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显的是妖娆的美,上了岸踏足实地,感受的是另一种鼎盛的热闹。
    刘愈此行匆忙,置办的货物不多,都是北方一些特产,有很多还是来自草原的货物。米家的货物很统一的都是麻袋装起的米粮。
    货栈外,看着管事的在指挥着卸船,米汝成也就没太上心,毕竟米家的粮食这才是第一批,不到总额的一成,秋粮会在接下来一两个月内相继运往江南,他也会在江南停留到年底,新年时再回乡。
    米汝成看着心不在焉的刘愈,还以为他正向往于秦淮河的风月,笑问:“方兄准备何时归北方去?”
    “要看本地的货物能否置办齐全,江南的绸缎苏杭的云锦,秋蚕吐丝的季节,要呆些时日。”
    “既然不急着离去,那就不要住客栈,在周围寻摸个院落,住起来也方便一些。”米汝成道,“你不知道,江南人做生意很讲求人面,若是不识,出再高的价他们也不会卖,而小弟恰好跟建康城的一些官员熟稔,到时小弟为方兄介绍一下,货物和钱财也就滚滚而来了。”
    刘愈点头。
    他明白米汝成的意思,作为现如今战略储备最重要的米粮,淮地格外重视。像米家这样的米粮大户,淮南有专门的官员负责接待收纳,每年大多数的米会被淮王所买下,用来战时储备。米家人脉广阔,所经营的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初到建康还是在夜晚,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也只好暂时寄宿在客栈之中。这样的大商队,往往也是建康城客栈争夺的最大客源,全部脚夫连同伙计,一家大客栈尚不能容纳,于是商队中稍有地位的人会另觅一家相近的客栈,收拾停顿,米汝成准备交待两句便带着刘愈出去赏风月。
    “夫人,一起去吧。”刘愈对徐轩筑道。
    徐轩筑婉儿一笑,将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收拾停当,道:“夫君去寻开心,哪有妇人在旁的道理?夫君早去早回。”
    一路舟车劳顿,徐轩筑也是在提醒他早点回来休息。
    刘愈凑上前在徐轩筑耳边说了两句,徐轩筑脸上马上一红,吕楚儿瞪大眼,便见到自家将军点点头。难道他们夫妻在说私密的悄悄话?
    刘愈释疑道:“楚儿,换上男装,随我们一同出去。”
    人在外,刘愈也就不再称呼吕楚儿“吕侍卫”,而是直呼其名。吕楚儿这才知道原来姑爷是叫她们家将军男装同行,忙不迭点头道:“好,好。”
    能去见识一下秦淮河的风月,看看本地的歌女和舞女,对她来说也是很新奇的。回去又能跟小姐妹说道很久。
    刘愈和一身男装的徐轩筑走出来,米汝成还是跟管家交代着最后的事情,大致是说联系建康城的官员,准备在两日后设宴宴请。
    说是设宴,其实也就是变相的送礼。地点会是建康城有名的大酒楼,一人还会送一封红包,淮地有纸币,红包虽薄却不会太轻。而在这宴会上,也会请来建康城有名的歌舞伎表演,事后会有余兴节目,因官员不得宿娼,声色娱人也只能换地点。
    米家世代经商,跟官员打交道也很有经验。像这般的宴请每年都少不了,而且必须推陈出新让那些官员尽兴而回,官员记得他们米家的好,以后米家经营的门路也就更宽。
    “嫂子也要同行?”
    米汝成回过身,这才发现徐轩筑一身男装,不禁问道。
    刘愈笑道:“贱内乃是北方女子,有胡夷劫掠时提枪上马都不在话下,也就不太拘泥于礼节,米兄见谅。”
    一般人家的女子,莫说“提枪上马”,平日里都只有规行矩步本份做闺中妇人,米汝成赞道:“嫂子巾帼英豪,佩服佩服!”
    虽然嘴上说不介意,但米汝成其实还是很介意的,心说这方钊平日里定是个“妻管严”,连出门寻花问柳夫人也要在旁跟着监视。不禁扫兴。
    毕竟只有男子的话,在画舫中可以玩出很多花样,若是有妇人在场怎么也要收敛,定然难以尽兴。
    但米汝成毕竟没说出来,在他看来刘愈很值得拉拢,现如今跟北方胡人经商的中原商人已经很少,这样跟胡商有来往的客商,能获得北方的情报,或多或少都跟突厥人以及边关守将有来往,可以获得别人获得不到的货物,走一些“非常”的渠道。这对准备开拓门路大干一场的米汝成来说诱惑很大。
    能把米粮或是其他货物运到突厥境内,收益比运往江南丰厚很多。
    用刘愈的话说,国内运输的收益无法跟跨国运输相提并论。
    因为米汝成常来江南,对建康城了解不少,他便是今日的主,而刘愈是客。一路上米汝成也在很热情地给刘愈夫妇讲解地方的特色,有那些吃喝娱乐,又或是美妙的风景。
    夜色朦胧下,河岸上花灯处处,河水倒影煌煌秦淮河也显妩媚动人。刘愈一边走着,也在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如果说要布置情报网,风月之地是获取情报的最佳之处,因此他也让杨烈等人随行,伺机踩点。而吴悠,刘愈压根就没准备带这半身入土的老家伙来丢人现眼。
    到了之前那骂人婢女的画舫跟前,米汝成抬头看了看上面,并没有客人,便想往里闯,还没进去便被人拦下,定睛一看,还是刚才那气势汹汹骂人的丫鬟。瞪着双眼睛,很凶,也挺像吕楚儿发雌威的模样。
    “侬想怎样?”
    小丫鬟还以为他们是来报复的,说话也就没有招待客人那般客气。双臂张开拦着门,好像张起翅膀要保护自家小鸡的老母鸡。
    “叫你们鸨母出来!”米汝成怒气冲冲道。
    听到是北方的口音,小丫鬟刻意放低了语速,说了半晌,刘愈才大致听明白,这小丫鬟的意思是鸨母不在船上,而是在其他画舫上。刘愈心说这鸨母还是个阔太太,产业不少,通常这么一艘画舫也是一家水上青楼的全部,画舫上养着几个姑娘,过几年嫁几个再换几个,年复一年。
    米汝成正觉得脸色无光,隐隐有动手打人的迹象。画舫二楼开开一扇窗户,先前那女子又露出头来,用很纯正,字正腔圆的北方话道:“几位远来之客,不是奴家不愿招待诸位,只因今夜此船已被人定下,诸位,请另寻消遣之所。”
    说话有理有据,且是那般秀美,让米汝成眼睛都瞪直了。看起来,他也不准备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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