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长孙湘雨所料,此刻的谢安,早已率大军至函谷关下,就在她设计取宜阳的同时,谢安也开始了他的攻函谷关大计。
    此时正值辰时二刻,然而西征军那近乎十二万的兵力,却早已在函谷关下列队完毕。
    说实话,对于排兵布阵,谢安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过没关系,他的部将中,有的是精于此道的将军。
    费国、苏信、李景、张栋,甚至是一度与吕帆较量过的唐皓,本着[自己不会就交给部下]的方针政策,谢安几乎将布阵的指挥权都交给了他信得过的部将。
    不得不说,包括五千南军在内,谢安这近乎十二万的大军,一旦摆好阵型,光是这数量,便足以叫人头皮发麻。
    此刻整个西征军的阵型,鸟瞰犹如是一个倒悬的[三]字,距函谷关最近的一排,那是整整七个万人方阵,张栋、欧鹏、唐皓等西征二军的降将们,遥遥站在阵列阵前。
    至于第二列,那是林震、乐俊、卫云所率领的五千余南军,以每千人为一个方阵,横向摆开。
    而在南军之后,那便是谢安中军所在,费国、李景、苏信等人麾下四万西征一军,同样以万人为方阵,整齐摆列。
    说实话,倘若是平日,这样用兵是非常不明智的,且不说会暴露自己一方的全部兵力,一旦真打起来,甚至会因为地形的限制,反而使得西征周军束手束脚。
    当然了,倘若用以威慑函谷关上的叛军,如此用兵,效果极佳。
    毕竟,眼下的函谷关,仅仅只有六万余叛军,而排列在函谷关一箭之地以外的西征周军,却多达十二万,且不说别的,光是那密密麻麻犹如蚁群的人数,就足以让函谷关上的叛军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擂鼓!”
    在那[川]字形的水波纹主旗之下,谢安挥了挥手。
    当即,谢安所在的中锣鼓齐鸣,犹如滚滚闷雷,震地人心惊肉跳,甚至于,仿佛连大地都在为之震动。
    面对着如此兴师动众的西征军,整个函谷关上的守军鸦雀无声。
    “效果不错啊……”强忍着那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李寿轻笑着说道。
    可惜的是,在那般响彻天地的锣鼓声中,他的声音甚至传不到谢安耳边。
    “啊?什么?”谢安抬手举至耳边,做了一个倾听的动作。
    见此,李寿深深吸了口气,大声说道,“本王说,效果不错啊!”
    “啊?”谢安张了张嘴。
    望着谢安一脸不解的目光,李寿摆了摆手。
    他放弃了,要知道他本来心脏就因为那阵阵锣鼓声而有些吃不消,再经那一喊,差点没让他当场昏厥。
    尽管这种仿佛虚张声势般的威慑,效果确实不错,不过对于离锣鼓相当近的李寿、谢安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望着谢安面色自若地骑在马上,忍不住捂上耳朵咬牙坚持的李寿实在有些想不通,想不通谢安怎么有这么好的忍耐力。
    这一阵锣鼓声,足足维持了两盏茶的工夫,直到第三通鼓罢,这才停了下来。
    初停的那一瞬间,李寿隐约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抱着马脖子深深喘了几口粗气的他,忍不住抱怨道,“办法是不错,不过要是再继续一阵,也就用不着对面的叛军了,本王非死在那锣鼓声上不可!”
    但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身旁的谢安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没有听到的他。
    难道是本王失聪了?
    不对呀,本王听到自己了声音了呀……
    这么说,是谢安这小子被那锣鼓声震地双耳失聪了?
