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宴不常有,一天吃两顿宴刘愈还真怕消化不良。
    不仅担心自己的胃,还担心事后柳丽娘拿出一张罗列了各种消费明目的账单,话说晓花楼可不是囊中羞涩的人应该来的地方。
    “公子喜欢听琴还是听笛曲?”
    “随便吧。”
    “公子喜欢南方的舞蹈还是北方的舞蹈,又或是源自西域的长袖舞?”
    “都行。”
    柳丽娘远远地白了刘愈一眼,显然不满意他这种似是而非的态度,好像完全是在敷衍她。
    “那就昨日的浣纱舞好了。”
    刘愈没精打采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柳丽娘身子闪进柱子后面,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过了衣服,已经是昨日初见时候一身纱衣赤裸足踝的模样。
    变魔术?连发型都换过,刘愈知道这世界还没有假发。
    笛音响起,柳丽娘开始了她那哀怨缠绵的舞蹈。却说今天表演的又有了新花样,这次开始在河边的“浣纱”只有短短的一节,后面一阵“惊喜”,好像是盼到了郎归,然后欢喜雀跃,舞蹈更加的明快。
    刘愈心说难不成她在做某种暗示?
    刘愈对舞蹈并不感冒,蹦来蹦去扭来扭去的令他昏昏欲睡,不过既然是给他一人表演的舞蹈,怎么的也要耐着性子看完。
    一曲舞罢,柳丽娘穿着一身的纱衣走过来,刘愈这才能看清楚,她纱衣里面大衣小衣齐全,除了足踝身上哪都没漏。这就是名妓的手段,既让客人看的是心痒难耐觉得是占了眼福,却丝毫没吃亏。
    柳丽娘一脸妩媚地给刘愈倒了一杯酒,递到刘愈的嘴边,问道:“不知道刘公子对刚才的舞有何意见?”
    刘愈本想请柳丽娘坐下说,不过马上想到屋子里只有一张凳子,难不成让她坐到三丈开外的床上去?再或者只能坐到他腿上去了。
    “意见?没有意见,刚才的舞姿优美,挺好,挺好。”
    刘愈接过那一杯酒,喝也不是,不喝柳丽娘那眼神就能杀人了。就怕酒里有药,蒙汗药春药哪一种都要命了。
    “刘公子如此说是在敷衍奴家了?”柳丽娘显然很不满意刘愈的回答,露出几分不满,凭增了几分风姿,“若是刘公子今日不细细点评一下,给一些中肯的意见,奴家可不会放你离去。”
    这可为难了刘愈,他对舞蹈果真如他自己所言,一窍不通,如何给得出意见?
    “这个舞蹈吗,已经是很好的了。”刘愈斟酌着说话的字眼,“不过,有些地方的确可以改进。”
    “比如呢?”柳丽娘咄咄不让。
    “比如柳姑娘你穿的衣服,就可以改进一下。比如可以再穿少一点,换上羽毛做的衣服,跳起来是不是更轻盈一些?”
    柳丽娘脸上娇羞一红,扭捏道:“刘公子这般是在戏弄奴家?这羽毛做的衣服,跟不穿衣服有何区别?原来刘公子喜欢奴家不穿衣服给你跳舞。”
    “哪能说没区别,这个区别可就大了,你可以缝的羽毛多一点,套在身上跟一只老母鸡一样,怕羽毛脱落春光乍泄,还可以套上五色的蝉纱,再配上一些华丽的装饰,跳起舞来就好像仙女一般了。”
    刘愈的灵感来源完全是只有耳闻没有目睹的“霓裳羽衣舞”。柳丽娘听他说完细细思索了半晌,总算暂时没再为难他。
    “刘公子说的的确可以考虑,可是如果换上那般衣着,在舞曲上是否也应该同作改进呢?”
