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诞这话说了一半,却是坚决不再继续,反而转了个话题,对潘厚仁道:
    “德明这些日子都忙着外面的生意,爷爷我又上了年纪,乖儿啊,你可有兴趣,帮爷爷解决点难题?”
    “哦,什么难题爷爷竟然需要我来处理了?只要爷爷你不担心我把事情给办砸了,就尽快吩咐好了!”潘厚仁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顺着潘诞的话往下说。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君再来和春兰阁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唉,乖儿你整天在城中闲逛,可知道在那边,开了一家比春兰阁更大更豪华的勾栏?”
    “有这种事情?”
    若是换成以前那个潘厚仁,昆明城里发生的八卦,鲜少有不知道的,别说是开了个勾栏,用不了三天的时间,那勾栏背景如何、有多少姐儿、如何收费等情况,都能被潘厚仁摸个清清楚楚。可惜因为穿越,潘厚仁本着“小心谨慎不犯错”的原则,反而忽略这些事情。
    “可不是么,这家勾栏的来头,爷爷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只是听秀娘说,不但很多春兰阁的老客人都已经去了那边,最近甚至有两个春兰阁的姐儿,也都被人赎身,原本秀娘也以为是从良,后来才从客人口中得知,是去了那家勾栏,当红牌去了。”虽然说的是生意不景气,然而潘厚仁脸上并没有丝毫泄气或者是紧张的神情,反而平平淡淡,像是在说一件跟潘家毫不相关的事情。
    “啧啧,这可是怪事了,爷爷,那勾栏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厚仁我找几个人,去摸摸底?”潘厚仁骨子里的痞气又开始发作,一开口就是混社会的处理问题方式。
    “瞧你,就这点出息?摸底这些倒是不用急,如今之计嘛,人家既然是以正常的手段来抢咱们潘家的生意,那咱们也就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把生意抢回来,只不过爷爷我老了,身子骨不允许了,这事儿,爷爷想就让乖儿你去处理,如何?”
    指着自己鼻子,潘厚仁颇有些不敢相信,道:
    “爷爷你是要我去处理?”
    “是呀,从现在开始,昆明城里的君再来和春兰阁,就算是交给乖儿你了!好好干,让爷爷瞧瞧你的手段和能力!”潘诞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那种让潘厚仁从未曾感受过的,来自亲戚的信任。
    心中一热,潘厚仁在老人家面前重重地点下头,道:
    “既然爷爷这么信得过厚仁,厚仁一定赴汤蹈火,不负所托!”
    看着潘厚仁意气风发,潘诞只是微笑点头,他示意潘厚仁自己忙去,不用陪着他这个老头子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还有雄心壮志,潘厚仁离开了潘府。他要去春兰阁,一方面是看看那耗子今天要接待的究竟是何方来的贵客,另外,也要向秀娘了解了解最近的情况,他总觉的秀娘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事实上昨天晚上潘厚仁就想得很清楚,那耗子要接待的贵客,多半就是他老子,大明岷王朱楩。
    而朱楩如此低调的来昆明城,又有很大的可能,是来谈生意,而且还是那种不能公开的生意。
    士、农、工、商,在大明朝,阶级就是如此的分明,一旦跟“商贾”两个字扯上关系,那就低贱了,是上不了台面的。
    潘厚仁先到君再来,听了会儿弦子书,之后才着人去春兰阁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秀娘就婷婷袅袅的来了,告诉潘厚仁,那耗子的贵客之一,已经到了。
    见到秀娘的眼色,潘厚仁连忙让小厮给自己准备雅室,今天的中午饭看来是要在君再来解决,正好也了解了解朱楩的情况。
    “来的可是耗子他爹?”进雅室坐下,潘厚仁就开口问秀娘。
    秀娘摇头,道:“不,来的两个人,都是民家白子,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
    秀娘并没有去描述两个白子的长相,事实上在汉人看来,民家人好像都差不多,以白色穿着为主,对襟的黑马褂,白头巾,几乎是千篇一律,这其中的区别,却是只有那种对民家极了解的人,才能从细节处分辨出来。
    听秀娘这么一说,潘厚仁倒是可以肯定,朱楩真正是跟云南这边的白族人做生意了。
    正常情况下,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无可厚非,朝廷也没有禁令说藩王就不能自食其力。然而,若是做生意不仅仅是为了赚钱,那么事情就有本质的变化了。
    像潘家这样只顾自己家族发财,说到底就连朱棣有想法,那还得找借口,可若是潘家发了财之后,却是起了什么谋逆的心思,那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事实上一开始罗骞打的也就是如此主意,只要能够将潘家老爷子抓住,那还不是想让潘诞招什么,潘诞就得招什么!到时候随随便便一顶“谋逆”的帽子罩下来,潘家哪里还有什么指望呢?