    想到这里,李寿心中一惊,连忙推了推身旁的谢安。
    谢安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李寿。
    “喂,你还听得到本王的声音么?”李寿连忙说道。
    但是令他感到惊愕的是,谢安依旧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仿佛是丝毫没有听到。
    见此,李寿心微微一沉,正好张口,却忽然瞧见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抬起手,在耳朵里鼓捣了几下,拿出一小团棉絮。
    “你方才说什么?”谢安一脸疑惑地望着李寿。
    望着那一团棉絮,李寿气地说不出话来。
    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比方才被锣鼓声所震地还要严重。
    一脸没好气地,恶狠狠地瞪着谢安。
    “……莫名其妙!”谢安古怪地望了几眼好似强忍着愤怒般的李寿,将另外一只耳朵里塞着的棉絮也拿了出来,塞回甲胄内的棉衣里。
    说实话,对于甲胄内要穿包裹着棉絮的绸衣一事,谢安始终无法理解。
    记得,苏信、李景曾经也解释过,那是为了防止箭矢穿透甲胄、刺入身体,毕竟有些箭矢的箭头带着倒刺,一旦扎入人体,就算当时未死,也很难活得长久,原因就在于,那枚刺入人体的,带着倒刺、血槽的箭矢很难取出来,而如果穿上了那件内裹棉絮的绸衣,这样一来,箭矢几乎就不可能在穿透铠甲的情况上深深扎入问题,就算扎入,多半也是带着一部分丝绸扎入的,这样的话,只要抓住那部分丝绸一提,便能将箭头轻松扯出来,防止箭头上的倒刺二次伤害人体。
    至于为何绸衣内要塞着棉絮,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让将领捂住受伤的部位,让那层厚实的棉絮压住伤口,免得流血过多而死,而这一点,硬邦邦的甲胄是做不到的。
    可就算这样,谢安依然不习惯在甲胄内再穿一件棉衣,倒不是说梁丘舞的那套甲胄太小,而是甲胄内穿棉衣实在太热,倘若在烈日下站一刻钟,那件被汗水浸湿的棉衣甚至能拧出水来。
    不过这一次,由于是西北战场的前线,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谢安还是乖乖地在甲胄内穿上了棉衣,毕竟,眼下家中还有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等着他回去。
    而此时,尽管西征周军的锣鼓声已经停下,可函谷关上的叛军,却依然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不难猜测,函谷关上的叛军,被西征周军这番鼓声给震慑住了。
    “效果不错嘛!”谢安咧嘴笑了笑。
    要知道,为了这一招先声夺人,他可是特地增添了两倍的锣鼓,为的就是震慑住函谷关上的守军,而眼下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只不过……
    “啊,效果甚佳!”李寿恶狠狠地瞪着谢安,心中暗骂。
    凭着对谢安的了解,李寿敢打赌这是他在报复自己昨日的落井下石,报复自己取笑他与梁丘舞的夫妻关系。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误会谢安了,方才谢安也是在被锣鼓声震地差点气血倒流时,这才忽然间想到,赶忙从甲胄内的贴身棉衣中,扯出了两团棉絮,塞在耳朵里,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李寿来。
    当然了,就算谢安想起来了,凭着昨日李寿对他落井下石的[恩情],他多半也会故做不知,所以说,李寿的猜测还是蛮准确的。
    这时,有一名传令官骑马奔至了谢安以及李寿面前,翻身下马,叩地抱拳,说道,“启禀大将军,谢参军,诸位将军已准备就绪!”
    “好!”李寿一颔首,转头望向谢安。
    见此,谢安瞥了一眼护卫在身旁的东军将士,喝道,“扬旗、擂鼓!”
    “诺!”
    与方才那犹如惊雷般急促的鼓声不同,这一通鼓,声音远远不如前一次,再者缓慢而沉闷,令人不禁心生压抑。
    而在鼓声响起的同时,最先列的西征二军,缓缓开始朝函谷关进发。
    那一瞬间,整个战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面对着城下缓缓向关隘靠近的西征军,函谷关上的守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严正以待。
    但是令函谷关上叛军感到意外的是,那七个万人方阵的西征周军,仅仅向函谷关方向走了几十丈便停了下来。
    忽然,函谷关上一名守军好似瞧见了什么,指着关下惊声说道,“那……那不是唐皓将军么?”
    身旁的叛军士卒面面相觑,仔细向关下张望,果然见到那七个万人方阵之一的前方,唐皓提着长枪,匹马缓缓向函谷关靠近,与他一道的,还有欧鹏、张栋等一系列原叛军将领。
    顿时,函谷关上士卒仿佛炸开了锅般,议论纷纷。
    “唐皓将军不是率军援救谷城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还与西征周军一道?”