    “这个……舞曲的问题,改进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更加明快一些,加上一些鼓点,让人觉得如坠云雾之中,好似登临仙境。”
    “哦?鼓点?”柳丽娘又开始思索。
    刘愈看了看门的那边,心说隋乂那三个小子再不来蜘蛛精就要开始正餐了。不过又想到,这三个小子即便来了也未必能找上三楼来。
    “邦!邦!”
    门那边传来两声敲门声,一个老鸨的声音传来:“丽娘,城中司马大人的府上来请,说是司马大人六十大寿宴请宾客,想请你过去献上一舞。”
    柳丽娘走到门那边,打开个门缝道:“孙娘,丽娘说了此次往长安来不会赴约,更不会见什么不相干的公子大人,丽娘这里还有一位贵客,孙娘就替丽娘将来人打发了吧。”
    “丽娘。你……”老鸨往门里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坐在那,埋怨道,“你也莫让老身为难,你也知这京城达官显贵多,我……拒绝了谁都是在给晓花楼找麻烦。”
    “既然如此说,那丽娘明日便离开长安,不给孙娘你找麻烦。”
    “别……别……”老鸨听柳丽娘要走,就好像要送摇钱树走那般不愿,“一切都依丽娘你说的办。”
    老鸨正要离开,外面传进来一个声音:“也不知道文严兄到底在哪个房间,或者他还没到吧?”
    文严是刘愈的表字,平日里身边的人都是“刘兄”“刘兄台”“刘小兄”的称呼,骤然听到自己的表字,就好像听到乳名一样有些不习惯。
    “书达,我在这!”刘愈这一喊,外面的人马上听到,隋乂从门缝探进头,正好跟柳丽娘来了个对眼。
    “柳……柳小姐?”隋乂脸上带着几分惊喜,“打搅了打搅了,在下是在找一位朋友,声音似乎是从门立传来的,一定是在下听差了,这就离去。”
    “既然知道找错门,那就走吧。”柳丽娘一脸淡然地下着逐客令。
    “谁说找错了。”刘愈起身往这面走几步,“隋乂,李糜,还有胡轩乃是在下的好友,今日便是在下相邀他们一同来的。”
    “果然在这。”隋乂这次不但听到,眼睛也看到,很不客气地便推开门往里进,也不去瞧柳丽娘那近乎杀人的目光。
    “刘兄,你可真是会找地方,居然在柳小姐的闺房中独享温柔香,害的我们在外面找了半天。”李糜走到桌子旁才发现一个重大问题,这房间本就没给外人准备座位。
    “原来三位是刘公子的朋友,不过今日奴家可只是招待刘公子一位,并未准备座位来招待三位。”柳丽娘语气有些不善道。
    “没事,没事,我们站着也行。”隋乂好不容易进了柳丽娘的房间,打死他也不想这么快扫兴离去。
    有了这三个捣乱鬼在这里,刘愈心中都快笑出声来。蜘蛛精再恐怖又如何,只要唐僧身边还带着他那三个喜欢捣乱的徒儿,让你有气没处使。
    隋乂进了门便热情非常,对着柳丽娘嘘寒问暖的,柳丽娘的表情也有些怪异,说不上是讨厌,甚至连敷衍的心情都没了。刘愈心说总算让你明白了何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几位公子,奴家有些累了,想去休息。”柳丽娘被逼得没法,知道没法再戏弄刘愈,最后才不得不说道。
    “既然柳姑娘累了,在下也有些不胜酒力,这就告辞了。”刘愈说这话的时候也没顾滴酒未沾。
    “这……我们刚进来这就要走……”
    隋乂还正很不乐意,便被刘愈拉着出了门,等走出那门口,就好像走了一遭鬼门关,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时间尚早,隋乂他们还想继续寻开心,刘愈却没兴致,早早告辞了回家。
    回到定国侯府,发现今日府上热闹非常,外面挂着红灯笼像是过节一样,下人也来来去去的忙活。
    “十二少爷。”一个等级不高的仆人走过来,“今日是二少爷的生辰,加上皇帝陛下圣恩,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同时升了官,侯府正在开堂戏,侯爷也让小的看到十二少爷回来了也知会您一声过去一同看。”
    开堂戏?怪不得如此热闹。
