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山突围战六天之后,霍病所部才抵达天寒山下,此时山下的尸体无人收拾,突厥和顺朝军队的士兵散乱,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一场血战。
    没有找到主帅刘愈的身影,但从这些尸体中,找到了刘愈的一些近身侍卫。
    霍病发了疯一样,率领他的三千骑兵顺着战事延展的方向追赶过去,除了突厥人的散兵和满地的尸体一无所获,不过最后霍病还是找到刘愈军中一个断了腿躲在草丛里逃过一劫的士兵,据士兵说,主帅率少量部从突围逃走,生死未卜。
    李糜和隋乂所部抵达天寒山的时间更晚,他们在草原上好像无头苍蝇,转了大半个月,不得已要撤军,他们才听说天寒山下的战事,匆忙率军过来,他们连霍病所部的影子都没看到。
    而与此同时,闵少顷所率领的中军,已经驻扎在金尧城数日,还在给两支远征在外的军队下达命令,让他们迅速回撤集结,此战获胜,回关内论功请赏。
    “主帅都丢了,还请什么赏?”霍病接到命令,并未第一时间回军,他还要继续在草原上寻找刘愈的踪影。
    但再走下去,全军都会迷失方向。他的兵马,并不比刘愈的中军多。
    跟随刘愈南征北讨,这场仗虽然赢的痛快,但也是霍病最郁闷的时候。因为他的贪功冒进,导致中军被突厥残兵袭击都不知道,现在刘愈下落不明,就好像迷失了方向。霍病并不属于有头脑的将领,以前都是刘愈指到哪里,他打到哪里,他习惯了这种靠别人指点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功勋。
    对霍病来说,指路明灯都没了,这场仗赢的还有何意义?
    花集安一直随同霍病所部当副将,此时他敏锐的感觉到,主帅刘愈的失踪好像是早有计划好的,或者可能是刘愈被人算计的。因为闵少顷那边似乎没有关心主帅的安危,之前约定在草原腹地的汇合,边军也迟迟没有到来,现在看来,边军压根就没从金尧城北上过,收拾残局的事一直在由他们做。
    “霍将军,不能气馁!”花集安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跟李将军和隋将军联系上,两军会同,不管是继续寻找前锋将军,还是打道回府,我们才不至于被人分而化之。”
    霍病一脸颓丧抬头看着花集安问道:“什么……意思?”
    花集安道:“霍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前锋将军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谁会接掌军权?”
    霍病从椅子上站起来,挠挠头,像个小孩子解难题,解的抓耳挠腮,最后看着花集安道:“他在之前好像让花老哥你接管。”
    刘愈在与突厥开战之前,的确是做过类似的交待,若是他有什么事,让花集安接管军权发号施令。但花集安知道,以他在军中的地位,接管军权无异于痴人说梦。没人会愿意听一个降将的话。
    “先不论此事。现在要想,闵少顷等人,一定是想让我们回军到金尧城,趁机解除我们的军权,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再坐回主帅的位置,如此一来,前锋将军为我们奠定的草原霸主的基业,也肯定会葬送!”
    霍病迟疑道:“你说那闵少顷要夺权我能听懂,后面……是什么意思?”
    花集安继续解释道:“若是闵少顷接管军权,他首先不会想着如何捣破突厥王庭,扩大战果,而是会选择退兵,到时前锋将军的死活他也不顾,更不顾草原上残留突厥的残兵。闵少顷更想夺得三郡的控制权。几年后,突厥人肯定会东山再起,到时朝廷没有前锋将军这样的主心骨,胜负就难料了!”
    霍病点头坚定道:“不能撤!”
    “但我们现在不得不撤!若是不撤,闵少顷会说我们不听号令,会向我们施压,朝廷会颁旨惩罚我们。现在我们做的就是暂且令闵少顷不疑心,迅速回军,控制全军军权!”
    霍病一脸难色,让他攻城掠地他肯定是不皱眉头。但现在却是让他回去玩阴谋手段夺军权,他连刘愈都没找到,更不会去想那些。
    好在花集安不但是个将领,在政治头脑方面,他也要比霍病甚至是李糜和隋乂清醒很多,李糜和隋乂虽然在朝中摸爬滚打,但毕竟资历尚浅,这次随刘愈出征,他们就是为了混得带兵经验,顺带有军功加身。对于军队中争权夺利的事,花集安也算是经验丰富。
    花集安与霍病召开了一次军士会议,下令:“回军北寒山,暂与大军汇合!”
