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厚仁当然不会算了,自己人被欺负了,怎么也要报复回去,况且张裁缝的成衣坊那也算是潘厚仁的家业之一,若是不把面子找回来,将来岂不是什么地痞流氓的都能欺负到他潘厚仁的头上了?
    甚至于潘厚仁已经很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将那些白子们都撤走了,否则张裁缝也不至于被打的吐血,虽说经过大夫的检查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也要好好将养两三个月,尽量不能起床,更不能说干活了。
    这得耽误潘厚仁多少工夫啊,多影响潘厚仁的计划的进度啊。
    想到这里,潘厚仁心中无比怨愤,而此时在京师里,也有个人在大发雷霆!
    此人就是悲催的纪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安排出去的几十号精锐,追踪一辆马车,满打满算不过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女人,但竟然会落的如此结局!
    听下属说那女人竟然也有不弱的功夫,而且当时的情况,最清醒的好像还是那个女人,正是因为有她的指挥,没能干掉那个张把式!
    直到现在参与围攻秀娘和四疯的番子,也没有猜到张兴的身份。可是纪纲却不同,当听了那些番子们带回来的消息之后,心头有个名字,已然隐隐冒出头来,反复思量之下,纪纲觉得很有可能!
    明知道马车和车夫都是皇上奉送的,哪怕纪纲自觉跟朱棣关系不错,或者说他认定自己很受朱棣的赏识,可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向朱棣开口询问,他也想通过自己在宫中的耳目打探此事,然而最近宫中人事变化频繁,一些原本已经向纪纲效忠的太监侍卫,都在不知不觉当中被清理了,或者是犯了事还不等纪纲出面,就被大太监们给干掉了,要么就是找到由头,直接从宫里给踢了出来!
    这种事情在宫闱斗争当中是极其常见的,当时纪纲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效忠的人也有可能还有别的主子,皇上如今在宝座上坐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自从汉王朱高煦被打发去了永安之后,东宫要清理一批人,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此时,纪纲才隐隐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之所以他对从宫中出来的马车和女人如此感兴趣,就是因为他在宫中的耳目好些已经失灵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对于现在的纪纲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事实,故而他丧心病狂的下达了进攻马车的命令。
    而这些回来的番子,却向纪纲隐瞒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他们的身份,被那老车夫识破了!跟在纪纲身边的番子们岂会不熟悉自己这个主子的性格?若是说出身份被识破,那护城河喂鱼或者是乱葬岗上的野狗就是他们的归宿。
    他们出于自我保护的意思,向纪纲隐瞒了此事。
    “姓张,宫中还有啥人呢?难道是他?”
    纪纲翻看着自己桌面上的官员名单。别小看纪纲这间书房,里面关于朝廷官员的名单,估摸着全天下只有三份,一份在御书房里,一份在吏部,最后一份就在纪纲的书房里,锦衣卫的威名由此可见。
    “张兴,难不成是曾经那个永宁卫指挥佥事?不得了啊,皇上竟然舍得将他放出来,还是当马夫,这是给谁赶车呢?潘厚仁,不可能,潘厚仁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官,还不够资格呢.”
    要说纪纲的推断也算是很准确的,然而因为耳目的丧失,他竟然还不知道潘厚仁已经被朱棣升官了,准确的说,是封爵了。
    “虽说如今隆平侯已然失势,可他老子跟皇上的关系始终如一,唉,早知道是他,就不该派兔崽子们去惊扰了。这老狐狸向来奸狡巨滑,极有可能已经认出兔崽子们的身份来!”
    那些追杀秀娘三人的番子们怎么也想不到,纪纲的推理能力已经细致到如此程度。要知道纪纲本身就不是个武人,他是读书人出身,虽然是武职,心思却比普通武人细腻百倍,此时当他推算出番子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之后,第一个心思,那就是要杀人灭口了!
    “来啊,传本官的命令!”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纪纲从朱棣身上也学了不少东西。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推论出那个女人的身份,可是纪纲已经知道自己第一件急于完成的事情是什么了。他找来自己心腹,接二连三的口述命令,而且要求立即执行!
