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云南昆明的潘厚仁并不知道,解秀娘如今已经被朱棣赐了姓,用后世的话来说那是彻底换了个新身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如今应该称呼为朱秀娘的女人,走出禁宫大门时,恍若隔世。
    “师叔.”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秀娘的这一声师叔,四疯都是当之无愧,况且四疯这个人向来不怎么善于跟女性沟通,故而秀娘一声师叔只是换来四疯“矜持”的一个点头,随后就指着马车道:“不知道你会不会骑马,所以让黄俨弄了辆马车,凑合着坐吧!”
    四疯口中说的是凑合,毕竟他不知道行情,秀娘一瞅这马车,四匹骏马拉车,车厢宽敞,描金镶玉,分明就是极为高端的货色,没有皇族身份,怕是不够资格坐的,若是坐上去,就有掉脑袋的可能。虽说朱棣赐姓,却不代表她秀娘就有资格乘坐。
    “师叔,这个马车,秀娘怕是不合适吧?”
    秀娘不愿意上车,老实说她更喜欢自己骑马,不受约束,自由自在。
    “秀娘请上车,此乃皇上的意思!”
    就在秀娘拒绝,四疯无奈的时候,严宽,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的公公,却突然从车厢后面转了过来。感情刚才他跟车夫正在检查车轱辘,毕竟是皇上亲自安排的,来不得半点马虎,若是出了问题,可是要掉脑袋的。
    跟严宽,秀娘可就熟悉了。
    微微一皱秀眉,秀娘这些日子待在皇宫里并没有受到任何磨难,反而因为将养的好,身体有些微胖,肤色比起以前更加白皙,有种白里透红的感觉。
    “严公公,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那是当然!”严宽一本正经地向着皇宫拱手为礼,“这是陛下的恩典,秀娘就请上车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秀娘不上车也不成了。
    四疯独自骑着他的小毛驴,跟严宽道别,而赶车的马夫,登车时肩不晃头不摇的姿态,却是让四疯本能的多看了两眼,随口道:“这车夫,也是皇上钦点的?”
    “奴才是御马监的。”
    那车夫冲着四疯一笑,黝黑的肌肤衬托下,露出有一口不同寻常的雪白牙齿。
    “怎么称呼?”四疯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人有出处就行,四疯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粗鄙之人,四疯道长称呼小的一声张把式就是行了。”这车夫回答问题当真是滴水不漏,丝毫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来龙去脉,除了姓张,来自御马监,就再没有任何信息了。
    在车厢里,秀娘听两人的对话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这个车夫,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有功夫在身?岂不是说明他的功夫比我还要高明一些?若真是皇上派来的,其目的又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监视我?最大的可能是为了监视厚仁吧?不行,得找个机会,将此人赶走!
    秀娘心中还在盘算这事,却压根没有想到这辆马车原本就不是朱棣给她朱秀娘享受的,而是另有用处,等马车到了昆明之后,她就算是想赶,也赶不走了!
    四疯等人刚刚走出京师城门,锦衣卫指挥使衙门里,纪纲就得到了线报,说是四疯已经跟一辆四乘马车出门。
    “四乘马车?里面坐的是谁?”
    纪纲可不是四疯那种浑人,他自然知道寻常人是没有资格乘坐四乘马车的,除非是身份尊贵的人。
    “启禀指挥使,卑职等只看到一个容貌华美的年轻女子登车,还是严宽严公公力邀其上车的。”那锦衣卫回答道。
    “一个女子?不对啊,京师里哪有什么容貌华美的年轻女子可以坐四乘马车?难不成是宫中的人?可若是宫中人,又岂会只有四疯和严宽,还要严宽力邀才上车,不对劲,真是不对劲!”纪纲在自言自语,那锦衣卫连忙又道:
    “秉大人,那严宽并没有跟从,只有四疯和一个车夫随行而已,四疯还骑的是一头毛驴!”
    “毛驴?”
    纪纲还是第一次听到四疯道人,堂堂张三丰老神仙的关门弟子竟然骑毛驴,难道说武当派穷的连匹骏马都买不起了?要知道那可是四乘的马车啊,放在后世基本上就是劳斯莱斯幻影定制版级别,而且还是英国皇室免费赠送的那种。
    就如同劳斯莱斯不可能使用双缸发动机一样,既然是这种档次的马车,其拖车的马儿也绝对不是寻常可以一见驽马,即便是拖着这样一架沉重的马车,速度也未必就会慢到那里去,一匹乡间小毛驴又如何跟随的上?
