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夏布朝的声音在低矮的空间里回荡,散发出一种潮湿的气息,空气当中弥撒着怪异的味道,像是发霉的大米混杂着蟑螂和老鼠的气息。
    这是锦衣卫昆明卫所的地牢,在这里,锦衣卫们审讯罪犯,或者是秘密的处决罪犯。至于说罪犯是否就一定是真正的罪犯,这一点夏布朝并不想去追究,毕竟夏布朝来到昆明府的时间并不长,前任做的事情,并不需要他来买单。
    “千户,这厮的牙关真紧啊!”
    赤膊的番子听到夏布朝的召唤,丢下手中造型古怪的刑具,走过来敬礼道。
    潘厚仁是跟着夏布朝一起来的,老实说地牢的环境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捂住鼻孔,在心理上抵御着地牢这里恶劣的感觉,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照样刺激着潘厚仁的嗅觉细胞,通过神经传递给潘厚仁的大脑。
    “还没有招供么?”
    夏布朝听到那番子的回答,转过头去瞄了潘厚仁一眼,他的话只是让番子点了点头,并没有更多的回应。
    “你招呼兄弟们先休息休息,我和潘大人来试试!”
    夏布朝挥手让那番子带着他三个手下离开,而他却带着潘厚仁走进了审讯室,当然,在大明朝的时候,可没有审讯室这样的说法,只是一间如同鬼屋一样容易让人产生巨大心理压力的房间,一个地狱般的存在。
    申时矛躺在一张铁架子床上。头一眼看见这张床,潘厚仁恍惚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后世,自己正站在一间敛房里,而躺在冰凉的铁床上的,就是一具尸体。其实此时申时矛看上去真就像是一具尸体,除了偶尔转动的眼珠子之外,浑身上下早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申时矛,我知道你还能听见,认识我们不?”
    潘厚仁也不知道夏布朝扳动了铁架子床的什么机关,在“扎扎”的声音当中,那铁架子床竟然随着夏布朝的动作,逐渐的竖立起来,看上去就好像申时矛笔挺挺的站起来了一样。
    这种感觉很别扭,像是在看一具站起来的僵尸。
    “嘿嘿!”
    申时矛眼珠子动了动,嘴皮子也动了动。黑色的血液从他翕张的嘴唇缝隙里流淌出来,顺着嘴角滴落,他的嘴皮子掀开了一瞬间,而就这一瞬间的功夫,潘厚仁看到了牙槽黑色的缝隙。那个地方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牙齿,很显然,申时矛的牙齿,被拔了,而且是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
    经历了这样的痛苦,申时矛竟然都没有招供,这让潘厚仁开始有些担心,担心他和夏布朝预定的计划,能不能让申时矛开口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呸!”
    不关风的牙缝和浮肿的嘴唇,以至于让申时矛啐出来的唾沫失去了准头,没有能够沾到潘厚仁的身上,倒是将夏布朝给吓了一跳,瞪着双眼发出一声怒吼,提起拳头就准备砸那家伙。
    “慢来,慢来,”在拳头落下的前一秒,潘厚仁止住了夏布朝的动作,继而开口道:“申时矛,我知道你很坚定,经历了这样的痛楚都还愿不把姜老三的事情说给我听!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兄长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他死了,姜老三却没有死?”
    “你想哄我?”申时矛的眼珠子动了动,很显然,潘厚仁的话已经让申时矛心中起了疑问,是啊,为何整个申家镇子里的皮袄子都死了,唯独就只有召集人姜老三没有死?从常理上来推测,只有一种可能了。
    但申时矛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向潘厚仁妥协,他口中不服输,可是经过番子的折磨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控制能力已经降低到相当的程度,故而他此时的心理活动立刻让潘厚仁看了出来——他已经开始怀疑姜老三了。
    潘厚仁来这里并不是打算陪着夏布朝审讯申时矛的,他来的目的,就是要在申时矛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因为李观音山告诉他,申时矛这个人的性子天生就狐疑,几乎是对于任何事情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正是因为这种性子,才让申时矛在米教当中一步步的往上爬,却没有遭遇过任何的危险。这一次原本申时矛忽悠吴中,事实上差点就成功了,他的失败,完全可以赖在那个没有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的亲兵身上。
    “布朝啊,你看这小子反正没啥用处了,问出昆明这边米教总坛的位置,就给他个痛快吧!”