    “我姐姐……六小姐也去了?”刘愈不禁想到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
    “没,六小姐的公子病了,就没过去。”
    刘愈听闻自己的外甥生病,不禁有些担心,要说在这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莫过于这个姐姐,在病榻上时候便天天过去照看他,比那些丫鬟下人还要劳累。
    走到姐姐那边的院子,整个院里只有姐姐那屋还亮着灯,在刘府,少爷可以有自己的独门小院,而小姐或是旁支的只能是合住一院。姐姐原本嫁出去,现在丈夫死了搬回来,生活过的也挺冷清。
    原本刘兆也想把这个女儿再嫁,虽然这个女儿身材样貌都是上乘,但毕竟死了丈夫,被人说是克夫,加上带着拖油瓶的儿子,有心的也变成没心。
    “姐。”刘愈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一个身影走过来,打开门,一个苗条婀娜的妇人便站在门口。
    正是刘愈的姐姐刘珏。
    “小弟,是你?”
    刘愈也很少过来,主要是院子里人太多,平日里过来也不方便,难得今日院子里的人都去听戏了,小外甥还生了病,再不来看看就有点慢待姐姐了。
    刘珏引着刘愈进了门,小外甥曹湛躺在床上,头上敷着毛巾,见到刘愈原本有些丧气的脸上简直想蹦起来:“舅舅!”
    “老实躺着,这次舅舅来可不是找你去踢球。想出去玩先把病养好了。”
    曹湛虚岁五岁,已经可以满院的跑,尚未发蒙的幼童,除了玩也没别的事可做。刘珏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到侯府后待遇也不佳,一个月只有一二两银子,还要抚养曹湛,连个丫鬟都没有,生活也算清苦。
    “姐,这点银子你拿着,给小湛看病。”刘愈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刘珏也不推辞,脸上带着几分欣喜道:“当年母亲离世时,最担心的便是你,说你学问不多,又不知节俭,怕你日后不能收心养性。现在看来,是母亲多虑了。”
    “以前姐姐照顾接济弟弟的地方多,就当是报答了。”刘愈道,“以后找了好人家,姐姐也嫁出去,毕竟在侯府里待下去不是正途。”
    “姐姐如此的身世,谁还肯再娶。”刘珏脸上带着几分凄苦,马上展颜一笑,“再说侯府也挺好,爹受皇上器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你还真当皇上看重我们侯府?”
    刘愈说出来,不禁又不想说。
    “怎么,不是?”刘珏有些意外,“几位兄长刚被擢升,这不是陛下恩赐有加?”
    刘愈实在不想说,这已经轮上要改天子的时候,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爷子刘兆虽然名义上是无党无派,但谁都知道他跟三皇子走的很近,毕竟三皇子曾随老爷子出征历练。三个在朝为京官的兄长,都是三皇子一派,这次皇帝提拔老爷子的三个公子,那摆明了是要拿三皇子下刀子。
    自古皇帝要对某些党派下手,一定会先扬后抑,这也叫先礼后兵。那就是说,三皇子不是老皇帝眼中继承大统的人选。
    只可惜,整个侯府包括老爷子还没这层觉悟。
    “算了。有些事情不便明说,日后就会见分晓。”刘愈道,“这次过来只是看看小湛,他不过普通的伤寒,出点汗很快就无大碍。我先回去休息了。”
    刘愈走出姐姐的房间,回头看到姐姐目送她远去的身影。心中却想,以后有机会一定将姐姐嫁出去。有个夫家,女子才能在这男儿当道的世道中寻到依靠,不至于被日后侯府的没落所牵累。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日后有没有能力支撑一个家的同时,还照顾着这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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