    “那不是谷城的欧鹏将军么?怎么会在周军之中?难道欧鹏将军已降了周军?”
    “那个我认得,那是守卫洛阳的张栋将军,怎么……”
    “为何张栋、欧鹏、唐皓将军等人的军队,会反过来攻函谷关?”
    就在函谷关上守军议论纷纷之际,唐皓匹马来到了关下,抬头望着高耸的城墙,大声喊道,“关上的将士们听着,大周朝廷任命九皇子李寿殿下为安平大将军,率军讨伐王褒,大将军有言在先,此番要杀之人,唯有两个,一个便是贼首王褒,一个便是叛将陈蓦,其余人等,只要真心归降,既往不咎……眼下,我唐皓已与张栋将军、欧鹏将军等人一道弃暗投明,投奔安平大将军麾下,见你等尚陷泥潭无法自拔,特来相劝,只要你等出关投降,皆免叛国死罪,亦免家眷连坐之罪,朝廷予以将功赎罪机会……我等皆是大周儿郎,何以要执意与国家为难,背负污名、遗留万年?想想你等乡中父老,想想你等妻儿老小,他们可愿你等做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速速丢弃手中兵器,眼下正是洗刷污名之大好机会!”
    他刚说完,欧鹏亦接口说道,“唐将军所言极是,关上的将士们,莫要再执迷不悟,安平大将军亲口答应,投降之人,皆免凌迟之刑、免诛九族,改判斩首,祸不及亲眷;倘若我军攻下函谷关,则你等全员皆免战斩首死罪,改判充军……”
    函谷关上守军将士闻言面面相觑,不得不说,有些人只听地怦然心动。
    毕竟按着欧鹏的话意理解,只要他们有心投降、且不参与与西征周军函谷关战事,那么,一旦西征周军攻下函谷关,所有的人都免凌迟以及斩首死刑,改判从军,还能祸不及家眷。
    尽管他们事后会被发配到荒凉之地,守卫大周的边陲,而且还没有作为士卒应有的军饷,甚至连个番号、连个正规的编制都没有,但无论如何,他们有机会活下来,他们的家眷也能活下来。
    有生之年,只要他们能够承受边陲的疾苦,他们还有机会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毕竟,除叛国罪外,大周其余律令,还是较为宽松的,要是运气好,撞到大周皇帝大赦天下,他们还可以减免刑法。
    这对于犯下叛国罪,与大周朝廷不死不休的叛军将士而言,简直是莫大的喜讯。
    而就在这时,忽听关上有人一声大喝。
    “唐皓,张栋、欧鹏,你等好生无耻!——你等贪图荣华富贵、贪生怕死,投降了周军也就算了,竟还来祸害我军将士!——只要投降皆免死?笑话!这种事谁会相信?”
    欧鹏闻言皱了皱眉,回顾唐皓与张栋说道,“说话的是秦维么?”
    张栋微微一笑,说道,“他要是再不说点什么,恐怕关上那六万将士,今日便要举关投降……这家伙是舍不得他那函谷关主帅的位置啊!——我记得最初我等攻洛阳的时候,就是这家伙见势不妙,开了洛阳的南城门吧?”
    邓彬闻言冷笑一声,“到底是谁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我听说这家伙这些年搜刮了不少银子……”
    唐皓默然不语,毕竟作为函谷关曾经的将领,他多少也了解一些,他很清楚,在叛军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迫于无奈,也有些人是单纯想借此次机会升官发财。
    他甚至听说过,在函谷关的叛军击败吕帆之后,远在长安的叛军首领王褒,鼓捣着要弄个什么西凉王,对麾下的将领大肆加封,与大周分庭抗横。
    也不想想,大周占了几个州郡,你王褒又占了几个州郡,还想与大周天子平起平坐?
