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琪儿下嫁给刘愈,吴烁就只能独守空闺形单影只一个人,刘愈不在长安城这段时间前锋将军府戒备重重,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到琪儿这个唯一的好姐妹。刘愈回到长安城,她更加没机会,长安城兵荒马乱的她连宫门都出不去。直到今日,吴烁才从曾祖父老神棍吴悠那得到消息,知道琪儿当上女皇还搬来宫中,便马上跑来找琪儿玩。
    刘愈这一回来,琪儿马上又将小结巴抛诸脑后,吴烁自然很不乐意,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刘愈。话说不利索,那些恶毒的语言全用眼神表达了。
    “呦,小结巴。稀客,来坐在一起吃个饭再走。”刘愈笑盈盈看着吴烁,此时韩升也从门口进来给琪儿行礼。
    “不不不用了……我我我明天天再再来……哼!”
    吴烁说完,扒开腿往内廷靠近吴悠天文台的出口跑去,刘愈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背影,微微一笑,而一边的韩升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国师,吴老头的重孙女,是个小结巴。”刘愈解释道。
    韩升点头道:“早有耳闻,难得在宫里的一个丫头,三朝下来依然恣意游走于事外……”
    听了这句话,刘愈本也没多想,不过事后慢慢一琢磨,韩升是话里有话。此时宫女们已经将晚膳准备好,因为徐轩筑去了城外女军军营要在第二日戒严解除之后才回来,这顿饭同桌吃饭的除了刘愈和琪儿,也只是韩升及两个孙女韩小艺和韩小婷。
    饭食虽然丰盛,鱼肉皆有,不过只是五六个菜,无酒无杯筹。三个小丫头都是小姑娘家,饭桌上也无话,最主要的是韩家姐妹本来就对琪儿有些戒备心理,现在琪儿登基为女皇,她们更不愿跟琪儿搭讪。饭桌上说话的也只剩下刘愈和韩升。
    韩升说起了吴烁,刘愈就借着这话头问道:“韩老哥,你觉得国师为人如何?”
    韩升拿着饭碗,筷子停下来,想了想道:“此人不简单。”
    这一句评价不够中肯,刘愈也大致能猜到,之前韩升说吴烁能在三朝中游走于宫中而不牵涉事内,其实说的也就是吴悠。从老皇帝,再到苏彦,如今再到琪儿,吴悠本属于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居然在这天子改换频密的时期里依然能在宫中稳固地位,便已经现出他从政圆滑世故。
    但说白了,吴悠也不过是跟他刘愈走的近一点而已。
    饭桌上二人不再提及吴悠,但过了这顿饭,琪儿和韩家姐妹各自回房了,两个人又说起吴悠。韩升突然问道:“刘小兄,宫里有传言说,在初五那夜,吴悠来见过你,可是有这回事?”
    刘愈心说吴悠来见他并不是十分机密的事,为何韩升要显得这般郑重?还不在饭桌上就提,偏偏要等事后?
    “确有其事。”刘愈直言不讳。
    “那也就是说,册立新皇,也有他的意见成分在内?”
    刘愈终于明白韩升为何要说这番话还要故作神秘,他是怕被琪儿知道一些事情,虽然现在琪儿尚是个少女皇帝,但有刘愈和徐轩筑等人的辅佐,难保她日后不会成为一代女皇。
    “他确实提醒过我不得窜取苏家的基业,但有些事,不是他说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韩升叹道:“那就好,希望你小子不是暂时虚以委蛇。”
    刘愈淡淡一笑,到现在韩升还是不相信他没惦记苏家的基业,毕竟天子位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之下居然拱手让与他人,自古以来也没人会这般大度。
    二人正说话间,门口女侍卫统领蔡迎奴来通禀,说是御林军总统领瞿竹求见。
    在这次政变中,瞿竹也属于“劳苦功高”,如果没有事前对瞿竹的策反,刘愈自身的安危都成问题,更何况要发动军事政变。在功劳簿中,刘愈也准备将瞿竹记上一大笔的功劳,让他可以继续为朝廷效命,甚至刘愈连对瞿竹妹妹瞿书的封赏都有所准备。车马帮也即将从一个江湖混混的组织变成合法社团组织,并以此来推动民间农商组织的发展。
    刘愈说了句“请”,与韩升一同迎出门外,远远的便见到瞿竹带着几个侍卫,押送着一个人前来见刘愈。刘愈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佝偻着身子装小人模样的猥琐年轻人,既不认得,也猜不出用意。
    “刘将军……”
    瞿竹上前见礼,刘愈摆摆手,指了指被御林军押送的人。
    瞿竹凑上前道:“此人说是来举报朝中有人密谋造反,言之凿凿,末将只好来请刘将军您来定夺。”
    事关重大,韩升道:“此事我先暂且回避,刘小兄,有话明日再说。”
    刘愈看了韩升一眼,心说这来告密的人来的还真是时候,城中有谁要造反刘愈尚未听说,不过若真有其事,刘愈也没打算大动干戈,这会破坏他平稳过渡的计划。
    “韩老哥不必走,不如留下来一同听听他说什么。”
    涉及到告密和谋反,这也就不是文臣应该管的事情,谁负责谁就要向皇帝通禀,而现在刘愈是代天子匡扶社稷,那刘愈也就能定夺。韩升明白这道理,他也知道现在的告密者多半是来邀功请赏满口栽赃的小人,说的话也未必当真,而这时他留下听并不合适。
    刘愈却执意让韩升留下来,这既是表现出对韩升的一种信任,也是希望韩升能参佐一下意见,给一个理性的判断。
    刘愈让瞿竹将那人押到颍翠殿周围的一处偏殿中去,点燃了灯火周围有些暗淡,刘愈往门口一站,看着跪在地上的告密者问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那人抬起头笑了笑,笑的一副奸诈小人像,道:“小人还是想单独跟侯爷您面谈。”
    “就这么说,单独面谈就不必了。”刘愈道,“再啰啰嗦嗦不肯说,可要拿你去法办了!”