    四疯如何跟的上,这个问题其实跟纪纲无关,纪纲真正关心的,是马车里那个女人的身份!
    “马上安排人手跟上去看看,一定要弄清楚,从宫里出来的那个女人的身份?”
    纪纲沉吟片刻,始终觉得此女身份可疑。纪纲毕竟还是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其政治敏感性绝非普通人能够比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将马车上的女子,跟前些日子宫中传出闯禁的消息联系在一起,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纪纲心中就已经认定,马车上的女人,跟擅闯禁宫的那个女人,是同一个人!
    擅闯禁宫乃是死罪,诛九族的死罪,除了皇上,没有人可以将如此罪名轻描淡写的带过。如果说皇上贪图女子的美色,又岂会轻易的放出宫来,而且还用四乘马车,跟着四疯这个道人一起离开,这其中的猫腻,未免太多了一些,蕴含的信息量,也让搞不清楚状况的纪纲感觉脑门有些发涨。
    前面传话的锦衣卫刚刚离开,纪纲又高声道:“来人,来人,速速给本官备马,备马!”
    纪纲这是打算追上马车弄个清楚明白了。
    虽说随行的有个四疯道人,可纪纲的内心在这些年的宦海生涯当中早已经膨胀的不像样子,在他看来,只要带上自己人,哪怕就是将那四疯杀了,除非张三丰真的是神仙,否则神不知鬼不觉,又如何能够查到他纪纲的身上?
    纪纲此时的心态变化,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不管是朱棣也好,张晓谶等能够约束纪纲的人也罢,谁也不会想到,在明知四疯的身份情况下,纪纲还有如此疯狂的决定。
    用句欧洲人的俗语来说“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纪纲的疯狂已经超出了世人能够想象的极限。
    就在纪纲打算拦截四疯和秀娘马车的同时,远在昆明的潘厚仁,也遇上了一件头疼的事情:潘德明的老丈人,张馨的老爹,被罢官了!
    堂堂府尹张大人被罢官不是没有来由的。正如前面一直说过朱棣的性格,实际上朱棣的疑心向来很重,锦衣卫就是他摆在明处的探子,还有公开派遣的调查处,以及众多暗中行事的人,在为朱棣充当耳目。
    因为大夫抚恤金的事情,在平西侯介入之后已经闹得坊间沸沸扬扬,虽说张大人已经在此事上撇清了自己的关系,然而“治下不严”这个罪名可是放矢四海皆准的真理。一个府尹的椅子未必会被潘厚仁看在眼中,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仍旧是个令人垂涎的宝座。天下间的府尹位置就那么多,当然是下来一个算一个咯。
    故而,虽然沐晟没有违背当初答应张大人的承诺,但是眼睛盯着张大人的却远远不止沐晟一个啊。要怪只能怪那张大人平时不注重对下属的统御,以至于弄得民怨载道,当然就给了别人发挥的机会。
    大量的奏折通过种种途径汇集到京师,又被送到吏部。
    吏部在处理政府官员的时候,那是自有一套流程的,根本就无须上层的干涉,像张大人这种级别,吏部尚书拍拍脑袋,也就可以想出无数种处理方式。而一般情况下,除非是朱棣特别关心的人或者是事,否则报到朱棣面前,指不定每天操劳国家大事的朱棣,眼睛都不会瞄一眼,就批红生效了。
    所以张大人这次是直接收到京师吏部送来的文书,因为他在任期间造成民怨,不能胜任本职工作,只是因为没有大错,故而吏部的处理方式只是将他就地免职,协助新任的府尹做好交接工作之后,再去京师吏部述职。
    实际上此时大明朝的官员日子也不算是特别难受,出了问题,只要不是本人贪污受贿什么的重大罪行,朝廷一般还是会重新安排职务。当然,也有去了京师最终审核之后,被斩首弃市的。
    张大人自问没有胆子去京师述职,接受审核,因此在收到吏部行文之后,也不顾老脸,就跑到潘府哭诉来了。张馨慌了神,求老爷子,老爷子最后又推给了潘厚仁,说什么潘德明不在的时候,找潘厚仁,家法都在他手中,他管家。于是潘厚仁很无辜的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前昆明府尹张大人,却不知道该说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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