    简直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唐皓一扬手中长枪,遥遥指着函谷关上的主帅秦维,大声喊道,“秦将军,唐某敬你原先也是洛阳军官,奉劝你一句,速速开关投降……唐某知晓,那王褒封秦将军为函谷关兵马大都督,然,似王褒这等鼠目寸光、妄自尊大之人,岂能相随?”
    “这个混账!”函谷关上,主帅秦维闻言勃然大怒,狠狠一拍函谷关上的城墙,怒声骂道,“唐皓!你这等小人岂有资格评论他人?本帅信得过你,这才叫你率四万兵马援救谷城,可结果,你竟降了周军!”
    唐皓闻言皱了皱眉,不渝说道,“秦维,唐某始终乃大周儿郎,一时铸下大错,这才无奈为贼,岂是你麾下部将?”
    “说得好!”欧鹏帮着说道。
    “欧鹏,连你也……”函谷关主帅秦维大怒。
    一时间,关上守将与关下张栋、欧鹏、唐皓等人展开一场骂战,叫分列再次的十余万将士面面相觑。
    而与此同时,谢安与李寿也在中军远远观瞧,隐约注意到双方之间的骂战,李寿眉头一挑,轻笑说道,“喂,谢安,叛军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降呢!”
    谢安闻言耸了耸肩,淡淡说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奇怪!”说着,他转头望向身旁的西征军将领苏信与李景,问道,“可知是何人出言不逊?”
    李景眯着眼睛张望了半天,迟疑说道,“启禀大人,观此人身着金甲,身披战袍,应当是个有身份的人吧……”
    谢安张大着嘴,呆呆望着李景,要知道他原来的意思,是叫李景与苏信派个人到前面去问问,却没想到李景来这么一出。
    “你……你在说笑吧?其实你没看见对不对?你只是信口胡诌……”
    李景愣了愣,不解说道,“这点距离,还是能够看到的……”说着,他望了一眼身旁的苏信,后者点了点头,疑惑说道,“大人看不到么?”
    这点距离?
    好家伙!
    谢安暗暗抽了一口冷气,要知道他此刻所在的位置,距离函谷关足足有四五里,就算今天可见度高,可他依旧连函谷关上的关楼都瞧不清楚,更别说像李景所言,瞧见那开骂的将领究竟穿什么装束。
    就算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你这是怪物啊!
    瞅着李景与苏信那诧异的表情,谢安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从长孙湘雨那个女人手里诈一支单筒望远镜来,要不然,他这一军之中实际上的总指挥,在这等规模的战场上简直就是睁眼瞎啊。
    想到这里,谢安无奈唤来一名东军将士,吩咐道,“去问问,究竟是何人在关上挑事!”
    “诺!”那名东军士卒一夹马腹,朝着唐皓等人的方向急速奔去。
    望着那名士卒离去的背影半响,谢安忽然转头望向身旁的李寿,问道,“喂,你瞧地见关楼上开骂的敌将么?”
    李寿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疑惑说道,“瞧不见,怎么了?”
    “不,没什么……唔,这样我心情就好多了!”
    “……”
    不多时,那名士卒便骑马回来禀告。
    “启禀大人,在关上出言不逊,辱骂唐皓将军等人的,乃函谷关主帅秦维,小的询问过唐皓将军麾下的士卒,据说此人乃叛军贼首王褒的心腹,是故,王褒留此人镇守函谷关,还封此人做什么函谷关兵马大都督……”
    “言下之意,这秦维是顽固分子咯?”轻笑一声,谢安微微一思忖,笑着说道,“麻烦这位兄弟再跑一趟,转达唐皓将军等人,就说,在朝廷拒不赦免的人员名单中,添此秦维一人!”
    “诺!”东军士卒抱拳领命,拨转马首,再次朝着唐皓等人的方向奔去。
    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谢安,李寿笑着说道,“你这是杀鸡儆猴么?”