    “小人这就说,小人这就说。”那人在地上磕了俩头,道,“小人名叫童六,其实小人本就是蓝相府上的一个知客,前两日看到府上有几个人来拜会我家老爷,在府上逗留了一些时间,这几个人是……”
    童六举报了几个人,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基本也都是原本袁博朗的旧党,现在袁博朗已经身死,这些人去找蓝和本也无不妥的地方。
    “这些人,你都认得?”刘愈皱眉问道。
    “相爷府上的知客,总要多认识几个人,小人也是出了名的记性好,这才让我家老爷吩咐去当知客。”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没有,我家老爷很谨慎,将他们请进偏厅去商议,还吩咐府上的人不得靠近……”
    “那你什么都没听到,也敢来诬陷朝廷重臣?”
    “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来诬陷朝中大臣,小人虽然没听到我家老爷跟那些人商议什么事,但在事后收拾屋子的时候,在火盆中找到了一张没烧完的信函,看完之后觉得事关重大,这才来向侯爷您通禀……”
    童六所说的信函已经在瞿竹的手上,瞿竹转递给刘愈,刘愈接过来看了看,一见到字体便心里便觉得沉了一下,因为字体他也不算陌生,是楚王苏哲的笔记,刘愈曾在随楚王纳粮时见过。而信函虽然烧的只剩下一半,但上面提及了废立之事以及东山再起云云。
    童六以为自家老爷要造反扶苏彦再次登基,而刘愈则明白这根本是楚王一系跟蓝和勾结的证据。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栽赃诬陷,是楚王一党来诬陷蓝和和一些旧派系的大臣。事情也很好理解,既然这封信事关重大,蓝和看完了要烧毁,何以会烧的只剩下一半还正巧被一个有心来告密的人发觉?
    不管怎么说,楚王一党存在是不容置疑的,这事情肯定跟他们有关系。刘愈不得不慎重其事。
    刘愈看完信,脸上微微一笑,瞅着童六问道:“童六,你的举报很重要,本将军觉得应该奖赏你,你想得到什么奖励?”
    童六一副很高兴的模样,道:“小人不求别的,就是想娶我们府上的丫鬟娥儿为妻,我家大奶奶说要把她给我家大少爷当妾,小人……小人实在看不过去,大少爷为人不怎么好,经常欺负人……”
    刘愈心中苦笑一声,这还是个情种,虽然他不知道童六说的“大奶奶”是谁,但他却知道童六口中的“大少爷”,便是蓝家第三代的长房长孙蓝玉,刘愈老部下蓝景的侄子,也是隋乂未婚妻的兄长,纨绔大少一个。一个官家公子哥都看得上的丫鬟,那一定是很有姿色。
    “那童六,你既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愿不愿意为娥儿姑娘吃点苦?”
    刘愈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童六一脸沮丧,但听到刘愈后面的问题,他马上一脸坚定点头道:“愿意,当然愿意。”
    刘愈对瞿竹交待一番,让人将童六给拉了下去。童六索要面对的将是一番拷问和毒打。
    刘愈转而看着一边的韩升问道:“韩老哥,你怎么看?”
    韩升苦笑道:“事情未免也太凑巧了一些。”
    刘愈也是无奈一笑,事的确有些不太寻常,就在这么一个新皇尚未正式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突然冒出一群反贼来,还是在刘愈明摆着要削夺蓝和相权之时。就算是事情属实,外面的人也会认为是刘愈栽赃诬陷,引起朝臣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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