    潘厚仁这话又是一种误导,让申时矛心中无意识的认为,自己在潘厚仁心中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找到米教总坛的位置。
    “我什么都不会说!”申时矛狠狠地咬紧牙关,竭力昂起脑袋对潘厚仁嘶吼。可惜他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只是换来潘厚仁的一声冷笑:“随便,一个正常人有三十二颗牙齿,据我所知只要是止血正确的话,人是不会死的,一天拔一颗,你至少还能活一个月,夏布朝,我说得对不对呀?”
    “那是,那是!”夏布朝的声音阴森森的,点头附和道:“一会儿再来收拾这厮,潘大人,我送你出去!”
    两人走出地牢,潘厚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太难闻了!简直不是人待的!”
    潘厚仁说的是地牢的那种环境,夏布朝却是脸色不爽地道:“哥哥我一会儿就要回去,至少要在里面磨上好几天的功夫,怎么,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哥哥我不是人么?”
    看夏布朝瞪了眼睛,装模作样生气的模样,引得潘厚仁心中暗暗好笑,摇头道,“随你怎么想吧,我出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姜老三,这厮还真是会躲啊,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看说不定李观音山那里会有消息,你觉得呢?”夏布朝抹了一把脸,其实他对地牢下面的环境同样感觉不爽,只不过这是工作的需要,他无法回避。
    “希望吧!”潘厚仁耸耸肩膀,“我先走了,注意要保持对那厮的压力,可是也不要将它彻底压垮了!”
    “放心吧,这种小事,哥哥我信手拈来!”夏布朝拍拍胸口,显得信心十足。
    从锦衣卫卫所里出来,潘厚仁在昆明大街上信步而走。春节已经算是过了,大街上所有的行当都恢复了正常,虽说这个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数量不能跟春节时候的人流量相比,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却是更多了,大多数的人都是在交流,或者是交易。
    这种繁荣的市场状态堪比后世,当然,是跟后世一个小城镇相比,可是别忘了这是大明朝,是公元一千四百多年,而不是什么二十一世纪。这是人类社会发展史的一个高峰,一个当时其他国家无法超越的高峰。
    正是因为昆明有这般繁荣,才能让春兰阁、君再来和红色年代有赚钱的基础,如果没有足够的消费者,潘厚仁这三家店子还赚什么钱呢?所以潘厚仁希望大明朝能够继续繁荣下去。
    “不容易啊!”
    佛家说,心动而缘起,潘厚仁心中想着要让大明朝一直繁荣富强下去,然而历史却很无奈的告诉他,大明朝的延续不过两百多年而已,而且这两百多年的时光里,大明朝几乎年年都在征战,从未曾停歇。
    有人说大明朝是被打垮的,年年作战耗费了大量的财政收入,以至于国家无力关注国计民生方面。事实并非如此,说起来大明朝覆灭的原因实在是太多太多。
    潘厚仁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希望,随即就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如何让大明朝一直繁荣富强下去,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潘厚仁虽然多出几百年的经验来,但不代表他就一定有方法,帮大明做到这一点。
    回到家中,首先迎上来的人就是莲巧。这段时间以来潘厚仁很忙,以至于有些忽略家里的女人,尤其是莲巧等人。弱绿的性子注定她心中即便有所不满,也不会在潘厚仁面前表达出半点心意来,可是莲巧不同,虽说她第一个迎出来,可她脸上愣是没有半点笑容,只是很机械,甚至可以说是很冷淡的对潘厚仁道:“回来了?”
    “嗯!”
    可惜莲巧的表情好像是做给瞎子看了,潘厚仁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不满,只是点点头之后一边往里面走,一面开口问道:“秀娘呢,在不在家?”
    秀娘当然在家。大多数时候秀娘并不愿意出门,在定过亲之后,秀娘感觉潘厚仁的这个家里还是需要一个女主人,就主动提出搬过来一起住。一开始潘厚仁挺高兴,以为可以发生点什么,可事实告诉潘厚仁,秀娘这个人很古板!
    潘厚仁至今都没能进过秀娘的闺房,哪怕是在春兰阁的时候,秀娘的房间潘厚仁也是经常去的,可是现在,秀娘竟然不准他越雷池半步,只因为在秀娘看来,春兰阁的房间压根就是不是她的闺房,而除非是两人真正成亲,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同意潘厚仁进入她的闺房的。
    更让潘厚仁郁闷的是,秀娘甚至不愿意进入他的房间!
    平常时候即便是要商量什么事情,一般都在书房里,或者是会客厅里,无论潘厚仁如何尝试,秀娘也不会走进潘厚仁的房间,尤其是在没人的时候。
    “厚仁,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然而今天,当潘厚仁经过秀娘的房间时,却听见秀娘在房间里呼唤他,这让潘厚仁的心,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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