    “谈不上,”谢安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只不过是给函谷关上的叛军将士一个可以用以对比的榜样罢了……光是有张栋、欧鹏、唐皓这等优秀的榜样还不够,还得弄个反面教材出来才是,否则,有些人不会乖乖听话……”
    “言之有理!”李寿轻笑颔首。
    而与此同时,唐皓等人依旧在与函谷关上的叛将对骂,忽见一名东军士卒飞奔赶来,心下微微一愣。
    “唐将军,谢大人有令……”说着,那名士卒策马靠近唐皓,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只听得唐皓不住点头。
    “好,谢大人的意思,末将明白了!”冲着那名东军士卒一点头,唐皓深吸一口气,朝着函谷关上叛军喊道,“关上诸位将士弟兄听着,方才唐某接到安平大将军传令,如下:叛将秦维,执迷不悟,其罪不赦,破关之后,按叛国之罪论处,凌迟处死,其家眷,诛三族!——但凡与此贼为伍者,一并罚之,其罪不赦!”
    函谷关上秦维听闻,又惊又怒,气地面色苍白,指着关下的唐皓,厉声吼道,“放箭!放箭!射死这卑鄙小人!”
    然而令秦维感到惊怒的是,在他下达了将令之后,竟无一人听令,关楼上大部分的将领,都不动声色地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见此,秦维大怒,一把抓住一名将领衣襟,怒声骂道,“马聃,本帅的话,你没有听到么?难道你也想与唐皓一样,投降周军?”
    名为马聃的叛将低着头,低声说道,“末将……不敢!”
    “既然如此,你便亲自操弓,替本帅射死唐皓!”
    “……”
    “你还在犹豫什么?”
    “……”
    秦维连喊几声,那马聃只是低头不语。
    秦维勃然大怒,一把将马聃推到在地,锵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怒声骂道,“马聃,本帅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射死那唐皓,否则,本帅便斩了你!”
    但尽管如此,摔倒在地马聃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此,秦维心中愈加恼怒,举起利剑便要朝着马聃的脖子砍去,继而,便他麾下几名心腹将领拦住。
    “秦帅三思,马聃将军亦是我函谷关善战之将,若无端将其斩杀,非但士卒不满,更会使得军心不安,甚至引起兵变……”
    “是啊,秦帅,西征周军此举,无非就是要搅得我关上将士不和,互生间隙,秦帅理当好言安抚,且不可一时冲动,否则,便是将关内将士的心,往周军那边推啊!”
    秦维总归也是领兵作战的将领,知晓军心的厉害,在思忖了良久之后,终究将手中的佩剑收回了剑鞘,望着西征周军中军所在,咬牙骂道,“我说周军何以不攻城,原来是打着攻心的主意么?——好个绝户计!”
    正说着,他神色微微一愣,他注意到,城外的西征军,有一个方阵的弓手,已举了手中弓对准了函谷关的方向。
    与此同时,城外,唐皓正出言指挥指那一万弓手方阵。
    “朝天射,都朝天射……尽量莫要伤到函谷关上的将士们,我等此番乃是为将安平大将军与谢大人的[善意]传达给关上的弟兄们,并非要加害他们性命,都注意了!——放!”
    伴随着唐皓重重一挥右手,那万人方阵的弓手当即松开手中箭矢,只听嗖嗖一阵乱响,近万支箭矢迅速窜向函谷关上空。
    而此时,函谷关上的守军也注意到了这波箭雨,纷纷寻找掩体躲避周军的弓箭。
    毕竟西征周军已经向他们传达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旦函谷关陷落,只要是愿意投降的,且与秦维没有瓜葛的人,一概赦免叛国之罪。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愿意与代表着大周朝廷的西征周军死磕?还不得一个个躲起来,等着破关的那一天?
    不得不说,此刻的函谷关守军,已没有了想要誓死奋战的意思,尽管他们不敢就这么表达投降周军的意思,然而也没有了想要殊死抵抗的想法,几乎大部分的叛军士卒都在思索如何能过活到破关的那一日,而不是如何击溃周军。
    从这一点可以证明,谢安的文伐之策,其初步成效,非同一般。
    西征周军的箭矢,极为密集射向函谷关,但令关上守军感到奇怪的是,那些箭几乎是以直角的角度笔直朝着函谷关上上空射去的。
    抛射?