    要灭口不一定需要直接杀人,调动到外地卫所,半路上再下手,尸首埋在荒郊野外,不失为一种更好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进攻皇家马车的事情推脱的一干二净,即便将来张兴回宫把这个事情向朱棣提起,纪纲自认也能把自己从中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办好这个事情后,纪纲心头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却没有心思休息。
    既然已经知道马夫是张兴,那么马车里那个女人的身份,就更值得纪纲去推敲了。
    就在他费劲心思而不得的时候,突然又有人来报信,说是关于潘厚仁的消息。
    通传进来的,是纪纲埋伏在礼部的一颗棋子。寻常时候这种棋子不会乱动,可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纪纲日夜谋划的就是聚宝盆,他曾经下了死命令,只要是跟潘厚仁和潘家有关的重大消息,不管任何理由,必须第一时间报知他。
    “什么?皇上封潘厚仁为镇国将军,还有二等伯?”
    为何此时来的人是礼部的而不是吏部呢?纪纲心中觉得奇怪。只因为在朱棣心中,对潘厚仁这次封赏完全是按照外戚的方式进行,故而首先需要通过礼部,而不是吏部。礼部这个地方平常时候纪纲是不看重的,也就没有在关键位置安插自己的人手,谁知道事情会出这样一个偏门,以至于纪纲到现在才知道如此重大的信息!
    “难怪要送上驷乘马车,我还以为只是为了送那个女人,感情这马车是赏赐给潘厚仁的!嘶.平白无故的给如此厚赏,那岂不是说.”纪纲一番推断,得出的结论却让他很沮丧,只因为在他看来,潘厚仁最近并没有半点功劳,皇上却给了如此厚赏,其原因怕是跟聚宝盆脱不开干系,很有可能是因为潘厚仁提供了聚宝盆的信息,皇上欣喜之下,才会如此。
    那也就是说,他纪纲怕是从此就跟聚宝盆无缘了!
    想到这里,纪纲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脱力了一般的酸软,甚至身子骨都支撑不住了,颓然的倒在座椅之上,挥退那暗棋之后,纪纲独身一人在书房里黯然而神伤,絮絮叨叨道:“完了,完了,本官的聚宝盆,就这么飞了!”
    纪纲虽然跋扈,可是也要看对象,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朱棣面前跋扈啊!若是朱棣真的已经掌握了聚宝盆的信息,他纪纲何德何能去跟朱棣抢呢?
    “不!”
    沉寂了一阵子之后,纪纲又突然站了起来,“我一定要弄清楚,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聚宝盆的事儿了!潘厚仁除非是个傻子,否则一个镇国将军和二等伯的虚名,岂能跟实实在在的聚宝盆相提并论呢?若是聚宝盆的消息还没有钻进皇上的耳朵,那本官就要抓紧了,春节前,一定要从潘家人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朱棣跟潘厚仁之间有什么秘密,纪纲又如何开口问呢?
    其实很多事情总是可以旁敲侧击的!纪纲并没有在自己书房里浪费时间,而是端正了朝服,一溜烟就朝着宫中而去。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皇上头号鹰犬,当然有随时求见的权利。前些年纪纲发奋图强的时候,倒是经常为了案件深夜求见朱棣,只为第一时间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哪怕是因此被朱棣喝骂、杖责也在所不辞,应该说那个时候的纪纲还算是个真正有用的棋子。
    可是最近些年,随着朱棣的杀心降低,或者说他认为该杀的都杀得差不多了,召见纪纲的次数也就日渐减少,加上纪纲自己权利之心膨胀,很多事情独断专行,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深夜求见皇上,这君臣之间的距离,没有日益加深反而是渐行渐远。而随着远离龙颜,被自己周围的人刻意奉承,没有更强大的存在打压,也就导致纪纲的心态更加膨胀,多重因素之下,制造出了如今这个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
    到了宫门之后,纪纲求见皇上的理由很简单,锦衣卫大牢里随时都有份量足够的重臣,纪纲只要随便找个由头,比如请示一下皇上,这个大臣究竟是杀还是不杀,其家业是抄还是不抄,朱棣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回绝了纪纲的。
    果然,这种理由当真是百试不爽,纪纲很快就得到回音,说是让他去养心殿等候。
    当纪纲跟朱棣见面,礼毕之后,朱棣并没有像前些年那般让太监给纪纲搬个凳子,体恤自己这个办事牢靠的下属,他只是大刺刺的坐着,虽说脸上有笑容,却是很职业化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主宰的笑容。
    纪纲在朱棣眼皮子底下不敢造次,他连忙捡最近重要的事情汇报,末了就扯到迁都的事情上,问朱棣道:“皇上,那北京城的营造费用,户部莫非还卡着呢?要不要微臣多抄几家,以充实充实?”
    问这个问题,可是很有技术含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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