    从历史记载来看,朱楩这个人倒真是没有什么谋逆的心思,然而潘厚仁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却对于记载在文字上的历史,没有多大的信心。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在书写,其真实性,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统治者的个人品德。
    “秀娘,罗骞死了。”也不知为何,潘厚仁突然在秀娘面前说起这个事情,照理说他也知道,锦衣卫一个千户,跟秀娘应该没什么关系。
    “罗骞死了?他是谁?”秀娘脸色先是一惊,随后变得茫然起来,她面上的变化潘厚仁暗暗记在心中,却也不作评论,直接接着道:
    “就是那个企图灭亡潘家的锦衣卫千户,今日早上接到消息,说是被人杀死在距离昆明城几十里外,所有人都死了,随身携带的钱财兵刃都被抢了个精光,听说连衣物都没有留下。”
    “活该!”秀娘暗暗地啐了一口,神情忿忿:
    “活该他死!谁让他打潘家的主意,死的好,死的好啊!是了,厚仁你怎么想起把这事儿说给我听呢?”
    看着秀娘眼神当中的疑惑,潘厚仁差点难以为继,难不成他能说:姑娘,你的演技也太好了吧?况且他也不敢肯定,这事情就一定是秀娘做下的。闷了片刻,潘厚仁才道:“秀娘啊,你说,在昆明城周围,有什么组织,能够将一百多号锦衣卫番子绝杀,而且没有留下半点可供追杀的痕迹?侯爷治下,难道还有如此强大的马匪不成?”
    当然,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民家!是的,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
    就潘厚仁所知,民家,也就是白族,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对云南是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像是唐朝那样强盛的时期,大理段氏王朝也死死的控制着云南一带,一直到元朝,段氏的最后一位国王段兴智投降,这样一个独立的王朝才算是结束。
    段兴智这个名字,其实在金庸先生的小说中也出现过,只不过名字调了个头,叫段智兴,从小说中描绘的时间来看,段智兴,其实就是段氏王朝末代皇帝段兴智。
    从蒙古人手中得天下的老朱家同样不会承认民家对云南的统治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年蓝玉、沐英率兵进入云南,就曾对民家进行过血腥的杀戮,直到民家放弃抵抗、承认大明皇朝的中央集权,才算是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而倍受杀戮的民家,也才缓过一口气来。
    而蓝玉、沐英在云南的杀戮仅仅是断了民家的文化传承,打散了他们相对集中的关系,并没有真正将民家灭绝,十几年之后,民家的实力逐渐开始恢复,因为其本身在云南这边的人口优势,再度成为中央集权必须要面对的一个威胁。
    换句话说,在云南,不管是昆明还是大理,若是说具备了将上百锦衣卫番子悄无声息干掉能力的,民家绝对是排在第一位。更让潘厚仁浮想联翩的,是朱楩的出现恰逢其时。
    “走,我们看看去那两个白子去!”心中一动,潘厚仁决定还是先去看看究竟,做到心中有数。
    秀娘当然不会反对潘厚仁的意见,在两人走向春兰阁的路上,潘厚仁突然开口道:
    “秀娘,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总不可能你就姓秀,名娘吧?”
    潘厚仁这话咋听起来好像有些轻浮,不过此时的大明还没有受到朱程理学的腐蚀,而且又是在民风相对开放的昆明城,故而那秀娘并没有觉得潘厚仁的话唐突了她,微微一笑,道:
    “厚仁你从来就没有问过,这事情可不要怪秀娘哦。”
    “那是,那是,请问姑娘芳名啊?”潘厚仁停下脚步做了个怪,顿时又引来秀娘一阵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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