    毕竟花集安和霍病手下兵马不多,而李糜和隋乂却率领着两万多兵马,有了这些兵马作为后盾,花集安才认为有与闵少顷等边军将领一搏的基础。
    几千兵马来的时候雄心万丈,回去时却因为主帅的失踪变得颓废不振,一路向东南,一路向西北,李糜和隋乂所部以及霍病花集安所部很快便在北寒山西北三百里的地方汇集。等李糜和隋乂知道刘愈现在下落不明,一方面要隐瞒消息,一方面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李糜和隋乂自从来到草原,便觉得有些茫然,即便特地学过兵书上一些战略兵法,到了草原才发现根本学武所用,若不是刘愈一直指挥若定,让他们来指挥这场战事,早就输的一败涂地。
    最后,连心高气傲的他们,也不得不求助于花集安。
    中军大帐内,四人已经成立了夺权的四人小组,这个小组除了花集安,其他三个可说是刘愈的生死之交,为了不泄密,几人帐中商议时选择了后半夜,这时也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以我们四人在军中的地位,只有霍将军能当得一面,可惜边军的人并不会听他的。”花集安开头便道。
    这一句话就让李糜和隋乂觉得花集安对事态的把握很准确,虽然刘愈曾有交待让花集安接管军权,但花集安也知道,现在他们四个中,唯独有机会接管军权的,是战无不胜军中声望甚隆的霍病。
    “那如何是好?”李糜借机会问道。
    花集安不像刘愈那般喜欢兜圈子,直言道:“我们现下,要联络刘将军的其他部属,比如说,远在关内的云金将军齐方。因为齐将军此行路途甚远,我们还要在闵少顷麾下,寻找与前锋建军相熟之人作为内应!”
    隋乂不屑道:“跟着那姓闵的,都是一群窝囊废,没开战就逃,谁会跟文严兄有交情?”
    李糜谨慎道:“在边军中,确有一人!”
    四人都同时想到一人,便是刘愈的老上司,曾经的御林军总统领何茂。
    何茂在边军中可说是非常有声望的人,但一直是属于做副手的,先皇时随定国侯刘兆出征,当的是副手,之后何茂曾接管了一段时间的边军军权,但因闵少顷和马峰的到来,他的地位被一次次压低,但因为何茂这人本身没野心,属于不争的人,因而在军中,别人对他多是出于尊敬,而并未将他树为自己的敌人。
    但何茂,却是可以唯一可以左右边军将领的态度,且跟刘愈有交情的人。
    隋乂的脸上隐隐有些窃喜,但马上想到,不管何茂现如今的地位如何,当初先皇在世时,霍病还在乡野当叫花子,李糜和隋乂也只是长安城不起眼的人物,花集安更是还在淮王手下谋事,他们三个都跟何茂八竿子打不着,丝毫没有交情。要联络行此人,难度颇大。
    “此行由我前去,或许更好!”花集安道。
    “你去?”隋乂道,“若闵少顷将你扣下当如何?”
    花集安笑道:“以我在军中微不足道的地位,没人会想到前锋将军会信赖于我,这次我率一小部人马先行回金尧城,闵少顷只会以为我与诸位不合,擅自撤军,怎会想到我是回去联络何将军的?”
    其他三人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刘愈提前有交待,现在又被花集安的见地所折服,他们平日里也看不起这个淮军的降将,现在他们四个可说是共进退,有花集安这个非常有头脑的人深入敌营,的确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我先行出发,你们缓慢撤军,最近不得靠近金尧城五百里范围之内。”花集安道,“若是闵少顷逼问,就或是有残军需要清理,只等我消息再行回军!”
    诸人商量计策既定,花集安连夜出发,率领五百多本来就是边军的将士,先行回金尧城。而另一方面,为了事成之后加强对边军的控制,还不得不请出齐方和张无诸,这两个刘愈身边最信任的军事将领。如果没有他们二人在,光凭没有政治头脑的霍病还有人生地不熟的隋乂和李糜,很难控制全局。
    花集安率军回到金尧城,当闵少顷得知来的是花集安,亲自出城相迎,为的就是拉拢花集安,让他觉得自己是非常善待于他。花集安也表现的诚惶诚恐,之后特地举行宴席为花集安接风洗尘,酒宴近乎所有的边军将领差不多都有出席,花集安却在席上看不到何茂的存在,也有些老将不在列。花集安一想,肯定是闵少顷谨慎,怕现如今在边军中有威望的老将会坏他的事,将其孤立。
    花集安一方面在席上虚以委蛇,却也在暗中盘算,如何能通过联络这些人,达到最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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