    关上一名叛将眼中露出几分愕然,暗暗说道,就算是抛射,这种角度射过来的箭矢,恐怕也已经没有了什么杀伤力,周军这是打算做什么?
    伴随着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西征周军射到函谷关的箭矢,大部分都已落了下来。
    正如那名叛将所预料的,尽管这一波箭雨足足有近万支,可关上的守军,却几乎没什么有伤亡,也是,那种落下时歪歪斜斜的箭矢,能有什么杀伤力?
    当然了,也有几个倒霉蛋被箭头砸中脑袋,哗哗流血。
    “这是……”一名被箭头砸中脑袋的叛军将士捡起了砸伤自己的箭矢,他这才发现,箭矢上的箭头,已被人有意地磨钝了。
    忽然,他注意到,箭杆上绑着一张纸。
    好奇之下,他拆了开来,发现那张纸上只写着一句很简单的话,大致意思就是,凭着这张纸,出城投降的叛军,非但可以免死、且家眷连坐之罪,还能减刑:
    最先向周军投降的一百人,免所有刑法,前五千人减刑三等,前一万人减刑二等,前两万人减刑一等。
    望了望左右,那名士卒悄悄将那张纸贴身藏了起来……
    而此时,其余关上的叛军士卒显然也注意到那些箭矢所帮着的纸条,在与相熟的同泽一番议论后,不约而同将那张纸条都藏了起来。
    而此刻函谷关城下,谢安也已遥遥望见了那波射向函谷关的箭雨,拍了拍手,吩咐左右将军说道,“好了,戏演完了,该散场了!——传令下去,全军缓缓撤退!”
    “是!”苏信、李景等将抱拳领命,策马回到自己曲部,指挥麾下的将士们缓缓撤离。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今日之事,否则,他们又如何会丢下自己的部将不顾,来到谢安身旁。
    先是四万西征一军,其次是数千南军,继而是七万西征一军,在函谷关上将士捡拾那些箭矢上的纸条时,谢安麾下这近乎十二万大军,缓缓撤离了。
    可以说,这十二万军队的将士只是来走了过场,像木桩一样站了小半个时辰,什么也没做就回去了。
    尽管他们从自家将军口中得知,今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厮杀,可就算这样,也没想到是这样荒唐的事。
    别说西征军的将士们不理解,就连函谷关上的叛军将领们,也是一头雾水。
    明明是气势汹汹,率领着十二万大军在函谷关外摆好阵型,结果除了敲了半天鼓,派了唐皓等人与关上的将领展开了骂战外,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回去,哦,倒是射了一波箭,不过满打满算,也没几个叛军将士因此丧生。
    “这周军虎头蛇尾,究竟想做什么?”望着缓缓撤离的西征大军,秦维心安之余,实在有些不解。
    忽然,他注意到有一名将领正握着一张纸条皱眉观瞧,心下一愣,问道,“这是何物?”
    那名将军闻言一愣,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启禀秦帅,乃是方才西征周军随箭射到关上的……”
    秦维皱了皱眉,抢到手中,粗粗一瞥,继而大惊之色。
    “快!——速速派人将这类纸条都收缴,就地焚毁!”
    “诺!”
    尽管秦维在意识到了不妙后,当即派人收缴这类纸张,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截止三个时辰后,那一万份用箭矢射入函谷关上的减罪文书,收缴至函谷关主帅秦维面前的,却仅仅只有一千来份,撇开那些纸条落到函谷关下可能性不谈,函谷关叛军士卒藏匿不报的,多达九千份。
    甚至于,事发当夜,便有几名叛军士卒偷偷溜出函谷关,到西征周军的几个营寨投降。
    起初是一个两个,继而是一个伍、一个什,紧接着是一个百人营、两百人营,以至于数日后,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一夜都有大量叛军士卒偷偷溜出函谷关,向周军投降。
    可以说,但凡是家眷不在函谷关的,皆有意向周军投降,就算是家眷在函谷关在,也在思索如何连同家眷一道溜出关中。
    纵观函谷关上六万叛军,几乎没有人在思索着如何才能够击溃周军……(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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