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厚仁跟夏布朝见面的时候很有些尴尬,因为他右肩还缠着绷带,无法向夏布朝抱拳行礼。
    张晓谶当初在安排保护潘厚仁这个任务的时候,镇抚司里大多数大人们都认为这是个苦差事,所以张晓谶名正言顺的给夏布朝提升到了副千户,从五品的官职。对于夏布朝来说,这也算是个奖励,毕竟到昆明这种由诸侯镇守的地方,既让锦衣卫喜欢,又让锦衣卫讨厌。作为皇帝的鹰犬,若是诸侯不够强势的,往往就会畏惧锦衣卫,让锦衣卫很容易拿捏,这种诸侯就讨锦衣卫喜欢,反之,像沐晟这种背靠大树的诸侯,却是锦衣卫最讨厌的。
    所以张晓谶临时“提干”,整个镇抚司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就连往日经常跟张晓谶对着干的纪纲,这次都是毫无条件的通过。当然,纪纲这个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他明知道张晓谶提拔夏布朝有向夏老爷子讨好卖乖的意思,然而他仍旧表示对张晓谶的支持,却完全是因为别的原因。
    潘厚仁看到夏布朝,只能是苦笑着表示抱歉,身体有恙,无法全礼。那夏布朝本是带着任务而来,自然也不会介意潘厚仁这种无心失礼,况且从场面上来说,潘厚仁如今乃是从三品的官衔,高了不止一筹,照理说也可以不用向夏布朝行礼的。
    “夏大哥此次来昆明,有何公干呢?”
    等夏布朝将二十个跟来的锦衣卫安顿之后,潘厚仁才领着夏布朝径直去了君再来的二楼,安排了一个包间,两人坐下来细聊。
    “潘大人既然叫下官一声大哥,那下官就不矫情,就称你一声厚仁兄弟了!”
    夏布朝爽朗一笑,英伟的面容顿时引得包间里服务的小女生两眼放光——将店小二从男人换成年轻女性,也是潘厚仁的一项“伟大创新”,如今在昆明已经引得不少酒家效仿,只不过效果始终不如君再来这么好。
    那小妹儿一笑,顿时让夏布朝脸色有些干干的,低声问潘厚仁:“咱兄弟两人说话,这小姑娘。”
    “小妹儿你先出去,在外面候着,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大门或者是偷听哈!”潘厚仁笑着挥挥手,打发那脸红筋涨好似发春的小姑娘出去,同时心中也有些怨怼:难道少爷我就不帅了么?怎么往日里来没见你这样子呢,活该被撵出去啊!
    等到小姑娘关上门之后,夏布朝才低声向潘厚仁道:“京师里出了点事,兄弟你可知道?”
    “京师里出了事?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潘厚仁缓缓摇头,道:“倒是前些日子,小弟原本打算去大理,结果半道上被人埋伏,有个车夫中箭身亡了!”
    “啥?”
    夏布朝一听潘厚仁这话,本能的就将潘厚仁身上的伤势与他所说的伏击联系在一起,能够让潘厚仁受伤,那敌人绝非是泛泛之辈,夏布朝身为锦衣卫,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敏感的紧。
    “你这伤。对方是何来历知道不?为兄一定帮你报仇雪恨!”夏布朝拳头落在方桌上,嘭嘭作响,潘厚仁心疼自己的家什,连忙摆手,“这伤没关系,意外,是意外而已!”
    等夏布朝的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潘厚仁才将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说,他也没有告诉夏布朝已经查到对方就是巴蜀票号,虽说他相信张晓谶,可是在没有弄清楚夏布朝的来历之前,潘厚仁绝对不会轻易的信任他,所谓人心隔肚皮,再说过几年就涉及到皇位更替了,到时候夏布朝站在哪一边,现在还能难说呢。
    “是这样啊,行!我回头就去给张大人写信,一定要将暗害兄弟你的人给揪出来!不瞒兄弟你说,为兄我此番受张大人之命,同时也是我心甘情愿调任昆明,所为的事情也跟兄弟你被袭击有关!”夏布朝凝了凝神,将京师里的事情一一说给潘厚仁听。
    潘厚仁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家的老底竟然被人揭起来暴晒在太阳之下,如今更是弄得全国皆知,还有人愣是将聚宝盆的信息硬生生往自己身上套,这让潘厚仁好不郁闷:本少爷自己都还没有闻到腥味,可好了,竟然就已经一身骚,这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了!谁尼玛如此缺德啊,被少爷我抓住了,一定要揪断你的小基基才解恨!
