三角眼出城,在找到关押潘厚仁的农庄就应该动手救人才是。事实上秀娘也是如此打算的,但怎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外还有一个人,却是远远的吊着秀娘。
    直到现在秀娘也不知道吊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属于哪一方的势力,只因为当她感受到对方的威胁时,长长的羽箭差一点就穿透了秀娘高耸的胸膛!如果不是在那一瞬间秀娘心生警兆突然转身,她的下场或许跟三角眼百户相差无几!
    紧跟着就是一场追逐战,没有远程兵器的秀娘不得不冒着被射杀的危险,凭借着敏锐的感知,最终将追踪者一剑刺死!
    因为对方功夫也不弱,而且分明是强力斥候之类的人才,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秀娘根本没有机会留对方的活口。当然,在那种危机的情况下,即便对方不死,秀娘也没有闲工夫去审讯,只因为她刚准备摸进关押潘厚仁的农庄,就发现身后来了骑兵!
    秀娘倒是没有潘厚仁那种近乎于妖孽的判断力,她只是知道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无法硬憾那些骑兵,故而她只是尽快的跟上潘厚仁等人的马车,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却仍旧比汉王的骑兵来晚了一步!
    “幸亏你逃出来了!否则…”秀娘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用她说潘厚仁也知道,若是自己不能说动那三角眼释放自己,秀娘肯定会提着长剑杀进去!在那样混乱的战局里,别说秀娘,恐怕就是四疯来,也难保不失!
    “秀娘,任何时候都不要为我冒险!”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潘厚仁不得不在心中暗道“好险!”,可他同时也在为自己,为秀娘的命运而庆幸,只要情况发生哪怕是一点点的变化,现在两个人怕是都没有机会再对话了!
    逃出生天,虽说还没能够回到京师,但对于潘厚仁来说,小命至少是保住了!
    “看来纪纲做的事情也不是毫无蛛丝马迹,连汉王都摸过来了,难道这就是纪纲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他今年一定会败亡,故而连我都能够逃得性命?”潘厚仁一面说,一面苦笑。他心中盘算的是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或许等到天亮之后回到京师,而后直接通过黄俨向朱棣告发,那纪纲在城外不但有自己的农庄,竟然还蓄养私兵!这纪纲,分明是在造反的节奏!如果说要告发纪纲的话,潘厚仁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放过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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