    当潘厚仁心中如是想时,脑海里自然而然就升起朱徵焲猥琐的五官来,然而理智告诉潘厚仁,以如今岷王府的地位和实力,决计是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一切,毕竟现在不是后世那种网络时代,一个消息半天功夫就能全国皆知,就算是皇位更替这种事情,没有几天的功夫,也无法传播各地的。
    必然是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然而是谁呢?
    “张大人认为,乐安州的那位可能性很大呀,家父也是如此认为的。”见潘厚仁沉思,夏布朝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哦?还没请教伯父是。”潘厚仁给夏布朝倒上茶水,问道。
    “家父元吉。”
    “元吉。夏元吉。”潘厚仁翻动脑子里的记忆,顿时,在大明朝永乐年间堪称重量级的一个人物涌了出来——夏元吉,五朝元老,如今的户部尚书!
    “啊,失敬,失敬!没想到哥哥竟然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小弟我实在是惶恐啊!”
    潘厚仁此时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没有半点的虚伪,他的确是震惊了!只因为夏元吉这个人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不出名的一个好官,跟诸多历史名臣相比,夏元吉可谓是声名不显,然而潘厚仁却知道,若是论为官的品性,什么纪晓岚、刘罗锅之类的,跟人家提鞋子都不配!
    “兄弟坐下,坐下!”夏布朝脸色有些尴尬,招呼潘厚仁坐下,同时道:“兄弟不要如此,只要不笑话哥哥,就好了!”
    “咦,我为何要笑话兄长呢?夏大人的所作所为,小弟向来钦佩,也只有夏大人这样的人品,才能培养出哥哥这般豁达的人才来!”
    潘厚仁说的倒是实话。在大明朝,特别是等到靖难之后,武将在朝堂上是越来越受人轻视,可以说在整个明朝时期,“重文轻武”是贯穿始终的一种观念,这种观念直到明朝终结也没有动摇过。
    照理说像夏元吉这样的重量级官员,其子嗣怎么也不会走武将的道路,至不济动用一点关系,就能外放去地方当个小官儿,然后做点政绩,也就一步步起来了。这就好比说在后世财政部或者是民政部部长的儿子,不是当个纨绔富二代,就是出国留学“身造”,啥时候见过去纪委纠风办当个科长的?
    更不用说在大明朝,户部尚书就等于是集中了财政部、国税总局、民政部等大权于一身,至少可以算是副总理级别的人物,偏生人家的儿子,就进了国安局当个普通工作人员,辛勤工作几年之后,才得到一个外放去地方上当个公安局副局长的机会,这样的事情,在后世基本上是不会发生的。
    “唉,大哥啊,你这条路,不好走啊!”潘厚仁想了想之后禁不住摇头。选择武将这条路,在目前看来,基本上一辈子在文官面前都是抬不起头来的,夏元吉能够同意儿子当武将,需要何等的心胸,尤其是由着儿子自己的喜好,能做到这份上的父母,在古代也算是少见的。
    “好了,是好兄弟咱们就别再夸我家老爷子了,哥哥我自己都脸红,不就是一把穷骨头么!”
    夏布朝口中说的“穷骨头”这三个字还真是可圈可点啊,夏元吉这个人一辈子真就是用这三个字来总结:“穷骨头”,穷,可是穷的有骨头啊!
    感慨了一番之后,夏布朝终于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当潘厚仁听说皇上和太子以及皇太孙都很关系这事时,也免不了起身对着东方遥拜,以谢皇恩浩荡。
    “所以皇上就指派大哥来探望小弟了?”
    “那倒不是!”夏布朝摇了摇头,道:“皇上的意识,是要锦衣卫彻查此事,务必将妖言惑众的人都给抓出来,惩戒以儆效尤。只是哥哥我跟张大人分析,此事怕是有些难啊!”
    看夏布朝愁眉不展的模样,潘厚仁心中一动,将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哥哥,此地没有外人,小弟大概的问问,哥哥你认为究竟难在何处呢?”
    “兄弟啊,你说说,我朝如此广袤,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短短旬月的功夫里,就把事情传遍天下呢?”
    夏布朝眼睛里闪过数道光芒,右手食指在茶碗里沾了点茶水,随后在桌面上画起来,片刻功夫,一个锦衣卫腰牌的形状就出现在潘厚仁眼底。
    “哥哥的意思是。他?好呀,本少爷没有找他算账,他倒是处处算计本少爷,难道皇上的话,他都敢不听了么?”
    潘厚仁眼底腾起一片怒火,他曾经也猜测过这种可能性,然而既然朱棣曾经说过要其收敛,潘厚仁总觉得他现在不会张狂到如此程度,然而今天,夏布朝带来的消息,却是让潘厚仁恍然大悟: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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